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人生地不熟,走路也不大方便,刚刚走到花园,就没了力气。www.258zw.com最快更新只好让春红和柳绿搀了坐在一处亭子里。
此时已是深秋,亭边的池塘里满是枯败的荷叶,许多名贵花木都只剩落叶。园子里像是没什么人打理,冷冷清清。秋风吹过,一片萧瑟。
坐了一会,便觉得冷,单承斯派的随从倒是机灵,马上拿来一件大氅披着,宁安顿觉温暖不少。眼看日光西沉,时间不早了。单承斯不知为何还未唤她回去,宁安便起身自己去寻了。
转过一处院落,忽然听见单承斯说话的声音。宁安一阵欣喜,朝着说话的方向奔了去。
模糊间又有一个女声传来,宁安未做他想,径直闯了进去。
单承斯坐在石凳上,正和一位姑娘对弈,谈笑风生,见宁安闯进来,不自觉皱了眉头,说话声也骤然停止。
“承斯,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承斯,这位是?”单承斯没有言语,一旁的姑娘先开了口。
“这位就是宁安公主。”
姑娘先是一脸诧异,又忽而羡慕,又忽而嫉妒,转眼间,脸色变了几变。
“妾身魏然,见过公主。”
宁安偏头想了想,才记起,原来这就是单承斯的侍妾,原来也是天姿国色,心下不知该做何反应,只略点了点头。
“原来你们在这里下棋,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在亭中坐了许久,也没人说话。”宁安说话间,一屁股就坐在单承斯旁边。
一旁的柳绿急忙上前提醒:“石凳太凉,公主身体不适,还是拿个垫子吧。”一旁就有下人进房拿软垫。
魏然听了,脸上一阵青白,强忍着维持笑意。
宁安见魏然只在一旁站着,忙招呼她坐下来,“你们接着下啊,我不懂这个,看着你们下就好。”
魏然看了单承斯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接着刚才的棋局,落了子。
原本两人的棋局现在多了个人围观,气氛却变得冷清,魏然和单承斯各自打着主意,宁安又不敢出语打扰,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于是便盯着小小的院落打量起来。
比起外面花园的萧瑟,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翠竹环绕,秋菊盛开,红枫正艳,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花草,也正郁郁葱葱,完全不怕寒。虽是深秋,这里的景象却生机盎然。小说网宁安看得欢喜,闻得不远处偏房里传来低低的声响,这在静谧的院子里显得尤其突兀。
宁安好奇,循着声音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身后猛然传来单承斯的声音,“不要进去,然儿在里面养了只小狗,刚刚捉回来,很是怕生,你不要进去惊着它。”
宁安闻声只能止了步,转头去看那些盛开的菊花。
不一会,身后传来魏然的声音,“公主也爱菊花?”
“不,是花就很爱看,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母后爱芙蓉,我自小看芙蓉看得多,现在看菊花,也觉得别有风味。尤其这一株,虽只开两朵,颜色却不同。这种绿色和黑色的我在宫中从未见过。”
“公主好眼光,这一株最是难得。季秋之月,鞠有黄华。世人大多认为菊花只有红黄二色。可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论颜色,辨花型,品种可有上千种之多。这一株更是是匠人遍寻天下奇菊,栽培数年,嫁接而得,绿色唤作绿芙蓉,黑色称之为墨菊。”
“我不知菊花竟有这么多讲究,这花如此难得,想必是姑娘费尽心思寻来的吧。”
“公主唤我一声魏妹妹即可。这株奇菊我一弱女子如何能寻得,是承斯托人寻了许久才寻来的。”
“公主若是喜欢,可以带回去,就算魏然送给公主的见面礼。”
“不,魏妹妹心头所好,我如何能要,更何况我本不爱菊,拿去也是糟蹋了它,奇菊该是爱它的人才能拥有它。”宁安转向别处,不再看那菊花。
园中虽还有许多奇花异草,宁安却失了兴趣,“你们棋下完了吗?”
魏然点头道:“怕公主久等,已经结束了。”
“承斯,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魏然,我明日再来。”单承斯不看宁安一眼,只跟魏然道别。
“公主慢走,有空可以多来坐坐。我这里还有许多真菊,下次公主来,可以尝尝我泡的菊花茶。”魏然施了礼。目送他们离去。
“好,有空我一定来。”
说罢宁安挽了单承斯,转身离去。身后的魏然脸上笑意全无,脸色骤变,粉拳紧握,跟刚才判若两人。
宁安自然不会看见,此时的她已疲惫不堪,只想尽早回去躺着,无暇去关心其他。
这一夜,单承斯说是两日功课未做,明日需翰林院陪太子,通宵留在了书房,宁安听后,竟松了口气,早早就歇着了。
此后许多日子,单承斯都独留书房。宁安开始熬不住了。于是也学着读书的样子,拿了本搜神记跟进去了。
单承斯犹自做自己的事情,完全不曾注意到她。
宁安拿着书挡在脸上,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单承斯那边飘过去。他站在桌前,执笔写些什么,神情专注。宁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鬓角有发丝垂落,紧抿着双唇,皱眉凝思。宁安看得不由发了痴。这就是自己的夫君呐。
亥时已过,门外的春红不敢进去搅扰,房内的宁安早就困得睡了过去。那本搜神记枕在颈下,宁安睡得极不安稳。
待单承斯完成手头的事情,就看见宁安伏在桌上,烛火跳跃,她喃喃说着呓语。大概又在做什么梦吧。
他叹了口气,对于宁安,他该怎么计算呢?生于侯府,长于庵内。最苦的日子也捱过来了,阿谀奉承的谄媚脸他也见得太多。过去的二十年都是在奔波算计中度过,除了子舟,从没有人能相伴左右。本以为自己大概就要这样度过一生,可是宁安,她如此单纯,处处让人透着不忍心。崇顺到底是如何考虑才会让她嫁到他的身边。对于宁安,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每次看到她清澈的眼神,总不忍心继续进行计划,可是看到她就会想起帝上,又不能阻止心底里那股欲望。
父亲是如何熬过极寒之地的折磨,母亲又是如何白了头发,那些逃亡的日子,他们是如何艰苦才能活下来的。过去的每一天,他都过的无比清晰。是的,他有心愿未了,他还有仇未报,怎能就这样让一个小姑娘就左右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