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死了，车子停在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路段，大家心里都碜得慌，这个时候我也只能说让大家先回到车上，先过了这一晚上，等天亮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过路车再走了，但大家心中十分畏惧死去的老司机，都不敢上车，商量着把车上的软垫都搬下来，索性打地铺过夜得了，而且还打算安排人守夜，如果有过路车，守夜人就赶紧把过路车拦下。

　　就在大家打算这么做，要上车把软垫都搬下来的时候，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中雨，所有人也都不想淋雨，于是只能回到车子上，但没有人敢去看老司机一眼，他死去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和陈俊一起把老司机的尸体搬到行李仓后安置好后，这才上车。

　　上车之后，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这个车，是该开，还是该停？

　　就这个问题，大家发生了争议，而我的意见是站在停车等待救援这一边上，现在下的是中雨，路面打滑，是容易发生事故的，尤其是在这恶名昭彰的国道105线上的死亡路段，那还不如等雨停、等天亮、等过路车救援。我们本来也想拨打110报警求救援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没有一个人的手机有信号，这跟上了高铁一样，信号全被屏蔽了。

　　有人说，既然车上有会开车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开？等别人来救援，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而且这快过中秋节了，乘客们的心都飞回家里去了，更是着急着赶回家去。

　　就这一句话，炸出了八个会开车的，但像这种大巴车，却没有人是开过的。

　　这些会开车的人跃跃欲试，都想趁这个机会尝试一下开大巴车回家。

　　我们拗不过这些人，只好让他们尝试开车。

　　第一个要开车的人名字叫做王大明，我侧身让道，让他上驾驶位，等适应开车之后，王大明这才转过头来对我说：这位兄弟，你知道路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大家伙都懵，因为我们都只是乘客而已，又不是经验老到的司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路该怎么开。慌乱之中，所有人一起出智出力，有个小姑娘急智地喊了一声：地图啊！我们这才想起导航仪这个伟大的发明来。

　　有了导航仪，新司机这才能知道路该怎么开。

　　多数人都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车厢里是阴暗的，我感觉到在阴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屏息凝视着驾驶座，生怕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回不到自己的家。

　　我就站在新司机旁边帮他看导航，那瘦哥们一屁股坐在我的铺位上，唧唧地抽着烟。就这档口，我就不提醒他车厢内禁止抽烟了，别说是他了，就连我自己也想抽根烟来解压一下。我想他说的午夜出租车那故事应该是真的，否则不会出现类似事情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

　　新司机胆子应该是蛮大的，一边开车就一边和我搭讪，他嗓门也是蛮大的，看样子是想要用聊天这种方式来缓解车厢内乘客的内心压力。

　　他说他叫王大明，河池人。我说我叫苏陌，宜州市的，两个地方挨得很近。基本上坐这车子的都是老乡，都是同一条路线上的。伴着说话声，车厢内的气氛也渐渐缓平下来了。

　　聊着聊着，王大明就忍不住问起老司机的事了，他是压低了声音询问我的，看来他也十分地明白大家内心的恐惧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缓解，这个时候再挑出来，那就会变回原来的气氛。我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就压低了声音，把我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尽管我们的内心充满疑虑，但我们却是没有办法去破解这些谜题的，因为自从王大明接管开车这一件事之后，我们就没有再碰上任何一件奇怪的事情，穿红衣服的小女孩不再出现，车子也行驶在它应走的轨道上，没有变化也就意味着没有转机，没有再多的线索提供给我们去解释这一天晚上的灵异事件。

　　大约在1：09这个时间点上，王大明忽然问我：苏陌，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我回过神，往前面看了看，前面的公路空荡荡的，路的尽头隐没在黑暗之中，并无异常。于是我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而这个时候，我发现王大明的脸变化了，变得跟老司机一样，纸白纸白的，仅我观察前方路面的功夫，他竟然流了一身的汗！

　　“王大明，你怎么了？”我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赶紧叫他，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神情越来越紧张，而车速也越来越快，超过了我们约好的速度！

　　我大声地叫着王大明，他没有回应我，忽然，他大叫一声，油门踩到了最底！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前方是山壁！

　　王大明是要把我们整车人都撞山壁上！

　　这个时候我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了，我扑向方向盘，把他撞到一边去，然后猛地一转方向盘。

　　大巴车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在即将撞到山壁上的时候，及时地拧转方向，车体与山壁擦过！

　　耳边尖叫，混乱，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们安全了。

　　我抬头，怔了。

　　王大明撞破了驾驶座旁边的玻璃窗，半边身子撞出去了，尖利的玻璃插进了他的脑门，就刚刚那紧急转弯刹车，将他的脑袋甩了一个大弧度----玻璃削掉了他的脑门，可以直接看见他那白花花的脑子……

　　我，杀人了？

　　下一秒，我忍不住吐了。

　　车厢里又爆发出尖叫，离车头最近的铺位乘客指着我说你杀人了！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于别人的指责没有辩驳一句，过了一会儿，有个人拉起我，怒气冲冲地对整车人说：都别吵了，要不这个人，我们整车人都会撞上山，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

　　就这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里。

　　帮我说话的是那个坐在我铺位上抽烟、我以为胆子最小人最没用的瘦哥们，他说过他叫陈俊，他因为坐在车头铺位上，也目睹了之前我和王大明起争执的所有过程，在这关头才能站出来帮我说话。

　　但是我很快发现了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更糟糕地朝路边栏撞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车子怎么还在动？

　　有个女人冲过来，撞开我，稳住方向盘。她冷静地对我说：你看看，是不是他的脚踩着油门不放了？

　　我照着她的话去做，发现王大明的脚的确踩着油门了。我赶紧把他的双脚提起，挪到一边去，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更糟糕的情况。

　　“油门和脚刹都被王大明踩坏了。”我无奈地和女司机报备，这油门和脚刹被王大明踩得不上不下，我检查过，油门是卡住了，只能往下踩加大车速；而刹车的却是一脚踩到底就没有再弹出来，估计刹车装置已经被踩坏了。

　　女司机叹息一声，说：你们快找人来，把尸体搬走，我来开车。

　　我点头，招呼陈俊过来一起办尸体，我们动作很快，不见拖泥带水的，因为这个驾驶座的位置太重要了。女司机不可以放开方向盘太久。

　　女司机坐上驾驶座之后，看她轻松自如的神，我想她应该是能应付刹车失灵的。于是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女司机说，先开着，只要方向盘没失灵，就不会撞车。她还说手刹和脚刹一样失灵了，车上已经都没有控制刹车的装置了，但是她会寻找外物来令车速降下去，如果没有，那就等油耗光，等没油了，车子也就自然而然地停下来了。

　　我问她要什么样的外物才能让车速降下来，女司机说，找个安全的东西撞或者找路边杆、沿路山壁之类的贴着开，有摩擦就能降速，不过她更倾向贴着侧边开这点，因为找个安全的东西撞上去，车上太多乘客了，撞上去的时候，很容易出事。

　　这倒是中学物理的原理了，我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于是就放心下去了。

　　我下去，和陈俊商量了一下王大明的尸体该搁在什么地方的好。车子停不下来，我们就没有办法再向安置老司机一样，把王大明的尸体搬到行李仓了。而车上客满，这尸体搁哪儿都让人感到不舒服。

　　于是最后只能把尸体搁在车门口过道里了。

　　这个地方，正好是很多卧铺乘客看不见的死角，为了不引起恐慌，我还特地拿了车上的小被盖住王大明的头，不让别人瞧见。

　　半个小时后。

　　开车的曾小姐死了。

　　死因：心脏猝死。↗浏览器搜“篮★★書★”，醉新章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