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实在人啊……陆茵心想，因为说是吃饭，两个人就真的是吃饭，都埋着头吃，偶尔评点下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就跟从前一样，好像那天晚上在深圳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等邵翌文买完单，陆茵便站起身来低眉顺眼乖巧道：“谢谢老板……我先回去了。”眼下可不早了，已经九点半，再待一会万一人家又误会了呢。

　　男神都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那个，听说你申请了美国总行的职位？”

　　邵翌文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比任何挽留都有用，陆茵的脚步生生地黏在了地上。

　　转身道：“你怎么知道？”她盯着他，很奇怪的感觉。

　　“……就当作那天的……道歉？”他突然灿然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陆茵一瞬间一个恍神儿——他笑得很少，更别说这般灿烂的笑，就让没有准备的人会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融化丰。

　　也就在那么一刹那间，陆茵觉得那天的事，好像也不能说明太多，一个喝醉的人，一个平时就任性的人，难道在那种情况下还指望他彬彬有礼圆滑世故地说话，谢谢她？

　　虽然如果她把现在的事转述给白鹭听，一定会被她骂色迷心窍，感慨于这是个看脸的社会。

　　反正她就是坐了回去，节操什么……以后再说吧……

　　“你先说说你想从那个职位里面得到什么？”

　　说得陆茵一愣，想得到什么，好像在tab很容易被问这个问题，又好像总有人能够答得一套一套的，就差把为人民服务翻译成漂亮的英文了，比如芭比那样的人。

　　听说当时她要去零售产品部的时候，她的经理也有问过这样的问题，人家毫不怯场，答出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气势：“我走过很多国家，去过很多城市，认识了很多人，从事银行业也是自己在历练了这么多之后确定的人生方向。零售不同于对公业务和投行业务，其实在我的理解中更多的是服务业，这个行业具有普众性，所以我觉得到不同部门的历练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陆茵就很佩服这种本事，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若说她想从职位里面得到什么，她想得到的跟职位的工作内容并不相关——更高的地位，更好的薪酬，如此而已。

　　陆茵发觉，自己就是个俗人。

　　邵翌文见她还在思考，点头道：“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想法了。”

　　“啊？你怎么明白的？”他总是知道很多事，但是却从来不会告诉她是如何知道的，这真让她讨厌。

　　他照旧是不回答她这个问题，直接进入下一个问题道：“那么如果你未来的老板——也就是集团的战略总监问你，为什么可以胜任这个职位的话，你要怎么说？”

　　陆茵知道他是在帮她模拟面试，当下竭尽全力地思考起来，这个过程不能太长，二十秒已经是极限，否则就没有意义。

　　但是陆茵并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答案，她看着邵翌文说得略微有些犹豫道：“这分成两部分，一是我在不同的部门待过，因此眼界比长期在同一个部门的同事更加宽阔，而助理的工作本身是老板的智囊团，需要的并不是做每一份具体的事，而是替老板想到具体的事——”

　　“在tab，比你有资历的人太多，这些人中你想找到几个只在一个部门待过的比你拿到这个职位还要难，等于没说。”邵翌文毫不客气道，“然后另一方面呢？”

　　陆茵被他打击得一时还没有缓过气来，顺着他的问题回答道：“另一方面，我算是一个细心的人，记忆力也很好，对于小事一般能想在前头——”

　　“所以你是准备去应征秘书。”邵翌文随口道。

　　若非陆茵知道他这个人的嘴就是这么毒，肯定会生气的。“那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就是，你不要去申请这个职位。”他说得轻巧得很。

　　“……我想去总行。”

　　“助理的工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不是一个经验不足的人可以胜任的职位，你等于要代替你的老板做出很多决定，只不过以他的名义发送出去而已。也要在其中平衡和协调很多关系，情商的要求很高。”

　　陆茵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所以他的意思就是她的情商很低……

　　“当然，你还需要时间，再过几年，你也不是不可能胜任的，这要看你这几年怎么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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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打击起她来，从来是不含糊的，然而他既是老板，也是前辈，她还必须得作出一副感激的样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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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我做助理时候的一些事，也许对你有启发。”他抬头看了看侍应生，似是要叫什么，但是见都在远处忙就作罢了。

　　“其实……我都没有什么希望走到面试那一步，到现在简历发出去也没有回音。”陆茵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

　　她其实不想在邵翌文面前示弱，她想表现得能干而聪明，可是每次在他面前偏偏就有各种不顺和尴尬。

　　邵翌文听了好像没有一丁点意外，只道：“其实……我可以帮你跟steve说下，如果你很想争取一个面试机会。”

　　steve就是本次招聘助理的集团战略总监。

　　陆茵有些迷茫地看着他，steve远在美国，他也有交情？

　　“你……不是让我不要去么？”她只来得及吐出这句话。

　　邵翌文显然没有时间和兴趣跟她去反复纠缠这件事，站起身来道：“你自己想清楚，再来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只有你知道。”

　　待他一阵风一般地买了单走到了门口，陆茵才反应过来，她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追了出去。脚步迈过收银单的时候又收了回来，叫住刚好路过的一个服务生道：“快帮我打包一壶乌龙茶！”

　　茶也有要打包的？侍应生被她的要求吓了一跳，只当她说错了，又重复了一遍道：“小姐，你确定要打包……茶？”

　　陆茵很肯定地催促道：“是的，要快！”

　　等着她捧着一个被包得奇形怪状的袋子飞速地赶上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另一条街的邵翌文时，邵翌文微微有些惊讶，但是还是伸手接过来道：“这是什么？”

　　他大约没有想到她会追着他而来，上次的事……至少这回总要避下嫌的。

　　陆茵有点喘气，但是见他接了过去，顿时笑眉弯弯道：“乌龙茶啊，我记得你每次吃完饭都会叫的，今天可能那会人多侍应生太远了，所以就帮你叫了打包。”

　　“我知道你不是贿赂我。”邵翌文嘴角上翘，一双眸子的光芒在流光溢彩的香港街头也仍然夺目。

　　这壶用纸杯打包的茶已经在她的奔跑中洒了不少出来了，即便不洒也是简陋得像街头的一元一杯的苦凉茶，然而他摸着溅出的茶水，觉得在手心其实挺温热的。

　　陆茵是万万没有想到邵翌文会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即便这句话是一句戏谑的开玩笑，她还是不太适应一般地立在原地，她想起了那天晚上，深圳之夜。

　　她不知道邵翌文是不是也想起了那天，总之一瞬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而后两个人快速地挪开目光。

　　即便是这样，还是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的眸子里看见自己欣喜的笑容。

　　不管怎样，这顿饭，这壶茶，起到了破冰的作用。

　　过了几天，陆茵仍然没有收到通知面试的邮件，叹了口气差不多放弃了。只是她自己也在思考，自己这个年龄真的是一个变革的年龄，要么结婚生子去安定下定，要么上路漂向新的地方。

　　她不是说现状有什么不好，经常还有人说羡慕她呢，国际一线公司的工作，香港亚太总部的平台。只是，这种停滞，让这个处于生命洪流中变革年纪的自己感到窒息。

　　颍川之言：我替vincent说出一句他没有说出的话，有钱人有权人的生活，不是你作为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那么作为普通人的我们，也绝非爱情可以把我们拉入那个圈子。

　　唯有走出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