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相 第59章 「行刺」
作者:秋零沫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一拳不过是轻轻打在叶池的胸口,却叫他猛地咳嗽了几声。

  澹台薰惊愕道:“你受伤了”

  “孙将军可没有那个胆子。”叶池摆手笑笑,“我一到冬天就这样,不碍事。”

  他虽是这样说,但澹台薰不信,又端详他好一阵,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

  叶池乖乖坐在她面前,双眼含笑,似是在等待她的问题。澹台薰憋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想你了。”

  叶池微微睁大眸子,心里陡然有些复杂。他握住她的手:“让你担心这么久,对不起。”

  澹台薰诚然是生气的,毕竟这么多日都没有联系她,就连这次要见她之前还同廉王设了一个局。她来时便想着,若是见到叶池,定要揍他一顿,可在见到他之后,便只剩下抱住他的冲动。

  “想问什么便问罢。”叶池拍了拍她,“我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你。”

  澹台薰抬眸,“为什么要让廉王送那张字条给我”

  “殿下身边的亲信,是一个叫曾煜的人。那张字条的内容,本该只有你、我、殿下、以及这个人知晓。”

  澹台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锦王”

  叶池点点头。

  “莫非他想谋权篡位”

  叶池没有即刻回答,又给她添了一杯茶,“他是什么想法,我不想去猜。不过有一个故事,却是与他有莫大的关联。”

  澹台薰安静等待他的下一句。

  “还记得先帝在位之时,海仪皇后难产,小皇子与大公主一夕之间暴毙之事”

  她点点头。关于这个故事,卫国民间流传甚广,连垂髫小童都听过。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后续。”

  皇后之薨,举国同丧。因此事太过邪门,先帝遂命人调查,然而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天灾,不可避免。

  先帝年迈,痛失爱子,又听信谗言,认为小皇子乃是天降灾厄之星。这一说法一时间在朝中引起了恐慌,越传越大,引得皇城一连半个月的大雨,险些造成洪涝。

  先帝大怒,以为天公不满,朝中人心惶惶,终要有个了结。最后,先帝受人挑唆,竟责难司天监办事不利,此等灾祸落至一人头上。

  于是,司天台秘书监墨青云获罪入狱,不久后处斩,全家流放。

  叶池讲述这个故事时非常平静,而澹台薰的内心却波澜重重。

  入朝为官,伴君如伴虎,谁能想到竟会因一个毫不相干的理由,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锦王与这个故事,有什么关联”

  叶池停顿了片刻,声音幽长,“当年那个刚出生的小皇子,并没有死在那场雷雨中。”

  澹台薰猛地抬头。

  她突然发觉,她有些琢磨不透叶池的表情。分明是那样平静,依旧是清秀俊雅的一张脸,却仿佛变得有些模糊。

  “那他去了哪里”

  “失踪了。”叶池淡淡道,“海仪皇后的寝宫中,并没有婴孩的尸体。”

  灯烛暗淡,显得屋中有些压抑。澹台薰沉思片刻,若她记的不错,关于海仪皇后与小皇子的往事,应是发生在庚子年,即是十五年前,当年的叶池应当还是个小童。

  “这,才是先帝派人暗中调查的真相。”

  “那结果呢”澹台薰问。

  叶池轻轻摇头,“没有结果。无头悬案。”

  澹台薰不可置信。

  皇宫守卫森严,况且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不可能没有啼哭声,如此消失不见,委实诡异至极,也难怪会有传言是鬼怪作祟。

  “此事在司天监被处死后,一直无人敢提起。直到先帝驾崩那一年,有人在掖庭之中,找到了当年小皇子所用的襁褓。至于他的去向掖庭之中有关此事的人都缄口不言,受刑而死。不过这些女眷当中,有半数都曾是服侍过锦王的人。”

  澹台薰慢慢消化他的话,发问道:“那廉王殿下知晓此事吗”

  叶池点头,“知晓,许多人都知晓。然而先帝已故,有关的人又全都死了,仅凭一块襁褓,无法得知真相。”

  十五年前的宫中秘辛,当年没有查出真相,如今再想来追寻,只怕依旧是枉然。

  或许小皇子是被锦王所害,又或许是其他人。而今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一个故事罢了。

  只是为何锦王如今,会执著于叶池呢

  澹台薰凝视着他,反手扣住他的手,“那你呢你与这个故事”

  她没有将话说完。叶池只是微笑,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

  她恍然间觉得,自从回到京城,自从叶池恢复丞相之位,一切都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尽管她曾无数次梦想成为京官,如今她却愈发怀念在秦州的日子,那样简单美好。

  一切的惑然,只凝成一句:“你要平平安安的。”

  叶池笑若春风:“好。”

  屋中似乎又暗了几分,他起身添了些油,望见澹台薰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笑道:“已经很晚了,还不回去睡”

  澹台薰瞧了一眼屋内。虽是丞相府的卧房,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稍一偏头便能看见屏风后的卧榻,应是叶池平日睡的床,简洁朴素。

  “我可以睡在这里。”

  叶池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不介意的。可是明日白天,你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澹台薰想了片刻,因见到他太激动,甚至都忘了他如今是被软禁的状态,丞相府外还围着孙将军的兵马。

  她挣扎一番:“那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你太晚回去不安全。”

  澹台薰直勾勾地盯着他,用行动表示她的坚持。

  叶池心知拗不过她,只好妥协,哪知刚走近床榻,澹台薰的一双小手便伸了过来,眼看就要扒了他的衣服。

  叶池惶恐地后退,两手捂着胸前。

  这这这太快了,还没成亲呢

  “阿薰”

  澹台薰一脸正色,毫不避讳,“为你宽衣。”

  叶池依然不敢动,她却笑了。与那个叱咤官场的叶丞相不同,她二人独处时的叶池,才是真正的叶池。

  “那好吧,你自己来。”

  她说着往旁边挪了一步,待叶池躺下才重又靠近,凝视着那个眉眼好看的温润青年。

  叶池回应着她的目光,温和道:“记得早些回去。”

  澹台薰遮住他的双眼,“你快睡。”

  她就这么坐在床边等了许久,不时戳一戳他,还小声问:“睡着了么”

  她连问了好几声,确定叶池没有任何反应后,便张开双臂将他搂住。

  比起上一次相拥,他的身形果然单薄了一些。她有些心疼地抱着他,脑袋蹭了蹭,又抱了抱,然后抬起头在他脸上啄了几下。

  叶池哪里真睡的着,一颗心“砰砰砰”几乎要跳出来,抑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抱她,整个人从身体内部开始冒火,但他终究没有动。

  他怎会不知,她以为他因尚未成亲而不想越矩,所以要等他睡着之后才会这般毫无忌惮地与他亲近。这样的心思,他怎能不为之动容。

  鼻尖沁满澹台薰身上的清香,叶池不知是何时睡去的。醒来时天已蒙蒙亮,长素照例端着一盆水进来方便他洗漱,却发觉他醒得比以往要早。

  “公子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长素忧心忡忡地端详他。

  以往每天夜里都喊冷,今天醒得这样早,还像刚泡过热水澡一样莫不是病得更重了罢

  叶池笑呵呵道:“噢,没事,夜里有点热。”

  长素惊悚地望着他,换暖炉时才发现桌子上竟放着一副拳套。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谁的东西,微妙地看了一眼叶池,果然还在傻笑。

  正如许之焕所说,毒酒这一案并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大理寺查了数日,一直没给出结果。叶池除了不能上朝,过得清闲自在,偶尔还邀请禁军的人进来喝茶。

  孙余对手下管得严,他们自是不敢,但叶池这云淡风轻的态度,着实把太后和孙余都气得不轻,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又过了三日,小皇帝有意无意给大理寺施了压,于是第二天,结果便出来了。

  据大理寺卿禀报,这下毒之人乃是魏浒的旧部,因魏浒伏诛一事对朝廷感到不满,遂混作锦王的亲卫,策划了这一行动,栽赃给一直与魏浒争锋相对的叶池。

  此话一出,满朝上下安静了一会儿。

  就算是记性再不好的人也记得,当日魏浒可是在早朝之上被许之焕弹劾,然后才牵扯出后面的贪污大案。

  要说报复,这首当其冲的对象该是许之焕,怎么变成了叶池呢

  于是许之焕咳了一声:“启禀陛下,当时臣搜集有关贪污案的证据之时,正是因叶相的帮助,才能如此快地侦破此案。”

  百官唏嘘。

  小皇帝点点头,表示这件事非常合情合理,遂命大理寺尽快处理此案,惩罚罪人,还叶池一个清白。

  孙余气得脸都绿了,然而如今魏浒已经在天牢里等着秋后问斩,谁人不知他与魏浒是好友,若是此刻站出来说话,少不得沾一身腥。

  于是他就这么绿着脸,死死地盯着许之焕。

  许之焕被他看得背后发毛,一转头又瞧见父亲许尚书在瞪他,赶忙赔笑了一下,遮着脸不敢再抬头。

  早朝结束之后,许之焕一溜烟便跑了,一想到回家还要挨父亲一顿训,顿时叹了口气。

  他回到御史台,本想去骗骗澹台薰,谁知竟发现叶池早早地在那里等他。

  叶池向他行了一礼,笑道:“多谢璀敬兄今日为我说话。”

  许之焕嘴角一抽,挑眉道:“我这个人公私分明,所以”

  叶池点点头,一副“我懂”的神秘样,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许之焕有些惊讶地望他,赶忙提笔写了几个字。

  “那就劳烦璀敬兄多多照顾阿薰了。”

  许之焕瞪他一眼。叶池这个人他太了解了,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坏心眼多的是,这话就是故意说与他听的,故意说与他这个孤家寡人听的

  真是好气。

  叶池满面笑意,正要起身离开,却见一人小跑着从外面进来,边跑边叫道:“大人大人你听说了没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项玉玲。她原以为只有许之焕在这里,看见叶池时愣了一下。

  “不是说了不能在这里乱跑。”许之焕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项玉玲跑得气喘吁吁,急切道:“刚才刚才我听他们说,锦王殿下遇刺了”

  “什么”许之焕与叶池同时愕然。

  叶池问:“是谁人行的凶”

  “不知道,”项玉玲摇摇头,“不过人已经抓到了,现在就在大理寺候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