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国景灵年号第十九年—
位于京都凌暮街尾的尚书府内,最为偏僻的院落里常年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因为里面住了一个靠药罐子吊着奄奄一息的尚书府三小姐,上官袖。
“小姐,刚熬好的药,快趁热喝吧!”一个身着碧绿双夹袄裙,头梳丫鬟髻,面容娇俏的女子正用厚白抹布捂住紫砂药壶的双耳,端着药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边的桌上。
黄白色锦被下结结实实的捂着一个人,不能碰半点风。
到了喝药的时辰,才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点漆般的眼。
墨黑如玉,却毫无灵动的生机,一眼就望的人心头发懵。
“茶儿,辛苦你了。”上官袖接过黑乎乎的一碗药,眉头不蹙一下,神色如常的灌下。
倒是一旁的茶儿看的暗暗抹泪,她家小姐多好的人,为何生来就要遭受这般大的罪啊。
上官袖心底暗叹一声,拉过秀儿的手安慰道:“我这病打从娘胎里就这样,我都习惯了,你还哭。”
从小到大都这模样,有什么好哭的!
“奴婢就是心疼小姐,明明小姐自己都这么苦了,外面的人还污蔑小姐!”
想起外面的那些流言,茶儿就哭的更起劲了。
就算上官袖足不出户,那些流言还是从府里的下人口中一点一点钻到她耳朵里。
尚书府的四小姐乃是命硬之人,天煞孤星转世,貌丑无颜,克父克家。
近者消产免灾,重至伤亡破家,乃是十分不详之人。
相反观,尚书府的大小姐上官薇出生时百凤齐鸣,彩云归来,有人预言乃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命。
她也不负众望,年幼便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体态婀娜,容貌精美雍容,令人倾慕。
两厢见拙,哪怕上官袖是嫡出的小姐,也如地上的泥巴,如何于天上的云朵相提并论!
“嘴长在他们身上,要如何闲碎,我们也管不着!”
上官袖擦干了她的泪珠,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几分病态的笑也着实苍白。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染入了满园清淡的药味,上官袖的手微顿了一下,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上官袖!”一道气势汹汹的话语,藏着几分女子的清脆蛮横。
头配名贵珠钗,身着深粉色锦裙的上官雪,尚书府的二小姐。
“姐姐,怎么了?”上官袖柔弱的问道,模样有几分惧怕。
上官雪笑的一脸得意,“上官袖,我的好妹妹,姐姐有事跟你说!”
上官雪收起狠戾的眼光,走到床边,拾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上官袖想收回手,却被她牢牢的攥住,力道大的让她的眉头都微微蹙起。
“袖儿,父亲已经做主让你嫁给当今的九王爷,而我,则要许配给珏哥哥,顶替你的位置,你有意见吗?”
上官袖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个个狠毒的字眼,几乎以为自己在幻听。
“姐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她听见自己的话,却空洞轻无的像是没有任何声音。
“哈哈,你以为我会有什么闲情逸致跟你开玩笑吗?
实话跟你说,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上官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有点回报了!”
上官雪一把抽出手,嘲讽的笑道,眼底狠毒的光毫不掩饰。
上官袖,就算你是嫡出的小姐,珏哥哥喜欢的是你又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我嫁给她,至于你,嫁给那个肺痨鬼,就等死吧!
“可是,我跟暮珏自幼便有婚约,怎么忽然就改了呢!”
上官袖说着,却泪如雨下。
缠绵病榻多年,支撑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便是那个俊朗如玉,眼神温暖如阳的少年将祖传的玉佩交到她手心。
“阿袖,等我风风光光的回来娶你!”誓言好像还在耳边,可转眼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上官袖觉得靠近心脏的那块玉佩咯的她生疼,疼得好像无法呼吸了的感觉。
何暮珏出身将军世家,与她自幼便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两年前,他被封为副将,派遣去边疆抵抗蛮夷,以获得官衔,早日迎娶她。
“这是父亲决定的,你就认命吧!”
上官雪满意的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被人抱住了腿。
“求你了,二小姐,跟老爷求求情吧,小姐跟何公子是真心相爱的!”
茶儿跪在地上,哀泣的求着,她的那句真心相爱听在上官雪的耳中却是无比的恼火刺耳。
她一脚用力踢开茶儿瘦弱的身躯,“你个贱东西,本小姐是你能碰的吗!滚远点!”
茶儿被踢倒在一边,瑟缩着身子不敢再靠近她,睁着一双泪目却无能为力。
上官袖掀开被子,下了床,将她扶了起来,“小姐,你不能受风!”
茶儿惊道,她却扭过头对上官雪一字一句道:“请你转告父亲,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慕珏以外的人!”
上官雪被她坚决的语气给吓得愣了一瞬间,随后冷冷的开口道:“你以为你的骨气能坚持多久?”
“来人啊!把这个贱丫头关到柴房里,一滴水都不要给她喝!”
她怒喝道,立马有两个仆人上前来强硬的把茶儿拖走了。
茶儿边被拖走边哭喊道:“小姐,茶儿没关系,你不要妥协!”
“不知死活的东西!”上官雪冷哼一声接着道:“上官袖,在那个丫头死之前,你最好考虑清楚,免得白白搭上了一条人命,最后不还是得嫁!”
警告完,她转身扬长而去,带走了惹人嫌恶的脂粉味。
上官袖盯着她的背影,泪眼朦胧里却闪过一丝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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