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里狐涂千结缘 第50章 想家了
作者:狐三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三关成功闯过,终于能救下横公鱼了。敖倾珞兴冲冲地跑出去一看,在她马车后面停着一辆牛车,平板车上放着一个水缸。奇怪的是,车上并无车夫。

  “这。

  “哎哟,这于琛也太抠门了吧,连车夫也不送一个。”白子慕摸着下巴走了过来,道:“我们来猜拳决定谁去驾这辆车吧。”

  敖倾珞冷哼一声,“美人配香车宝马,你这臭狐狸配牛车刚好。”

  等他那些爱慕者看到他光天化日下驾着牛车,这形象可就是真的没了。

  “你都说美人配香车宝马了,我这么帅,自然得配你才行。”白子慕笑了笑,“怎么样,要一起驾着牛车双宿双栖吗?”

  “呸!我才不要!”谁要跟他一起丢脸啊!

  蓟歌之听着他们两个在争论不休,不禁冷声道:“吵够没?我去。”

  “你去?”敖倾珞睁大了眼睛,继而摇头:“不要了啦,现在很晒。”说着,她指了指头顶上的大太阳。

  这是在心疼他么?

  白子慕看看她,又看看蓟歌之,继续加大音量跟她拌嘴。蓟歌之果然被烦得头痛起来,直接往牛车走去。“你们太吵了,我要清静一下。”

  “你。

  “哎呀让他去吧,我们又没逼他。”白子慕非常乐意他走开,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跟敖倾珞两人独处一车。

  快走快走,别误了大爷的好事。

  “你也去!”敖倾珞横眉竖目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上马车。“汤包,走!”

  汤包走了几步后,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投来。他扭头一看,就对上白子慕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我来驾车!”汤包身子一抖,“自告奋勇”坐在马夫座上。

  敖倾珞刚在车厢里坐下来,就感觉到车身一阵晃动。面前的车帘被掀开,一道紫色身影随后蹿到她旁边安然自若地坐下。

  “珞珞,困吗?”白子慕盘腿而坐,指着自己腿上道:“来,枕这里,可舒服了。”

  “谁让你上来的!”敖倾珞火气上涌,往他腿上狠狠一拍。“下去下去,挤死了!”

  “你看外面日头那么大,你舍得让为夫出去受苦吗?”桃花眼委屈地眯了起来,“珞珞,你真狠心。”

  面对他的指控,敖倾珞面无表情道:“晒烟了才好,我不喜欢小白脸。”

  “是吗?”白子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为夫觉得自己不肥不瘦,不烟也不太白,刚刚好。”

  “你这话听起来比较像屠夫在介绍自家的猪肉。”她回道。

  “客官,我这猪肉可是最上等的,要不要尝尝?”白子慕学着屠夫的语气说着话,眼神不安分地飘到她唇上。

  “哼,倒贴我都不要!”她嫌弃地别过头。

  “对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白子慕从怀里掏出一条手链,放在敖倾珞的手里。“好看吗?”

  “这是……”她拿起手链对着光线充足的方向仔细端详。一颗颗褐色的琥珀被磨成了珠子的形状,按照两颗浅色一颗深色的序列串起来。中间是长条形的琥珀,裹着镂空花纹的纯银弯管。认真一看的话,还能看到琥珀里似乎包了发丝一样的事物。

  “那是梦貘的毛发。”白子慕回道。

  “能食人梦境的梦貘?”敖倾珞对着手链左看看右看看,都无法相信。“又是如何裹进琥珀里的?”

  “嗯哼,所以找了很久啊。”白子慕骄傲地抬起下巴,道:“这每一颗珠子都是我亲自打磨的。就连那银饰的花纹么,也是我设计的。如何,喜欢吗?”

  “还行。”敖倾珞敷衍地回了他一句,显然并不怎么在意。

  “珞珞,你得时刻戴着。”白子慕看她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便跟她解释起来:“三哥说,你的记忆可能会在梦里浮现。戴着这条手链不仅可以唤回你的记忆,还可以捕捉你的梦境,让你醒来后也能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真的假的?”她皱眉。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白子慕笑笑,也不去争辩什么。

  这倒也是,他没必要打着三哥的名义来骗自己。更何况这手链的手工十分精细,看着就让人喜爱,戴着也似乎没什么损失。

  “好吧。”敖倾珞顺从地戴上了手链,然后掀开帘子探头望了望在后头的蓟歌之,见他虽然在太阳下暴晒也神色如常,心里的担心才去了几分。

  白子慕看她戴上了手链,嘴角飞快地掠过一抹笑意。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来看看,哎……还真好看。”

  他望着她露出来的半截手,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别毛手毛脚的!”她甩掉他的手,道:“太晒了,要不要歇一会再走?”

  白子慕不悦地蹙眉:“大男人晒一晒怕什么。”说着,他右手藏进袖子里动了一会,嘴里飞快地念了几句什么。

  少顷,天空中乌云密布,瞬间就下起了大暴雨。

  “怎么回事?这天气好生反常啊。”透明的水珠狠狠地砸在车顶上摔成八瓣,那声音听起来犹如数个人蹲在上面用力敲打着车身,让她下意识地往白子慕那边靠了过去。

  “哎呀,怎么突然下起大雨来了。”白子慕趁机搂住她,笑得那叫个乐不可支。“他成天烟着脸,估计老天爷也不好意思再把他晒烟了。”

  珞珞居然还回头看这家伙!好啊,我来给你下场雨吧。管你小白脸还是小烟脸,统统埋没在雨帘。

  敖倾珞猛地推开他,怒道:“你成心的吧!停下来,避雨去!”

  分明就是他捣的鬼!

  白子慕叉着手悠然道:“哎呀,多大的人了,还是个真仙。下雨的时候他不会施个法术吗,瞎担心什么。”

  “你……”

  “好了好了,不困吗。来,睡觉。”白子慕压根不想再听她啰嗦,干脆一把将她摁进怀里,让她睡觉。

  “放开!”她不安分地挣扎着。

  “你若是闭嘴睡觉,我就告诉你凝神草的下落。”头顶上传来白子慕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劈进了她耳里。

  “当真?”她高兴地一抬头,又被白子慕强行摁了下去。

  三哥不仅默许他在龙宫里来去自如,两人也是称兄道弟的关系。若说三哥会把凝神草的下落告诉他,她是一点都不会怀疑。

  “嗯,睡吧。”白子慕好像也有几分疲惫,说话间声音已经低了下去。“给你出个谜语,‘目光相遇人含羞,离合自古由此生’,打一样东西。你要亲自将它采下,做好给我,我满意了才会告诉你。”

  “‘目光相遇人含羞,离合自古由此生’敖倾珞被他的困意感染了,高声打了个呵欠,道:“色狐狸,明明知道我不懂这些……”

  她小声抱怨着,直到睡意袭来,她竟真的在白子慕怀里睡着了。

  唔,这家伙身上的味道怎么那么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那手链的作用,敖倾珞竟真的梦到了不曾记起的事情。

  梦中景象缥缈不定,她仿佛置身于水中,看着岸上的风景。

  她看到蓟歌之在狼狈地爬树,脚下狼群穷追不舍地爬上来,化为美女。

  她看到她拿着一坛酒,笑道:“这是男儿绿。”他一饮而尽,恭恭敬敬地喊她:“师父。”

  而后画面一闪,他抱着一尾人鱼闯进来,道:“师父,你帮帮她吧。”

  来不及看仔细那人鱼的模样,就看到蓟歌之和一个粉衣美人在茶楼里看着怒放的花朵。他指着一朵牡丹笑道:“渝西,你以后还是别来赏花了。你看,你往边上那么一站,这些花都被你比得黯然失色,回头茶楼的掌柜可就得怪你毁了他的花。”

  听了他的话,美人面上的愁容散去,如同风吹走了一池水雾。“蓟公子,看不出你也会说这些讨人欢心的话。”

  他正色道:“我是在说事实。”

  接下来的景象混乱不清,有很多张陌生的脸庞一闪而过。飞溅的溪水,飘飘然落下的枯叶,蓟歌之饱含怒气的脸庞。

  最后看到的,是渝西蹲在地上,绝望地哭泣着。

  “瑜琛。父王。。。。。。”

  她拼命地伸出手,想要安慰一下渝西。可不管她怎么伸都好,她与渝西之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遥远得无法触及。

  渝西。

  一阵狂风把窗户猛地撞开,呼啦啦地往床上袭去。敖倾珞夸张地打了个喷嚏,同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阿嚏!”

  揉揉冷冰冰的鼻子,她下意识地撩开手臂抚摸着那一串带着体温的琥珀手链。在昏暗的烛光里,琥珀随着角度的变换展示着不同的深浅,深沉的褐色抚慰了她躁动的心。

  白子慕没骗自己,她果真梦到了过去的事情。从梦中来看,她和渝西一见如故,非常投缘。那么她就更加没有理由会杀渝西,不是么?

  敖倾珞站在窗前吹着风,把梦中的各个细节一一在脑海里慢慢回放,力求能回想起别的事情。可惜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法想起更多,反而搞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无奈之下,她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目光相遇人含羞,离合自古由此生’,这到底说的是什么东西?”

  该死的白子慕,怎么回回都拿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来刁难她!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念诗的习惯?”蓟歌之从窗外向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坛酒,浓郁的酒香伴着他的声音齐齐飘来,让敖倾珞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哎,这哪来的酒?”她一手撑着窗户跳了出来,笑着就要拿过他的酒。“正好觉得冷,让我喝一口暖暖身子呗。”

  蓟歌之侧身避开她,举起酒坛子道:“这酒太烈,你不能喝。”

  “啧。”她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尴尬地做了个扇风的动作,道:“不喝就不喝。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撒什么酒疯?”

  蓟歌之晃了晃酒坛子,“睡不着,喝点酒想些事情。你不也是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在这里念诗么?”

  “哎呀,我那才不是诗呢,是白子慕让我猜的谜语!”敖倾珞灵机一动,“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蓟歌之淡淡一颔首,“嗯,就是‘茶叶’。”

  “茶叶?”敖倾珞把那句话仔细想了一遍,拍手夸道:“对了!难怪他说要我亲自采下制好送给他。”

  “他要来做什么?”

  “他说……把茶叶送他,就会告诉我凝神草的下落。”敖倾珞没打算隐瞒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蓟歌之沉默了一瞬,冷哼一声:“哼,倒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啊!”

  感觉到他的敌意,敖倾珞忙道:“色狐狸是比较爱耍人啦,可是他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履行承诺的。”

  她一个劲地做着保证,生怕他会不相信一样。

  蓟歌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道:“嗯。”

  “对了,我在马车上不小心睡着了,那横公鱼呢?”忽然想起那条千辛万苦才解救到的横公鱼,敖倾珞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哎呀,都怪自己,昨晚一宿没睡好,在马车上倒睡成了死猪,误了正事了。

  “你睡着后,我把横公鱼放生到你选好的地方了。”

  “呃,谢谢。”想起那时候白子慕还施法让他淋雨,敖倾珞不免有些愧疚。

  “没什么,你快睡吧。”他喝了一大口酒。

  “我……我还睡不着。”敖倾珞把梦到渝西的事情跟他简要一说,然后问道:“我想起的都是些零碎的片段,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这么说来,你和渝西早就认识了。”

  “是么?”她诧异地挠了挠头。“我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和渝西在海里采珠蚌。”

  “嗯。我还记得那天,白子慕跑过来说他怀了身孕,还是。你的。”蓟歌之忍俊不禁地睨了她一眼,时隔多年,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然后你就拉他出去了,回来时两个人还在不停地吵闹,你还问他为什么你采的珠明明不够好,他偏要说你是第一。这么说来。

  他陷入了沉思,“难怪后来我求你帮渝西的时候,你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

  那时候他觉得敖倾珞的反应怪怪的,总是盯着渝西看,可眼神却澄澈得很。当时他还一度以为她看上渝西了,不过现在知道“安九爷”是个女儿身,而且两人又认识,一切都能解释过去。

  “你求我帮她什么?”对于这件事,敖倾珞只梦到了他抱着渝西进门的那一瞬间。

  “那时候我去帮你买东西,看到有人在拍卖鲛人,我觉得她可怜,就买了她。蓟歌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但只说到遇到傲因袭击之前。“你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至于你后来说的什么溪水、落叶还有哭泣的渝西,这些我都没有印象。”

  “啧啧啧。”敖倾珞仰头吞下一颗蜜枣,“还真是甜蜜的相遇啊……”

  虽然只知道了前面的事情,但是也算是个开头。等她梦到更多的内容,还可以像这样和小徒弟一起交流,一起探讨。

  蓟歌之无视她那“小徒弟你真是个风流情种”的眼神,道:“不过那时候看你和她相处得还挺好的,想必你们以前很投缘吧。”

  “应该是吧。”看样子,她跟渝西的缘分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只不过她在人间游玩的时候,是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显露真面目的,渝西姐姐肯定也不知道所谓的“安九爷”就是跟她有一面之缘的敖倾珞。

  所以,她真的会杀了渝西吗?

  “歌之,我当初有承认我杀了渝西吗?”

  “你说……”蓟歌之垂下眼眸,遮住里头涌动的滔天恨意。“你说是你亲手把刀捅进了她的身体里。”

  敖倾珞身子一震,悲从中来。

  不可能,不可能……

  “你知道我这三百年来都做了什么吗?”蓟歌之自嘲地笑了,“这三百年来,我无数次说服我自己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多想听你告诉我是我听错了!”

  他双目赤红,目光灼灼地看着敖倾珞。“师父,你是我最敬重的人。告诉我,你真的杀了渝西吗?”

  敖倾珞苦笑着,“我不知道。”

  她真是恨不得能快点想起来,恨不得不要再如此尴尬地和蓟歌之相处,恨不得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杀渝西姐姐。

  “我……”

  蓟歌之将掌心撑住额头,紧紧闭上双眼,似是苦不堪言。“别说了,没结果的。睡吧。”

  他的唇瓣血色全无,手指也不受控制地轻抖着。敖倾珞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点头权当回应。

  他提起早就空了的酒坛,头也不回地往窗外跳出去。敖倾珞刚躺下床,就听得一声巨响的陶瓷破碎声音。

  “啊!

  蓟歌之的低吼随后在夜里漾开,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在痛苦地嘶吼。

  敖倾珞把被子盖过头,捏了个诀挡住外头的声音,眼泪簌簌地扑落。

  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