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怪我,每次遇到警察我都躲得远远的,根本就没这方面的经验。
当然了,在内地即使是经常出入警局的“高人”也不会有这方面的经验。内地警察是没什么程序的,我亲眼见过一次。当时我正在一个临时市场的小摊上买东西,三个很不起眼的年轻人溜溜达达从我身边经过,停在旁边的摊位上。然后凑上去,似乎想买东西。
摊主是一位健壮些的外地女人,她很热情的上前招呼他们。但她刚刚靠近一点,三个年轻人却毫无征兆的突然扑上去,一下子就把女人摔倒按到地上。麻利的从腰里拿出手铐,把女人反手拷上。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十秒。我很震惊的看着他们,一个年轻人却瞪了我一眼,“看什么看,警察办案呢!”
不过当时即使进了警车我也丝毫没有害怕,只是懒得反抗,这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些年我做的错事也就是拍了几部“风俗片”,香港法律还是允许的。另外就是泡了几个马子,这好像在香港法律里比买奶粉轻多了。
警局离的很近,没多会儿就到了。小警察把我领进一间空空的休息室,然后得意洋洋的捧着我的证件离开了,临走之前还锁上了门。这应该是间预审室,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椭圆型的桌子,一面摆了三把椅子,另一面摆了一把。我就被安排在单独的那把椅子上。
这是把我当嫌犯啊!坐在犯人才坐的椅子上,我越想越气,咱不久前好还是“优秀市民”!就因为在路边站了会儿就成嫌犯了?就因为我是大陆人就成嫌犯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侮辱!
此时我已经从对破产的恐慌中冷静了下来,拿出手机,搜索着刘律师的电话号码,刚要拨出去却犹豫了一下。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钱!刘律师可不是白帮忙的,他按时间收费!如今的我已经支付不起他一个小时的服务费了!
哎!我长叹了一声,颓废的倒在椅子上。什么法律啊自由啊还有尊严啊,在物质社会里统统是以金钱来衡量的!没有金钱你什么都不是!
剩下的时间里我怕只好老老实实的等着,好在这段时间并不长。卡巴卡巴的开锁声,房门就被推开了。小警察阴沉着脸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一身笔挺的警服的警官。我一看就明白了,这小警察是吃了瘪。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一本正经的看着小警察,“警官,请问我能不能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
小警察眼里的瞳孔明显的放大,他还没说话,身后的警官一步跨过来,“对不起吴先生,这是个误会!”
“误会?我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小市民,而且在警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在路边站了会儿就成了非法入境的嫌犯?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抱歉啦!这是个误会,您绝对是个优秀市民,这点是没问题的,我已经查了卷宗。小刘呢刚刚加入警队不久,对很多工作还不了解。他还没转正呢,严格来说还不是一个真正的警察!您还是原谅他吧。”
“哦,临时工啊!”连香港人都喜欢用这种骗人的伎俩!做错了事就是临时工。不过我也不想深究,这时候我也没这份心情。“我说呢,原来是临时工。竟然把对大陆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大陆没得罪你啊!”
小警察一直铁青着脸,却不敢说话,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还有小警官,拜托你下次抓人之前把程序弄明白了,连我这普通市民都在电视剧里看过,你不能什么也不说就把人带来警局吧?”
这下轮到那位警官烟脸了,狠狠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对我陪着笑,“多谢吴先生的指教,这说明我们警队在培训方面还有欠缺。”他心里明白,如果这点被那些尖酸刻薄的律师抓住的话,麻烦就大了。
对于我的大度警局还是很感激的,不但一直很客气,还专门派了辆警车把我送回了公寓。当然了,这对我现在面临的困境丝毫也没有帮助。回到公寓我坐在平台上望着窗外的楼影陷入了沉思,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在我的脑海中蔓延着。那一刻我格外的想家,想我的每一个亲人,也包括靳帆。但当手伸进衣袋触摸到冰冷的手机时,想家的情绪又被一种无力感击碎了。
每个人都想衣锦还乡,而在深陷困境的时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最亲近的家人,还有朋友。我不能回去,甚至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关掉了所有手机,我平躺下来,望着平台上面那一点多边形的天空发呆。
那一刻我真的后悔了,后悔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报考学院就错了,非要被那些虚无的光环吸引,要做什么艺人明星;毕业之后也错了,不该去北京,发展不好就应该赶紧转行,那时候凭我的学历在石家庄也能找到一个普通工作。还有就是来香港……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每个人总会为年轻走的弯路付出代价,而我的代价明显要严重的多。只因为我选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做一个艺人!
那天我躺了很久,直到天空里挂满了暗淡的星星,肚子里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我爬了起来,从冰箱里翻了些吃的,有吃剩的米饭和菜,简单热了热吃了,就又躺下睡了。这一睡就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阳光火辣辣的洒在我的脸上。
我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明亮的世界,感叹着,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啊!我起床先到平台上站了一会儿。对面大楼的窗户有些晃眼,几座高楼的缝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这时的城市像个永不停歇的机器。
走进洗手间我照了照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昨晚做了很多梦,只是一个也没记住。洗漱之后我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开始做早餐。很简单,熬了些粥,煎了两个鸡蛋。吃好了就重新躺到床上,打开电视。整整看了一天,也不知道演的什么,天色渐渐暗淡下去,肚子里的抗议已经到了压抑不了的地步时,我才起来。
坐起来的一刻,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脚踩在地板上也有些飘乎乎的。有前两天买的面包,看样子还没坏。切了一点青菜凉拌,还是煮了一碗粥。就这些,吃完了倒也不饿了。然后又来到平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发呆。
对面的公寓楼里,有一多半已经亮起了灯。有的还能隐约看到有人影在厨房里做饭,有些窗口闪烁着彩光,那该是电视机吧。大部分人都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回到家里享受着简单而温馨的时光。那种简单的享受,我如今是多么的羡慕啊!然而那仅仅几十米的距离却是那么遥远。
只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那些从远远的窗口散发出来的暖暖的光,似乎是一把把匕首,轻轻的刺痛着我的心。我回到床上,却丝毫没有了开电视的兴致。只是那么躺着,脑子里空空的。这一躺却睡不着了,也不知躺了多久,似乎这一夜脑子里都是朦朦胧胧的。再一睁眼,耀眼的阳光又来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现在完全是跟随着时间的水流,被生活的脚步推着在走。有点麻木,也不想触及那些实际的问题。我知道这是在躲避,然而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吧。终究有到岸的时候。
不过生活可不是能躲得了的,它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家里的储备食品很快吃光了,不得不出去买。走出公寓,眼光刺进眼睛的那一刻,我有些眩晕的感觉。进了市场,也不用怎么算计,就是找最便宜的买,不厌其烦的问价格。摊主和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投来诧异的目光我也不在乎。这就是生活所迫。
虽然买的都是便宜货,但我还是能明显感觉到钱包明显的越来越薄。第一天我做的是清炒土豆丝,第二天拌了个苋菜,第三天炒个莲藕……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周的时间。
又是一个晚上,晚饭做好了,青菜豆腐一盘,一碗米饭。米饭的颜色有些发黄,明显不是新米。尽管我的厨艺还可以,但还是闻不出香味来。最近香港的物价一直在涨,眼看着我银行卡里的钱就只能够一张机票了。我叹了口气,拿起筷子,门铃却响了。
是金毛和鸡哥,我打开门的时候,两个人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突然给了我一拳。“你小子没死玩什么失踪啊!”拳头打在我的胸膛上,我一个趔趄,抓住了门框才没跌倒。这两天吃的太差,体能下降了很多。
金毛也感觉出异样,赶紧扶住我,“这是病了?”
我说没事,但突然感觉有些什么东西滴落到我的衣服上。红色的,我摸了摸,竟然是血!
金毛惊讶的说:“你在流鼻血!”我赶紧摸了摸,袖子上就多了一道殷红的一道,粗目惊心!再抹一下,流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