幽黑的夜晚并不是静悄悄的。温泉咕嘟咕嘟的水声，空中微弱的风声，远处的鸟的啼鸣和不知名的昆虫的叫声和成一片，让这个有些暗淡的夜晚变得稍显丰富。然后就在这个鹤雪山庄小小的一片温泉池旁，再丰富的声音也变得寂静起来，凝固的气氛在这里静静的蔓延。

　　打破这种场面的依旧是贸然过来的司徒皞空，他有些尴尬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搓了搓，犹豫地道：“苏姑娘？”

　　苏慜岚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你为何还要来？为何还不离开？这里不能是你在的地方，我想堂堂皇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吧。”

　　“我...”司徒皞空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心酸一点点从心底膨胀再膨胀，胀得他胃里，口里，甚至是眼睛里都有些酸痛。他眨了眨眼，掩饰住自己对对方嫌弃和警惕的失落，轻声道：“苏姑娘该知道我的心事的。”

　　“请恕小女愚钝，小女并不知道。”苏慜岚立刻回绝了对方，可对方不打算隐瞒：“你知道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心意？怎么会不知道我心悦于你？你就是知道，才如此对待我。”

　　“你有什么都不应该对我来说。”苏慜岚也很生气，这里是苏家的私家，她还请了那么多朋友过来，司徒皞空就这么大喇喇半夜闯入，还让自己这么狼狈，这就是所谓的心悦？她的声音并不大，口气也不咄咄逼人，可沙哑的声音却让人不由得心疼“你是皇子，而我只是个大臣的女儿，你如此对我，叫别人如何想？想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吗？我并不喜欢高攀”

　　“你没有高攀。”司徒皞空心里的失落又加重了几分，这让他微弱的口气显得有些抱怨色彩：“我只是个才学不高，不受宠的皇子，你却是奉忠伯爵，手握重兵的苏大将军的女儿。若论资格，恐怕其他资质比我好的皇子更配的上你...”

　　苏慜岚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许多理由却不能说出口。不论司徒皞空上辈子伤她有多深，她都不得不承认，他心怀大志，有才学远见也有气魄，他自己虽然不知情，但却的的确确是当今私下最为看重的一个儿子，至于其他皇子，不过是个靶子罢了。可这些话她如何说得出口？司徒皞空凡事都要保留三分，可今日却明明白白将心意说给自己听了，这叫她如何圆得过去？他好歹也是皇子，又是注定要成为君主的人，她怎么敢不留情面地拒绝？

　　可苏慜岚却忘了，当初她也很言辞无礼过，她如今的犹豫，只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感情无法说出口罢了。

　　“苏姑娘不必困扰了。”司徒皞空等了这一会儿，失望的感觉要让他窒息了。他不想在这样，看似孟浪实则狼狈地留在这里。司徒皞空轻声道：“恕我无礼，让我帮苏姑娘去取衣物吧？”

　　没等苏慜岚开口，他就径直开门进入苏慜岚的卧室，取了一套衣裳出来，背过脸将它们轻轻放在干净的温泉池边上，又将游廊上摆着的屏风搬过来挡在苏慜岚面前道：“姑娘请快换上衣服吧，至于姑娘的湿衣服，我会在明日前让它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姑娘屋里的。”

　　“你真是...”苏慜岚看着躲在屏风后面的背影，轻悄悄走上前去将衣裳拿起一角，表情复杂：“快些离开吧...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可那头的司徒却不答应：“我对姑娘之心意是不会变得。有朝一日司徒荣耀加身，必定禀明父皇赐婚于你我...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这人！

　　“你快些走我才不会嫌弃。”苏慜岚气绝，赌气地说了一句，司徒皞空立刻从屏风背后伸出个脑袋：“真的？”

　　“看什么！还不快走！”苏慜岚恼羞成怒地将缩成一团的湿漉漉的外套扔了过去，司徒一把接住，心里不知怎么像是预见了什么一样碰碰升起了烟火。他笑道：“姑娘交给我，便放心吧，无论是衣服还是别的，我都会替姑娘办得妥妥的。”

　　“还不快走。”苏慜岚扭过头，一阵风吹过，等她回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方才湿外套滴在地上的一小滩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