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皮

　　送走白温暖后，眼前景象又瞬间变作了观自在本来的模样。古朴奢华，恢弘大气。墨生独自一人坐在木椅上，许久，也未曾有所动作。

　　直到一盏茶后，后院有位绿衣小厮走到大堂来，对墨生躬身尊敬道：“江公子愈加暴戾，太上老君炉底的三位真火已奈他不得，西天菩提法相的罗生门也快要被他撞破了。”

　　墨生淡淡点头：“我已找到制服它的办法，你且退下。”

　　绿衣小厮闻言，弯腰告退。

　　墨生又思量片刻，方才起身，出了观自在大门，一路到了人间来。

　　凡人众生，三千幸事，三千惨事，生命起起落落，永无尽头。墨生淡眼相看人间的惨死之人、凶恶之人、欢愉之人，和快乐之人。凡人各种各样，多如蝼蚁，总是千奇百怪、奇形怪状。

　　穿过人群后，墨生最终停在了一家清倌楼前。

　　清倌楼装修得十分怪异，既想体现清雅，却又掩盖不住底子里的媚俗气，于是不伦不类，别扭至极。

　　墨生穿过人潮熙攘的大堂，入了二楼雅间。打发走了一位想对自己献殷勤的凡人女子，他走到二楼某间包厢前，直接推门闯入。

　　包厢内，长生满面潮红，正被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捣得飘飘欲仙。此时猛然间望见墨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体内所有欢欲尽数退了，她一把推开身上男子，让他滚了，方才不疾不徐穿了衣裳，将自己拾掇齐整，站在墨生面前。

　　长生的娃娃音十分冷冽：“你终于来了！墨生，我已经听你的话，不再插手人间事，你为何还不将阿江还给我？”

　　墨生道：“因为，还差一段火候。”

　　长生道：“火候？什么火候？墨生，你究竟想如何？你身为堂堂观自在之主，竟然这般不守信用，实在是让我开了眼界！”

　　墨生道：“帝江不愿离开观自在，所以我说，还差一段火候。”

　　长生一愣：“阿江他怎会不愿离开观自在？你莫诓我。”

　　墨生道：“阿江的皮破了，不愿出了观自在，以免自己的面貌，惊扰了凡人。”

　　长生道：“为什么会破？他的皮是我亲手做的，怎会这样容易破了？”

　　墨生道：“彼方虚空处，十万魍魉殿。混沌神兽在虚空竞走，撞了不周石柱，蹭坏了皮囊。”

　　长生惊愕：“不周石柱竟在三界外的虚空世界？”

　　墨生淡笑：“正是。”

　　长生沉吟片刻：“这该如何是好？“

　　墨生道：“随我去观自在，尽快为混沌物色一张新皮囊。”

　　长生点头，这便和墨生去了，只是走到一半，突又停下，她狐疑看着墨生：“观自在无数不在，你若想我去观自在，只管在虚空之中来与我相见就好，这次怎会亲自走这一趟？”

　　墨生露出一个淡笑，他侧头看向形形色色的人间景象，道：“孤独久了，就想来了人间，闻闻人气。”

　　长生恍然，看着墨生的目光已是带上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怜悯。她跟在墨生身后，随他一路回了位于虚空界的观自在。

　　长生第一次来到观自在，感到十分新奇，处处打量着这方府邸，一边在心中默道，观自在不愧是为佛主做事，这般姿态，只怕已是称霸了三界外的世界了。

　　还记得长生离开皇宫，转了珍馐，便离开了京都，一边等着墨生将阿江送回来。岂料她等了好几日，也不见阿江回来，偏生她又进不去观自在，着急上火之际，干脆寻了处倌馆，叫了个伶俐壮实的男子来，好行那交媾之事。

　　只是不曾料到墨生会在此时来寻她，实在是出人意料。

　　压下心思，长生一路跟着墨生去了观自在的后院一隅，只是这一隅十分荒芜，草枯花谢，孤树荒枝，似是有些不对劲。

　　长生心中猛的升起防备来，她蹙眉看他：“墨生，阿江呢？”

　　墨生脸上依旧含笑，只是目光幽暗，深不可测。他伸手，指向角落一口十分暗僻的枯井，轻声道：“在那方天地之中。”

　　长生不由后退一步：“墨生！你想如何？！”

　　墨生看着她，神态轻柔。他道：“我要你的皮。”

　　长生浑身的鸡皮疙瘩尽数竖起，她尖声道：“墨生！你由佛主渡化，怎好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白白毁了佛主英名！”

　　墨生道：“身前佛，身后影。佛光普照愈强，身后影子愈怖。盘古大神长辞时，嘴中最后一口真气，幻化出燃灯古佛；身后影子，化作鬼祖九幽圣宗。你看，连盘古大神都避免不了，更何况，是如来大佛呢？”

　　长生脸色煞白，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墨生道：“佛至高无上，无欲无求，我守在观自在许多年了，厌了，厌了。”

　　语毕，不等长生再说，墨生闪与长生身后，手上瞬间幻化出一柄千年玄铁匕首来，对着长生的头颅便划了下去。

　　皮囊脆弱，对刀工极其讲究。墨生十分认真，一刀一划，十分认真。势要将长生的这张皮囊，完完整整一丝不差得活剥下来，不可出一丝差错。

　　长生身为太岁，血液甚少，这倒是少了墨生许多的麻烦。这皮囊拨着，也甚是顺畅。只是长生的叫声略微狰狞。墨生皱了皱眉，施了个障眼法，将她的声音做以屏蔽。

　　墨生道：“我已经许久未曾亲自做这些事。可太岁长生活了几万年，为示敬意，还是我亲自动手比较稳妥。”

　　墨生道：“混沌神兽性格凶猛，总不愿降服于我。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定能让他永远为我做事。”

　　墨生又道：“太岁长生，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我不想伤害别人性命，这世间只有你能重新长好自己的皮囊，所以我只好夺了你的皮囊，好用来办一件事。”

　　等墨生最后一道刀功完成后，墨生抱着浑身血肉淋漓的，已然痛晕过去的长生，慢慢去了虚空之中的一座空旷宫殿内，又特意派了绿衣小厮，好生照顾她。

　　观自在后院厢房内，墨生将长生的皮囊擦拭干净，这便用小刀划破自己手指，将溢出的鲜血，尽数低落在这皮囊之上。

　　只是说来也怪，下一秒，这皮囊便如充了气一般活了过来，巧笑倩兮得站在墨生面前，面无表情得看着墨生。

　　墨生十分满意，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同她一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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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皇宫凤栖宫。

　　常娥正在酿造这几日清晨自己所收集的露珠酿，可孟白璧却步履匆匆走进门来，对常娥十分疑惑地开门见山道：“爱妻，那珍馐客栈内，长生和她的阿江，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