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凤凰血

　　沈务摇摇头：“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文萱道：“对不起。”

　　沈务道：“不，文萱，这不是你的错。”

　　文萱道：“再过几日，只要再等等，等到盂兰盆节，我们便可一齐让常娥帮我们渡化往生，沈务，下一世，我还想跟你做朋友。”

　　沈务笑道：“好，下一世，我还跟你做朋友。”

　　当日夜里，他们便一齐飘荡在了漫漫黑夜里。他们去了东街鬼市逛街，又去了南门买冤死鬼做的小点心吃。沈务这才知道，原来夜晚的鬼世界，竟也是如此丰富多彩。

　　一直等到第二日黎明时的第一缕光亮洒在了人间时，沈务和文萱，便一齐去了虚空之中，沉睡。

　　只是文萱在沉睡时，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地狱的勾魂使者找到了沈务，他们要将沈务带走。

　　文萱就在一旁看着，她想开口求情，求他们再宽恕几日，等到了盂兰盆节时，她就会和沈务一齐上路。

　　可她说不出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务和他们一起离开。

　　只是沈务在离开前，尚转过头来，看着虚空中的她，对她温暖又温柔地笑着说：“文萱，我走了。”

　　文萱看着他，落泪满盈。

　　也不知究竟哭了多久，她便睁开了眼来。放眼一瞧，此时竟已是天黑。

　　原来是场梦。文萱心中瞬间放松下来，她侧头看向自己身侧，却发现自己的身边，再没有了沈务身影。

　　她愣愣得收回眼来，独自一鬼在虚空之中发呆了很久，很久。

　　她想起他初遇到他时，他毫无畏惧看向自己时的目光，又勇敢，又平和。

　　她喜欢他，不是男女之情，更不是暧昧调戏，而是一种互相尊重、互相帮助的友谊。

　　他收留了一只厉鬼，他日日由她胡闹，他夜夜陪她说话，一点都不嫌她聒噪烦人。

　　文萱从未想过，自己在成为一只厉鬼，在人世间飘荡了几百年后，竟还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会一本正经得担心自己。

　　恍惚之间，文萱似乎耳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他说，再见了，文萱。

　　**

　　这几日，最震惊朝野的事是，皇上受了重伤，据说是状元秦秀所害。而这位新晋状元秦秀，与七品刺史沈务，竟一同归西了。

　　朝堂之上，刚刚恢复身体的孟白璧脸上还透着虚弱，他赐了秦秀死罪，又追封了沈务为二品内阁学士，并给沈务安排了隆重的葬礼，以慰祭沈务在天之灵。

　　所有人都对那一夜的皇宫究竟发生了而十分好奇，然而那一夜，所有的宫人都不在场，仅有的守护着宫门的侍卫也只隐隐听到一些声音，可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一人知晓。

　　皇上皇后都对那夜之事忌讳如深，众人见状，也只好压下心中疑惑，权当没有这件事了。

　　下了朝廷之后的孟白璧也感到很难过，因为常娥已经三天没有和自己说话了。她一直把自己封闭在凤栖宮中，任孟白璧怎么敲门，她都不愿开门。

　　孟白璧稍作分析，便知她一定是在为自己在那夜突然离开，飞去凤栖宮而感到内疚，可孟白璧觉得，她那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他根本没有觉得常娥有错。

　　可三天了，常娥依旧不愿意见自己。这让孟白璧觉得有些受挫。

　　眼下孟白璧下了朝后，先是去御书房处理了部分政事，而后独自用了膳。宫殿外，阳光十分明媚，孟白璧叹气，觉得自己的食欲并不好。

　　就在这时，“皇上，你叹气做什么？”

　　孟白璧低头看向自己的龙袍，对金龙道：“已经三天了，皇后没有见我一次面，也没有跟我说上一句话。朕很苦恼。”

　　金龙道：“这有什么。本龙有办法。”

　　孟白璧很高兴，于是片刻之后，他就站在了凤栖宮的门口。金龙瞬间就化出孩童形状来，而后穿进了宫殿内，在里头将宫殿门打开。

　　所以，孟白璧兴匆匆走进凤栖宮内时，就见常娥一边敷着脸，一边手中研制着一样紫红色的物什。

　　孟白璧看着常娥，常娥也看着孟白璧，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常娥道：“哎呀呀，今日天色尚好，不知皇上用过晚膳了没？”

　　孟白璧觉得有点尴尬了：“那个……朕才刚吃完中膳，晚膳还未来得及准备……”

　　常娥讪笑道：“皇上，你过来。”

　　孟白璧走到她身边去，坐下，盯着常娥手中的玩意儿，好奇道：“这是什么？”

　　不等常娥说话，那边站着的金龙已开口道：“肯定是一些能让她变得更漂亮的东西，不然还能是什么咯！”

　　常娥眯眼，暗中对着金龙弹了个空气弹，金龙立马跳脚，哼哼一声道：“本龙回去睡觉了！哼！”说罢，他便又回到了龙图腾内。

　　常娥将手中紫红色的液体递给孟白璧，道：“上次你失血过多，元气尚未补回，所以我特意去妖市买了些凤凰珠来，将它们研磨成粉，再用这三日收集的清晨露珠泡开。一直到方才才制作好，让你久等了。”

　　孟白璧赶忙道：“不久等不久等，这是爱妻的心血，我现在就喝下。”说罢，孟白璧接过常娥手中的瓷杯，仰头一饮而尽。只是……喝完之后，孟白璧略亦回味，觉得这液体甚是难喝，还带着一股血腥气。

　　常娥仿若看破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捂唇嘻嘻道：“皇上，这并不是什么凤凰珠，此乃凤凰血。”

　　皇上苦着脸：“爱妻，你真是太调皮了……”

　　常娥道：“凤凰血补血养精，千金难求。昨夜我去了妖市，花了十条小黄鱼才将这一瓷杯的凤凰血抢……买到手哩。”

　　看来这就是抢来的了。皇上已然了然于胸，不由摇头道：“爱妻，你这爱贪小便宜的缺点真的要改一改才可。”

　　常娥只是嘻嘻笑着，并不接话。

　　三日未曾见面了，如今一见面，皇上和常娥便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先是对当夜秦秀的恶进行了批判，接着又对沈务的忠孝做了缅怀和伤心的回忆，说及此，孟白璧问道：“爱妻，你说有朝一日，会把沈卿的状况解释给我听，那么，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