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很快洗完了澡，只下半身裹着条浴巾便走了出来，然后叫我去洗。我应了一声，起身，熟门熟路地走进洗漱间，关上了玻璃门，脱掉衣服，打开花洒。

　　热水淋湿了头发，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打着泡沫，听着耳中似有似无传来模糊的电视机声音，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我那个时候只是驻唱和陪酒，并不做其他的营生，可是那天晚上却稀里糊涂答应了以后跟着苏郁，还被他直接从邂逅扛到了公寓。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苏郁之前应酬的时候便有了不少酒下肚，后来又被我劝着灌下去了几杯，我自己也没讨好，喝得头晕眼花，不过吐过一次，胃里却是好多了。

　　苏郁红着眼睛脱衣服，手指纤细，解扣子的速度却飞快，他深吸一口气压上来，我们两个喝醉酒的人便在床上滚作了一团。苏郁很温柔，但是第一次还是很疼，而且不可避免的见了血。苏郁看见血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我：“第一次？”

　　我本来想点头，可是想起刚才无论我们怎么样滚来滚去，都没有接过吻，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别过头去，骗他说是补的。

　　苏郁果然长舒了一口气。只是那气息却沉重地刮过了我的心。

　　答应以后跟着苏郁，愿意被苏郁包，还有和苏郁滚床单，这都是我自愿的，我也不希望苏郁因为这个就产生什么负担，所以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真的是第一次。

　　后来我和苏郁就一直保持着“纯洁”的炮友关系。他平时也不会管我做什么，只是十天半个月找我一次，过夜之后就会给很丰厚的小费……

　　人啊……真是……总是学不会什么叫满足……

　　我关掉花洒，围上浴巾，走出洗漱间。苏郁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或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睛，呼吸逐渐凝重。我还没来得及走到他身边，他就站了起来直接走过来把我抱到了卧室，压在床上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苏郁温柔儒雅，唯独在这种事情上霸道蛮横，一反常态，他眼睛中的狂热也感染得我双腿战栗。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当我们终于结束大战之后，苏郁背靠着床头抽烟，而我却躺在他的怀里，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苏郁浅笑着低头看我，又恢复之前的那副君子做派：“抽烟么？”

　　我瞥了一眼他放在柜子上的烟，舔了舔嘴唇，苏郁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手上的动作随之顿了一下，我便趁此机会从他手中夺过那支已经燃到一半的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

　　苏郁微微睁大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说实话我心里不痛快。想起王奇男我就觉得心中作呕，再想起林冉冉对我的态度前后的变化，那层原本淡薄的厌恶之感便成倍的翻涌起来。

　　我知道生活有多少不能言说却不得不遵守的规矩，我也知道这个看似幸福美满的世界有太多阴暗的角落，我可以忍受，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可我还是不甘心。

　　“王奇男对你做什么了么？你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

　　我掐灭了手中的烟，回过头瞥了一眼苏郁，半晌才迟疑着说道：“并不。我过的挺好的。”

　　“你应该知道，你的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决。”苏郁挑眉，“还是说，你并不信任我？”

　　苏郁的手中有生杀大权，他是我的救命稻草，可是我却不敢轻易信任他。我被他的问题噎住，微微仰头，茫然无措。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的不信任对于苏郁来说是一种侮辱，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直到我别过了头，他才终于了然般轻笑了一声。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有些慌了手脚，匆匆忙忙地要翻身下床穿衣服。刚开口说我要回酒吧了，苏郁就猛地翻身拉住了我的手腕，往下一掼，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按在了床上。

　　我后脑勺被磕的有些疼，还来不及揉，就感觉到苏郁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快要拧断了一样，气息紊乱。

　　“黎悦，你真的应该觉得幸运。”苏郁的气息拂在我耳边痒痒的，我下意识地一躲，他顿了顿又轻笑着加了一句，“我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人，可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呢？”

　　我有些害怕，不自觉的挣扎了两下，抬起腿朝他踢去，结果还没等我抬起腿来，苏郁的腿便压在了我的腿上。

　　“黎悦……”苏郁叹息一般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轻轻咬住我的耳垂，“不用你现在嘴硬，有你求我的时候……”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苏郁便在我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如婴儿一般吮吸，游移向下。我想挣扎苏郁的束缚，无奈他的力道太大，任凭我像个泥鳅一样反复摆动着身体，他的双手还是牢牢地按着我的胳膊，固定上举。

　　我有些泄了气，逐渐沉迷。

　　…………

　　我醒过来的时候窗帘是半掩着的，屋子里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我揉了揉头发，脑子有瞬间的混沌，我隐约记起昨天苏郁来了一遍又一遍，我说我有事要先回酒吧了，他都没有放开我，结果我最后竟然在他家睡着了……

　　简直太不符合我的职业操守了。我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忽然看到苏郁横在我身上的胳膊，我愣了愣，才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差点亲上苏郁。我赶紧安定好自己的小心脏，注视着面前苏郁放大的面庞。

　　苏郁并不是那种硬朗型的帅气，而是更偏向于一种柔和型的俊美。他喜欢微笑，常常嘴角上扬，很多人会因此误以为苏郁是谦谦君子，但事实上，他和其他所有自私的人都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

　　苏郁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我也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穿衣服。

　　我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差不多中午了。看着苏郁睡的那么香甜，我想了想，还是不叫他，做了一份面包煎蛋搭一杯牛奶放在了床头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放心地回了酒吧。

　　林冉冉没难为我，就是看我的眼神不怎么友好，带刀子似的上下打量，最后甩给我一句：“不是傍上了苏郁么？还回这种地方做什么？多糟践你的千金贵体啊！”

　　我干笑了两声和林冉冉打哈哈：“开什么玩笑啊冉冉姐……”

　　“呵。我还以为您这只凤凰要栖高枝去了呢！”林冉冉翘着二郎腿，拿过放在桌子上的高脚杯轻抿杯中红酒，笑容轻蔑，眼神中写着明显的两个大字：阴！谋！

　　我觉得心里毛毛的，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随意胡扯了几句，便回了后台。

　　这几天酒吧一直很忙，大家都在前面伺候着那群客人们，于妗南只穿着一件内衣，叼着一支烟站在化妆镜前，一手拿着打火机点烟，一手拢着火，余光一扫，红唇微起，烟雾便从她的口鼻之间弥漫出来。

　　“你怎么才回来，外面的那群人都吵了半天了。”这些年过去，于妗南逐渐变得更加魅惑，几乎可以称为这家酒吧的“镇店之宝”。

　　“林冉冉刚才还火得跟暴龙似的，现在也不知道憋什么坏主意呢。”于妗南又吸了一口烟，仰着头缓缓吐出，回眸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微微蹙眉，“你昨晚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我有几分窘然，坐在椅子上回头看向正准备换兔女郎装扮的于妗南，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犹豫再三刚要开口，林冉冉却突然撩开后台的门帘，语气不善地喊了一句：“磨蹭什么呢！于妗南，那边的客人都吵了半天了！”

　　“别以为自己好看在这酒吧里能立住脚，就想着那些没边的事情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说情话谁不会呀，真要说赎你清白身子，你看谁能下那个本钱？一个个还不知天高地厚，想着谁能把你们带走呢！呸！”

　　林冉冉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却觉得心里闷得慌了。这话表面上是在说于妗南，实际上还不是说给我听的？

　　于妗南翻了个白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裤和背带，最后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还顺便补了一下口红：“黎悦，我看你啊，还是好好抓住苏郁这根稻草吧。像我们这样的人，窝在这里一辈子也熬不出个头，有能耐的早就找了那些大老板远走高飞了。”

　　“剩下这些人都卯着劲想要离开这里，有人想要往上窜，自然有人想要打压。你若能利用得好，苏郁就是你的救命稻草，若你利用不好，苏郁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注视着于妗南的双眼，然而她只是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后台。

　　而我回过头面对着化妆镜，看着暖黄灯光下表情麻木的自己，心中百味杂陈。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刚刚懂规矩，也收了心，我还是想上学，想学习，但我自己知道不可能，不仅身份不允许，我也没有钱。可是有一次我看到弟弟拿着卷子坐在门口的石凳子上，一脸沮丧，我仔细问过才知道弟弟成绩很好，可是却没有钱上学，可能很快就会被退学了。

　　奶奶疼弟弟，但是拿不出钱来，或许是为了我弟弟，或许是为了我自己的上学梦，我开始拼命攒钱，林冉冉看着我的业绩直线飙升，才多少照顾我了点，可是还是架不住酒吧里一些特别难缠的客人。

　　曾经我被叫去陪一个很有钱的客人，一个包厢里加上我一共四个人，叫了一箱啤酒，剩下的就是洋酒。我一共喝了半箱啤酒，剩下的都被我灌进了那个客人的肚子里。

　　出了包厢进了厕所抱着马桶我就开始吐，回去包厢里接着喝得天旋地转。

　　后来我喝得人事不知，所有的酒都是于妗南帮我挡下来的。

　　从那天开始，我才真正算是与于妗南相熟，之前她只不过是给了我一个名字，教会了我一些道理，而从那天开始，我感谢于妗南。

　　但是她对我说，在这里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你也不能想要依靠任何人。

　　我半眯着眼点起一支烟夹在食指中指之间，低头看着烟雾袅袅升起，想起于妗南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只能，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