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当道 第159章 避世 出世
作者:壬九酒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死士们忙架起沙漠帐篷,又点上炭火取暖。

  萋萋终于有了些知觉。

  帐篷外围守着下属,防备沙漠中的野兽。

  潇阳王在帐中,拿了自己的衣裳为她换上。

  从头到脚换了干净,又凑近炭火取暖,萋萋终于热乎起来。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她温温一笑,格外乖巧:“对不起。”

  他苦涩一笑,将她搂进怀中:“不知道你会追出来。更没想到竟追得这么疯,追得这么远,追成这个狼狈样子。”

  语言虽责备,语气却宠溺。

  大概,心里也是慨叹而甜蜜的。

  她委屈:“我当然要追来,你是孩子他爹……”

  成了孩子他爹,跟她就再也牵扯不断。

  生生世世,总要紧密联系着。

  他叹息一笑:“是我错了。”

  他不是个惯于认错的人。

  她惊讶仰头,确认他正在认错,不由得补充:“我和宝宝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你哪儿也不能去。”

  他点点头,目光温柔,比帐外的月光更晶亮,温柔道:“会在一起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留在潇阳城安心养胎,安心待产。我要去流火城,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帐篷外,还站着许多死士。

  因为都是他的心腹下属,所以并无什么忌讳。

  属于他的东西,是皇位吗?

  她眨眨眼,黯然低头:“可……”

  他刮刮她的鼻梁骨:“呆瓜。不会的。你所猜想的都不会。我是谁?九州天下第一邪王,岂会遭人暗算害了性命?你且等着,等我迎你回宫做皇后。”

  她想说她根本不想做皇后。

  知道自己有了小宝宝,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安宁,渴望平和。

  渴望,一家三口平安终老。

  能不能做皇后,能不能母仪天下,她从来没考虑过。

  她望着他,认认真真:“百姓们传言,风七七乃母仪天下的命,可惜最后却葬身宓州小道。夫君,我不是风七七,我只是丽州府一个乡野丫头。我不要母仪天下,我只想现世安稳,时光静好。”

  帐篷不大,炭火将夫妻二人的面容照得明亮。

  外间月色皎洁,像是流泻万里的水银。

  四野寂静,无声无息。

  唯余淡淡的呼吸。

  她的神情太过专注,竟看到他眼中闪现的不忍。

  不过,这不忍霎那间就被坚毅替代,最后化作温柔的哄声:“小呆瓜,身为皇子,现世安稳和时光静好都是争夺来的。咱们不去抢,就绝不会有。”

  他稳稳拥着她:“所以,为了给你现世安稳,我一定要去抢一抢,抢回属于我的东西。”

  萋萋眨眨眼:“那太子岂会让你得逞……”

  大夏国长子早夭,且不是嫡出。太子排行第二,刚好成为嫡长子。

  武威大帝册立嫡长子为太子,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如何,皇位竟成了潇阳王的东西?

  她想要知道,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和原委。

  可看他样子,似乎不愿多提。

  “阿嚏……”夜风太凉,虽有炭火仍不算温暖。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抱着热乎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他含笑摸摸她的头:“好了,让秋霜赶紧送你回去,我要走了。”

  她一惊,不肯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他却蹙起眉,看一眼帐篷外的夜色,认真道:“沙暴至多能平息四个时辰,我必须要赶紧离开,寻找下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茫茫大漠,安全的落脚点,不过是一处凸起的岩石,或是一片看起来足够壮阔厚实的沙堆。

  说实话,太容易出事。

  她担忧:“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宝宝交代?”

  他笑得和煦:“这场沙暴,会延续到千沙城,覆盖掉所有道路。自我离去,没人能再找到进来的路。更不会有人知道,潇阳城在这迎夕山之中。你和宝宝永远都是安全的。”

  他郑重一笑:“你知道吗?我们是沙漠雄鹰,是沙漠狼兵,是永不战死的猛士,绝不会有事。”

  什么样的猛士,能不畏沙暴,不畏天险。

  她眨眨眼,他勾唇笑起来:“灵儿和烈风会带着我们离开。”

  灵儿是一只大到离谱的秃鹫,猎风是什么?

  她还没开口询问,远远地,沙海深处却传来一声高亢的狼嚎之声。

  “嗷……”

  嚎声穿透力十足,霸气而威猛。

  一听,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惊,有狼。

  他勾唇笑起来:“是猎风迎来了。乖老婆,快回去。”

  终归是没能跟上他的步伐。

  不论萋萋如何祈求,如何诉说想要跟他并肩战斗的愿望。

  他始终不允。

  她肚子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属于他们二人的新生命,所以,他不允她有一丝危险。

  他断然拒绝,并命令秋霜速速带着她回城。

  而他,领着死士,带着一只秃鹫,一只白狼,渐渐消失在沙海尽头。

  她眨眨眼,望着他背影,总觉得不情愿。

  却又无可奈何。

  他费尽心机,将她带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再从这里带走她。

  她心里是明白的。

  也不知在沙海中站了多久,沙漠中渐渐起了风。

  这风来的很奇怪。

  一点一点,打着旋儿从她身旁窜过。

  秋霜惊道:“快走,沙暴要来了。”

  她不敢再停留。

  跟着秋霜,飞快往城门口去。

  刚奔到城门口,风沙便迷了人的眼。

  狂风肆掠,飞沙走石,银月不知去了哪里,天地霎那间漆黑如墨。

  滚滚沙海,波涛汹涌,来势凌厉。

  一下,便要将她卷入风浪之中。

  城门应声而开,十来个卫兵倏地蹿出来,拽住她们二人的胳膊,哗啦一声拖进了城内。

  城门轰然落下,阻挡住外间一切。

  隔着石头城墙,仍能听见狂沙呼啸的声音。

  萋萋脸色惨白,紧贴着冰冷地石墙:“夏夕……他……”

  秋霜站在她身后,淡淡道:“主人会没事的。”

  如此笃定,一定是因为经历太多。

  或许,秋霜早已跟随潇阳王来往了太多次潇阳城。

  对着沙暴见惯不惊。

  萋萋悬在心头的石头落地,默默地看一眼城门,转身跟随秋霜往王府走去。

  天色大亮,街巷如旧。

  熙熙攘攘,别样热闹。

  山里的天气微凉,正适合品茗秋游。

  街头巷尾,绿草如茵,山菊烂漫。

  道路上许多行人,都是赏玩的姿态。

  萋萋没有心情欣赏,一路回到了王府。

  王府如旧。

  春兰站在大门口,满面担忧,一见了她,匆忙迎上来,上上下下将她摸了一遍,总算放心:“吓死奴了。”

  她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安慰春兰:“我没事儿,不过是送夫君一程。”

  春兰惊愕:“王爷走了?”

  她点点头,独自进门。

  后面跟着的人便再也没有声息。

  一路沉默地回到花厅,她忽然觉得王府有点冷清。

  她不肯在空阔的花厅坐着,独自穿过隔断、屏风、珠帘,回到了房间。

  房中,温馨浅淡。

  他的气息犹在。

  她才觉得,他的气息很好闻,跟他睡了这么久,忽然就恋上了这个味道。

  她不知道今夜,她是否能安睡。

  她叹息一声,坐在桌前,随口道:“咱们王府就这几个人么?”

  秋霜站在珠帘外,认真道:“潇阳城的王府,比流火城的王府人更多一些。前几日王爷交代不许凑到跟前来,所以大家都在外院候着。”

  现在潇阳王不在,秋霜成了严格意义上的保镖,顺带充当起临时丫鬟。

  她点点头:“改明儿我挨个挨个看看。”

  也不等秋霜回答,踢掉了鞋子,翻身跳上床,蒙着被子睡起觉来。

  她没想到,一躺倒就睡迷糊了过去。

  直到傍晚,她才醒来。

  外间正在下雨,不知几时又哗哗啦啦起来。

  她有点冷,随手捡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到了窗前。

  窗户紧闭,大约是春兰关上的。

  窗外的雨水稠密,冰冰凉凉有些沁人。

  依照昨夜天气,只怕城外正有沙暴过境。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他要穿越千里,回去流火城,她的心就揪得紧。

  若不是为了她的安全,他哪里需要来回走这一趟。

  哪里需要明面上打着旗帜,带她远游,其实是为了让她避世。

  她避世,他出世。

  从此,她只能熬着等着,盼他归来。

  她心头一跳,匆匆走到门边,果然看见秋霜正站在外头。

  她急急道:“秋霜,要不咱们偷偷跟上去,不让他发觉?”

  秋霜面无神色:“灵儿和烈风会发觉。”

  这两只猛禽野兽发觉了又如何?

  她是他的妻,两只家伙还能将她吃了?

  秋霜摇头:“没有灵儿和烈风,咱们不可能在沙暴中活下来。”

  顿了顿,补充道:“沙暴过去,道路改变。咱们擅自追去,一定会死在沙漠里。”

  她蔫了。

  良久,摸着小腹:“我要吃饭。”

  饭菜很可口,下人们都站在厅中。

  她打眼看去,人人恭顺垂首,面容平和。

  到了这个地方,为她做饭洗衣、打扫庭院,恐怕也只当常日消遣。

  能来到这里的下人,早已丢开恩仇旧念。

  她有些安心:“大家辛苦了。我如今怀着身孕,多有不便,你们也体谅些。”

  众人忙躬身贺喜,又推说并不辛苦。

  人人面色和气,言语踏实。

  左不过都是套路话,被大家说起来,有那么一丝走心的意思。

  功名利禄皆土尘,到了潇阳城,人和人之间少了算计,多了实诚。

  这种感觉蛮特别的。

  她郑重一笑:“散了罢。”

  下人们散去。

  春兰要来搀扶她,她不肯,自己站起来,晃晃悠悠出门。

  秋霜道:“王妃这是要出去走走吗?”

  她勾唇一笑:“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寻了王府道路,闲逛去了。

  沙漠中,狂沙漫漫,飞沙蔽日。

  一小块绿洲中,几块凸起的岩石,像是天然的避风港,容留下躲避沙暴的众人。

  新挖的沙洞不算大,里头架着炭火,给寒夜增添了一点温度。

  众人围着火堆,烤着带来的干粮,喝着绿洲中补充到的水分。

  水很少,一人只有一口。

  灵儿和烈风偎在潇阳王身旁,他从水囊中倒出一点水,搁在碗中喂它们。

  两只家伙也不争抢,一只喝了一点,好似明白这水的珍贵。

  喝完,又歪着脑袋,靠着炭火昏昏睡觉。

  岩石外,飞沙狂卷,漫天漆黑。

  呼啸的风,刀刀割人。

  像是刮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似乎还会更长。

  这样的夜,让人胆战心惊,又让人踏实安稳。

  死士们轮流睡觉,并不多言。

  潮湿的沙粗糙硌人,但大家似乎并不察觉。

  “嘶……”炭火不远处,一条灰褐色的沙漠王蛇,昂起尖锐的头颅,仔细观察了半晌,一点一点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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