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当道 第195章 二年前的秘辛
作者:壬九酒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她不敢回头,只傻愣愣地站着。

  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故人。

  “焰儿,慢些,慢些跑……”温柔的美人追着稚嫩的孩子,从宫道那头越跑越近。

  环佩叮当,随风飘荡。

  许多宫人追在她们身后,脚步声凌乱,显然捧了不少抱枕、团扇、香炉之物。

  不必回头,只是听一听也觉风光无限。

  押解着她的黑衣人已然转身行礼。

  行礼间,毕恭毕敬。

  她无奈,只好低着头,装模作样地跟着行礼。

  只是一颗脑袋,始终低垂着。

  “参见温太妃,参见冰焰王爷。”

  众人齐齐出声,她却一言不发。

  “平身。”

  温太妃发话,娉婷站在众人跟前。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这才拉过二十四王爷,温柔一笑:“焰儿去寻国师玩耍吧。母妃还有话要对他们说。”

  二十四王爷年岁尚小,听话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去了御书房。

  几个宫娥忙追上去,围着二十四王爷去了。

  留下的宫娥恭谨站在温太妃身后,低眉顺目,卑微收敛。

  所有人都低垂双目不敢直视。

  萋萋却抬起了头。

  她望着这个曾经对她下跪的女人,目光中平静异常。

  她一直以为,她会歇斯底里,会暴跳如雷,会一巴掌呼过去,扇得苏辛荷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结果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这么平静地看着眼前人。

  温太妃目光如水,望过来,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春日的暖阳温柔,风刮在人的脸上有一丝生疼。

  萋萋不知道疼的是她的脸,还是疼了她的心。

  两个人都不开口,就这么站在阳光下。

  宫娥们毕恭毕敬地站着,无人敢插言一句。

  那些趾高气昂的黑衣人,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来,被他们一路押解着回到流火城的女人。

  是潇阳王妃,是流火城曾经的权贵,是这宫里头的大熟人。

  她跟皇宫中的很多人,都熟稔非常。

  曾经,她也锦衣华贵,衣袂飘飘,行走在御花园葱茏花木间,举止在御书房奢华殿宇中。

  她的身份尊贵显赫,令人生畏。

  只是如今……

  成者王侯败者贼。

  她成了卑微到尘埃里的淤泥。

  众人一时无言。

  温太妃忽然开口:“王妃舟车劳顿,竟不曾歇息,反站在这日光下暴晒么?”

  话音没什么喜怒,也听不出其他意思。

  萋萋冷淡一笑,面容平和:“无碍,只要夫君安好,些许劳累和日光算得什么。”

  她被锦鹏从鹅山带来,现在站在御书房外。

  狼狈卑微像个屈辱的乞丐。

  皇宫中的许多人,在她踏入长安道时,只怕已经知晓了她的归来。

  自然,也知晓了潇阳王逃脱升天,锦鹏并未抓到人的消息。

  是以,她虽做了笼中囚犯,可潇阳王一切安好,再也不会经历此前凄厉的遭遇。

  无论如何,都是极好的。

  至少,比温太妃好了一万遍。

  温太妃虽有幼子,可夫君亡故,夏泽做皇帝,岂会对她假以颜色?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过气的太妃,凭借幼子,能得几年风光。

  萋萋笑得冷淡,温太妃一瞬变色。

  后宫中的女人心机如狐,岂能听不出她的弦外音。

  不过,温太妃只是微微变色,便再无异样。

  “王妃不怕辛苦,本妃却惦记着旧人。皇上和国师商讨国事,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你若不嫌弃,不如跟随本妃去辛荷苑小憩片刻。”

  她是朝廷要犯。

  人人避之不及。

  温太妃却要将她拉拢。

  她冷淡一笑,偏着头看温太妃温柔的脸:“好。”

  在这个时候对她施以援手,谁知道是福是祸。不管怎么说,比站在这日光下又累又饿来的强。

  温太妃点点头,转身:“请。”

  其余黑衣人震惊,想要拽住萋萋,不准她离去。

  却似乎又不敢忤逆温太妃的旨意。

  众人正纠结时,温太妃身后的宫娥笑吟吟道:“几位差爷也往辛荷苑去吧,不过是用罢午膳再回来便是。想来……”

  她往敞开的宫门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的。”

  一路来,大家都是舟车劳顿,也不曾喝水用饭。

  温太妃招待萋萋,这些人顺水推舟,跟着去了。

  到最后若有什么差池,只管往温太妃和萋萋身上推却。

  一路行走,她走在温太妃身后,隔着日光看着太妃娇柔的背景。

  从前种种,浮光掠影般掠过眼前。

  教人恍然如梦。

  两年多前,潇阳王夺嫡失败,深陷鹅山,惨受欺凌。

  她被困潇阳城中,丢掉一个女儿,寄养一个儿子。颠沛流离,家破人亡。

  潇阳王府的势力顷刻倒塌。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羽翼下的众人,皆从高处跌落进尘埃。

  一时分崩离析,繁荣不再。

  若她没有记错。

  二十四王爷和温太妃一直都是潇阳王战队之人。

  甚至德妃娘娘和十一王爷,也曾为潇阳王鞍前马后。

  而今,潇阳王落难如刍狗,这两对母子却全身而退,竟混得风生水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看二十四王爷颇受夏泽宠爱的样子,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当年,那个特意在御花园等候她的妃嫔,执着满盒子的消息,心甘情愿为潇阳王卖命。

  只是一场错觉。

  沿着熟悉的宫道,走进了熟悉的宫殿。

  辛荷苑的样子依然如旧。

  并没有因为温太妃升任为太妃,而变成别的名字。

  萋萋站在门口,仰头看着辛荷苑三个字,目光冷清。

  温太妃道:“人上了年纪,总是喜欢老地方。皇上命我搬去太妃寝宫,我嫌弃那里太冷清,自请带着焰儿住在了这里。”

  其实,萋萋根本没想过要她解释。

  二人进门,丫鬟忙去准备午膳。

  黑衣人也被带了下去。

  能好吃好喝一顿,这些人心满意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偌大的寝宫中,就只剩下温太妃和萋萋两个人。

  她知道,温太妃这是刻意支走下人,想要跟她说几句真心话。

  她冷淡地坐在桌边,望着满眼熟悉的景物,低下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的语气很冷淡,生疏的像是两个陌生人。

  然而,温太妃却没出声。

  殿中静寂,呼吸可闻。

  能听到的,似乎也只是她的呼吸。

  她转头,盯着温太妃平静的脸。

  后者忽然道:“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知无不言。”

  停了停,温太妃补充道:“两年多以前的细枝末节,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萋萋一怔,目光闪烁,盯着温太妃沉静的眼睛。

  “你为什么没有事?”

  几乎是脱口而出。

  一句话在殿中盘旋,渐渐无声。

  萋萋却走近了两步,冷冷瞪着温太妃:“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事?”

  说好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好了,只要苏辛荷为潇阳王夺嫡成功,潇阳王就会保他们母子平安。

  说好了的事情,萋萋不过是去了一趟潇阳城,一切就变了模样。

  温太妃目光平淡。

  良久,终于出声:“因为,我最后帮了皇帝。”

  “啪。”一巴掌打在温太妃脸上,顿时涨起了无根红指印。

  萋萋瞪着她,一点一点的笑起来。

  笑得忍不住颤抖。

  “好你个苏辛荷,枉我费尽心思救你活命,枉我费尽心思保你的孩子性命,你竟出卖了我们!”

  若没有冷宫接生那一幕,若没有苏辛荷抱着孩子下跪那一场,她们之间不会这么亲密。

  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失望彻底。

  更不会有今日这一巴掌。

  温太妃任由脸颊红肿如桃,却并不伸手遮拦,一双美目落下泪来。

  含泪看着萋萋,道:“萋萋,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正是在江阴北洛的渡口边。你站在马车前跟荆柔柔置气,那模样高贵又娇憨。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生得这么娇俏,这么可人,这么我见犹怜。”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温太妃却脸含笑意:“直到那一天,你同我的丫鬟躲在廊下说话,我正好瞧见。你害羞的跟我聊了几句,又怕我生疏的脸色,转身便走了。我才算是,多了你这个朋友。”

  这些话,萋萋从来没听过。

  甚至,早已不记得。

  可温太妃背起来,竟熟悉非常,好像一幕幕早就刻画在脑海中。

  时时刻刻都能清晰查看。

  萋萋竟被问的无言。

  温太妃叹息一声:“都知道我乃江阴行省抚台苏解廉的女儿,可谁人知道,我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母亲是波斯商队中一个汉人舞伶,毫无地位,更无身家背景。”

  她脸色暗淡:“父亲纳她为妾,早就被嫡母反对,只肯将我们母女养在下人院子里。一应起居住宿,连下人也不如。”

  冷泪热泪,汹涌彭拜,流之不竭。

  萋萋不曾知晓这些秘辛。

  因为,这些秘辛早被苏解廉悉数隐藏。

  可,从温太妃的口中说出来,无端端竟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萋萋冷眼看着她。

  这一切,与背叛潇阳王有什么关系呢?

  与背叛她这个救命恩人,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只为了江阴行省那个入不得厅堂的小妾生母,苏辛荷便要冷眼旁观,看整个潇阳王府遭人鱼肉吗?

  温太妃垂眸:“萋萋,我被挂在嫡母名下送进宫来,原本就是无家可归的。苏家,只希望我为他们带来荣华富贵,保他们一世太平。绝不会同意,我将他们牵扯入生死存亡中。”

  “萋萋,我不能死。我若死了,我的娘亲连那偏院也住不下的。他们会弄死她,将她丢出苏府,曝尸荒野。”

  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潇阳王夺嫡成功,登临九五,她就活不成命?

  萋萋瞪着她。

  她道:“先皇要害潇阳王,早已不是一日两日。那御书房中做下的机关,不下二十载辰光,最后尽都交代在潇阳王身上。”

  机关?

  二十年?

  萋萋目光闪烁,想起郑炳芮说起潇阳王筋骨尽断的一出,忙问:“武威大帝谋害夏夕?断了他的筋骨?”

  温太妃一急:“你竟不知道吗?我那时一心要助王爷成功,悄然拖着皇后和德妃的步子,又骗了先皇的圣旨,只等先皇咽气就要……谁知道……”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回忆起了那一幕。

  “没人知道御书房中,装着对付王爷的机关。王爷刚一闯入,就被一百零八道机关射成筛子,浑身筋骨悉数打断,全部的武功都被废掉。而夏泽……夏泽就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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