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院的主屋里，热闹非常。
云锦瑟领着喜儿过来之时，屋子里挤挤挨挨或坐或站一片，唯独不见云锦绣。
“锦瑟给祖母请安！”
规矩地行礼问安，周围妒忌的目光几乎要把云锦瑟淹没。
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臣女，为何能得圣上封赏？
“二丫头，快来祖母身边，有什么话坐着说。”
老夫人慈爱地冲云锦瑟招招手，脸上的笑容完全遮掩不住。
圣上封赏这般大事，向来是荣耀门楣的，想来前日冥婚闹出来那些事情，已经入了天听。
锦瑟不仅没降罪，反而赏赐了东西，这说明圣上同样对皇后的懿旨不满，对忠义侯府有所愧疚！
“锦瑟谢过祖母，昨日夜里染了些风寒，锦瑟还是坐下面吧。”
云锦瑟用帕子掩着嘴，神色看起来恹恹的，不管那些奇怪的梦有几分真实，她身体虚弱却是真的。
“如此，便依你。”
老夫人笑意不减，这才看向还站着的云锦汐，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锦汐给祖母请安，祖母可真偏心，只疼二姐姐了。”
云锦汐不满地撅着嘴，娇俏的脸上尽是不快，没有丝毫掩饰。
“你这磨人的小猴子，祖母不过是多问了你二姐姐几句，怎么就不疼你了？”
老夫人笑着打趣道，眼里的疼爱倒不似作假。
看得出来，老夫人对云锦汐是真心疼爱，甚至比云芳华县主锦绣还多几分。
“祖母说的是，锦瑟姐姐得了封赏，自是要多疼她些的，等锦汐长大了，也不比二姐姐差！”
云锦汐天真地吐了下舌头，心底却暗自盘算。
这些年她好不容易才伺候得老夫人喜欢她，若是因为云锦瑟这个傻子嫡女搅乱了她的婚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祖母，锦瑟过来，就是想请祖母帮孙女个忙。”
云锦瑟温柔地开了口，全然不在意她们祖孙情深。
“哦？锦瑟要祖母帮你什么？”
老夫人诧异地转过脸，看云锦瑟的表情有些诧异。
“圣上赏赐锦瑟的十匹锦缎，希望由祖母分给侯府的长辈和姐妹，锦瑟年幼，自己恐怕无法做到。”
云锦瑟低眉顺眼地说完，期待地看向老夫人。
宫里御赐锦缎，并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锦缎，而是江南最好的天工坊所出，一年只得百匹！
因此，有市无价！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就连老夫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审视。
如此舍得下本钱收买人心，她这孙女果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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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渐残，上京一日冷过一日。
早上宫里的赏赐送到之后，云锦瑟便一直呆在福寿院，也挨个儿见了忠义侯府里的各房夫人妾室和小姐，累得吐血！
“小姐，喜儿给您沏了壶安神茶。”
喜儿贴心地把茶倒上，又绕到软榻边给云锦瑟按着头。
“嗯，院子里的丫头都赏了吗？”
云锦瑟懒洋洋地闭着眼，脑子里至今还是嗡嗡的，不停浮现出今天见到这些面孔的过往。
一张张冷漠自私的脸，连同鄙夷和欺辱，人向来是踩高捧低的……
“小姐放心，都按小姐吩咐的做了，只是喜儿不明白，小姐为何把这般贵重的赏赐便宜了那些人？”
喜儿语气愤愤的，显然是在为云锦瑟抱不平。
“喜儿，烫手山芋的山芋，留着能吃吗？”
云锦瑟浅浅地笑了起来，既然是要逃跑的人，只需要留着金子就够了！
喜儿眼睛一亮，随即点了点头，认真道：“小姐教训的是，喜儿糊涂了。”
云锦瑟忽然睁开眼，转头瞥了一眼桌上快要燃尽的油灯，眉心微蹙，“喜儿，我饿了，你去做些宵夜过来。”
“哎，小姐您等着。”
喜儿欢快地走出了门，云锦瑟愣愣地盯着桌上的油灯，心底却有点儿发凉。
如果前日的事情是梦，昨日的事情是病，那么今日呢？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恶鬼缠身不得安宁么？
“九殿下，你若是在天有灵，就来找我报仇吧，别总在我梦里出现，惹得我以为自己有蛇精病……”
云锦瑟闷闷地说完，撑着脸盯着眼前的油灯。
脑海里已然浮现出那张惊艳的脸，以及被她凌虐的一幕幕，空气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啧！这思春的狐狸如今倒是想开了？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幽凉的声音淹没在呜咽的风声中，冰冷的脸上却有几分怒，显然还在为前日的事情不爽得想杀人呢！
“灯又要灭了……你今日来是不来呢？”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云锦瑟的眼睑已经完全闭上了，四周温度骤降，冷气瞬间充斥在房间里。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吃了你？省了日后还需时时见你不能杀。”
魔魅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情绪，白色人形在墙上拉长，诡异莫测地在停在桌前半米。
“嗤！”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油灯里灯油燃尽，屋内只剩阴冷黑暗。
云锦瑟毫无知觉地趴在桌面上，红扑扑的小脸似乎又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新鲜无公害。
“哼！睡着了也会装傻？别以为本殿会改变主意！”
恼怒的声音有几分尖利，却没了暴怒的痕迹，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只有在深爱的人面前才肯暴露心底真实的情绪。
熟睡的云锦瑟鼻尖微动，循着熟悉的白檀香气扑了过去，还顺便吧唧了下嘴。
“……”
黑暗中的人形猛地颤了下，低头睨着腰上毛茸茸的脑袋，眼底闪过几分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唔，你又来了吗？”
云锦瑟深吸了几口气，抱住他的手立刻收紧几分，语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嗯？”
魔魅的声音怔了下，准备拎开她的手停了片刻，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如今神志不清的还在做梦，自己竟然还答她的话？
“对不起……我后悔了……”
暗哑的声音透着哭腔，睡得迷迷糊糊的云锦瑟忽然说道，不知道她梦见了谁。
冷清的影子颤了下，熟悉的痛在心口游走，仿佛被她的情绪牵动。
周围的寒风渐渐小下去，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来，银白如玉的身影站着，如冰封般冻结成透明的冰雪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