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挂了电话，转头定定地看着她，光是那眼神就足以让她感觉到他心底的千言万语。
其实，夜听寒的直觉已经感觉到了，这个电话是他爷爷那边打来的。
果然—磐—
“爷爷住院了。候”
夜听寒不说话，安静地与他对视。
顾行之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对着一个人说话会有口干舌燥这种不知所措的情况，可此时此刻，对着夜听寒，他的确是口干舌燥，不知道该怎么组词才能说得婉转。
最后还是夜听寒先开了口，声音低低的，但是很温和：“那你先去医院吧，我过去和闻声他们吃饭，你要是来得及就过来。”
“寒寒……”
夜听寒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只觉得恶寒，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
即便是家里人，也是小寒小寒地叫。
可是后来听习惯了，渐渐地竟然觉得这个称呼如此温暖。
寒寒，寒寒……
将这两个字绕在心上，挑在舌尖，一遍遍地念，竟是那样地温柔婉转，荡气回肠。
这个世上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能把你的名字念得如此动听？
顾行之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纠结，因为之前就说好了，过完生日就送她和佩姨出国，他也一起跟过去，到那边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在回来。
国内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时间安排得很紧。
如果他现在去医院的，有可能赶不上出国的那班飞机，也就意味着——他不能陪着夜听寒出国了。
“我先送你过去。”
话音落下，他也没等夜听寒再说什么，迅速踩下油门，车子朝前飞驰而去。
……
过生日的地方两天前就订好了，今天夜闻声和芮芮在这里布置了一天，此刻正瘫软在地上看着成果傻呵呵地乐着。
芮芮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说待会儿你姐看到这里会不会傻掉？”
“不会吧。”夜闻声的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力气，“应该会彻底傻掉吧。”
“……”
芮芮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你姐和你姐夫应该快到了，我们去外面接一下吧。”
夜闻声点点头，跟着站起来。
两人刚走出包厢，一抬头就看到走廊那头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夜听寒。
只是，另一个人居然是佩姨，顾行之呢？
夜闻声快步往前走，一看夜听寒的脸色，虽然已经十分努力地在控制，对上他的视线也第一时间挤出笑容，可他还是感觉出了自家姐姐心里的失落。
“姐，怎么了？他有事来不了？”
“嗯。”
“什么事比你生日还重要？再说你今晚就要走了。”
对于出国这件事夜闻声和芮芮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今晚的吃饭心情比较沉重。
夜听寒不说话，低着头往包厢走。
佩姨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叹了口气。
比起夜闻声和芮芮，她更清楚顾老和夜听寒之间的微妙关系，所以她敢肯定，顾老那边就是掐了时间，故意要在今天通知顾行之住院的事。
夜闻声见自家姐姐只顾低头走，心里更着急了。
“姐，你说话啊！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芮芮也跟着急了起来，“上次不是说好了今天给姐过生日吗？这是几个意思啊？”
到了包厢，夜听寒看了看，没有外人了，她才说：“别怪他，他不是故意不来的，是他爷爷住院了。”
“这样啊。”
夜闻声和芮芮之前隐约地感觉到顾行之的家人似乎不太喜欢自家姐姐，可看顾行之对自家姐姐那般好，也就没去多想。
现在听到是因为爷爷住院才不来，那也是情有可原。
四个人坐了下来，菜
品陆续地上桌，每一道皆是色香味俱全，可几个人却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没怎么动筷子。
夜闻声属于性子急躁的那种人，着实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就开口说：“姐，要不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他爷爷现在也是你爷爷，也算是我们的亲人吧。”
夜听寒神色一闪，迅速转头看了眼佩姨。
后者心领神会，从桌子下面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果然冰凉冰凉的。
佩姨对着夜闻声和芮芮笑了笑，说道：“还是不去了吧，今天是太太的生日，去医院那种地方不太好。”
虽说那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很是神圣。可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去医院就代表生病和花钱，是个晦气的地方。
夜闻声没有那种思想，可也觉得佩姨的话是对的。
毕竟，夜听寒现在还怀孕呢，医院细菌太多了，万一感染了可不得了。
一顿饭吃得并不算开心，两人精心布置了一天的成果因为缺少了一个主角，显得很是多余。
最后的环节是吃蛋糕，服务员掐着时间送上来一个三层高的大蛋糕，笑着祝福：“夜小姐，生日快乐。”
夜听寒正想说要谢谢，那边夜闻声拧着眉纠正：“不是夜小姐，是顾太太。”
服务员一愣，不好意思地脸都红了，“顾太太，不好意思，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还没有结婚。”
毕竟，对面那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弟弟。
如果结婚了，应该老公陪着来过生日吧。
夜听寒善意地笑了笑，摇头表示没事。
服务员说了句‘生日快乐’后就迅速退了下去，包厢里一时安静，气氛很是诡异。
下一秒芮芮跳出来说：“点蜡烛啊，快许愿快许愿，姐你今年肯定许愿宝宝健健康康吧？”
提起宝宝，夜听寒的脸上露出今晚难得的笑，在夜闻声和佩姨的帮忙下插好蜡烛点上，然后芮芮关了灯。
双手在胸前合十，她低头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然后，吹灭蜡烛。
芮芮回头去开灯，夜闻声则是迫不及待地问：“姐，你许了什么愿？有没有帮我许愿早点娶到老婆？”
夜听寒愣了一下，接着哭笑不得,转眼看向了芮芮。
后者翻了个白眼，语气懒懒的，“姐你别看我，你弟弟早就动了歪心思，对我腻了，想要另找佳人。”
“他敢。”夜听寒睨了夜闻声一眼，语气转而变得严肃：“闻声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辜负芮芮，到时候我就不认你这个弟弟。”
“嘿嘿嘿。”
夜闻声故意坏坏地笑，不表态，好似以后他真的会做什么坏事似的。
可后来，那个辜负了这场奋不顾身爱恋的人，不是他……是芮芮。
……
吃完饭一行人就直接去机场了，看着停在餐厅外面的房车，夜闻声和芮芮同时瞪大了眼睛。
虽然要送走的是个孕妇，可也不需要这么大排场吧。
佩姨看了看这两个二货，笑着解释道：“航班是半夜十二点，顾先生怕等的时间太长，就准备了这房车，太太可以在里面睡一觉。”
顾家和机场是两个方向，送夜听寒回去睡觉什么的也麻烦，而且来回坐车也累。
夜闻声和芮芮听完就笑了，好吧，看在某人这些体贴细心的份上，多少原谅一半他今晚失约生日宴会。
夜听寒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可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有什么负面情绪上来，毕竟他是去医院看生病的爷爷，而不是去做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自己应该谅解他，甚至应该自责，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去。
可毕竟是个小女人吧，抬脚迈上房车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心口发闷，难受得厉害。
一路上，她都是闭眼休息，不说话，也不看谁。
夜闻声和芮芮本来是很欢快的两个二货，这会儿也只好安静下来，越是安静，心情就越是跟着不好。
佩姨走过去坐在两人的中间，握了握两人的手，用眼神安慰他们。 夜闻声懊恼地皱眉叹气，但也不好发作。 毕竟，姐姐才是心里最难受的那个人。 …… 到了机场外面，时间还早，佩姨就让夜听寒先睡一觉。 夜听寒也不想脑袋清醒地胡思乱想，点了点头躺下来，放空自己，尽快进入睡眠状态。 夜闻声和芮芮在车外站了一会儿，忽然一起走过来对佩姨说：“佩姨，我们有点事走开一会儿，你看着我姐啊，我们很快回来。” “啊？你们……” 佩姨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两人一溜烟就朝着出租车那边跑了过去。 上了车，芮芮有些担心地往后看了眼，说道：“我们真的要去医院啊？万一被你姐知道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看看顾行之在医院干嘛。” “你不相信你姐夫。” “我能相信吗？”夜闻声拎起眉毛，满脸不爽，“你看看他以前的那些绯闻，就是个花花公子！” 芮芮无话可说，耸了耸肩，“好吧，那就去看看吧，眼见为实。” …… 医院。 顾行之赶到的时候顾老的状态的确很糟糕，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程丝丝居然也在那里。 程丝丝看到他就笑了，趁着医护人员手忙脚乱里，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顾行之，我要嫁给你。” 顾行之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 后来顾老做完手术出来，医生表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 “我们谈谈？”程丝丝走到他身边，因为怕吵到顾老，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用嘴型在说话。 顾行之蹙眉，盯着她看了约摸半分钟，问道：“你认真的？” 程丝丝点头。 随后，两人一起到了医院楼下。 “真要结婚？” “嗯。” “司徒锦城知道吗？” “知道啊。”程丝丝迎着夜风，一头秀发在空中乱舞，她笑着，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他说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神经。” 顾行之懒得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扔下一句话，然后绕开她准备回楼上。 可程丝丝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在他转身的时候竟然还扑了过来。 “闹够了吗？！”顾行之冷冷地瞪着她，语气十分恼怒。 程丝丝却死死抱着他不松手，仰着头咯咯直笑，“别啊，那边好多相机对着我们呢，来，笑一个，登报的照片要帅一点嘛。” 顾行之转头朝着左边看了一眼，果然，暗处躲着几个人，只露出相机的镜头对着他们。 “你故意的？” 程丝丝皱了皱眉，叹着气：“说不上故意，就是我真的想和你结婚了。” “我结婚了。” “你可以离。” “下辈子。” 顾行之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开她的手，视线又朝着左边看了看。 可是他没有看到，他们的右边暗处里，站着夜闻声和芮芮。 夜闻声本来是要冲上去打人的，后来被芮芮拉住了，“你去有什么用？你打过他吗？再说了这种人渣值得你动手吗？” “可我气不过！”夜闻声怒不可遏，“不是爷爷生病住院了吗？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该死的混蛋！竟然骗姐姐！竟然偷偷摸摸地和别的女人在这里搂搂抱抱！ 芮芮也很生气，她拿出手机对着顾行之和程丝丝拍了个照片，然后说：“走吧，我们把照片给你姐看，让她以后不要理这个人渣了。” 夜闻声气得从鼻孔里出气 ，两人不爽地离开了医院。 …… 夜听寒一觉睡醒已经十一点钟了，身旁只有佩姨一个人。 “佩姨，我弟弟他们呢？” “你刚睡下他们就说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儿，说是马上回来的。” “又跑去哪里玩了……” 夜听寒一边嘀咕一边起身下车，刚在地上站稳，就远远地看到夜闻声和芮芮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姐！” “姐！” 两人一边跑一边叫她，到了她的面前都气喘吁吁的。 夜听寒扶住上气不接下气的芮芮，满脸困惑：“跑这么快干什么？后面有人追你们啊？” 大概是半年前被追债的人追怕了，刚刚看到夜闻声和芮芮跑那么快，她的心就跳得很快，她很怕。 还好，不是追债的人。 “姐，顾行之是个骗子！他去医院根本不是他爷爷住院了，他是去那里见别的女人的！”夜闻声气急败坏，语气很是激烈。 夜听寒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姐，我们去医院了。”芮芮在一旁接了话，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手机，递给她看。 夜听寒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冷下了脸，严肃地问他们：“你们去医院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去医院了？” “姐！”夜闻声急了，“我们不去怎么知道他在骗你？” “我没叫你们去！” 夜听寒的声音也突然提高了，脸色在机场大灯的映照下显得很白很白，看上去有点瘆人。 夜闻声和芮芮被她这一声震住，纷纷愣在了那里。 而原本坐在车里的佩姨这时也下车来了，走过来关切地问：“太太，怎么了？” 夜听寒不说话，唇线抿得很紧。 夜闻声气不过，小声嘀咕：“顾行之骗我姐！他去医院是去见那个程家大小姐！他是个骗子！” “夜闻声！” “我又没说错，芮芮照片都拍下来了！” 佩姨闻言大惊，颤抖着手从芮芮那里拿过手机看了看，虽然夜晚的视线不太清楚，但是从照片里可以很清楚地辨认，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就是顾行之和程丝丝。 “这……”佩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夜听寒这时才去拿手机看，神色平静，只看了一眼之后就把手机还给了芮芮，吩咐道：“把照片删掉。” “姐……” “我说删掉！” 芮芮看她是真的动气了，只好听话地把照片删掉。 随后，夜听寒转过去对着佩姨，声音压得很低，以防透露自己真正的情绪，“佩姨，我们去登机吧。” 佩姨点了点头，本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可夜听寒走得很快，她跟不上。 夜闻声和芮芮帮她们拿行李，两人都不明白夜听寒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可他们现在也不敢再惹夜听寒。 虽然从小这个姐姐很疼爱自己，芮芮跟了自己之后也很疼爱芮芮，可姐姐如果真的生气了，那后果真的很严重！ 一路沉默着到了安检，佩姨拉住那个低着头一直往前冲的人，劝道：“太太，你再等一下吧，顾先生应该会赶过来的。” 这一走可就好几个月不回来，而且带着气，只怕和好的难度会增大。 夜听寒脸色很差，说话的语气比平常都冷：“不等了。” 话音落下，她从夜闻声的手里拿过登机牌等东西，嘱咐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爸妈和奶奶，不要欺负芮芮，知道吗？” 夜闻声点点头，心里满满的不舍得。 芮芮这会儿直接就红了眼睛，“姐，我们有机会就去看你。” 夜听寒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准备过安检，可她脚步一顿，又转了回来，然后抱了抱夜闻声和芮芮，再对佩姨说：“佩姨，我们走吧。” <佩姨无奈，只能跟着她一起过安检。 到了飞机上，坐下没一会儿广播里就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提醒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告诉大家一切准备就绪，十分钟后飞机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