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过后,风雪海整个人像在六界消失了一般,完全无了音息,而炎珏也未对外将她有辱师门之事公诸于世,因为这样,整个瀛洲平静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东方朔谦知道炎珏有意如此,让有心人都无法找到风雪海身在何处,他透过观微与私下调查,但都一无所获,于是他想到或许能藉由玄机门占卜术算之法,来探知风雪海究竟隐于何处。
他召来身在人界的玄机门掌门座下首徒徐示青,而不找其他人,只因他并不处于瀛洲权力核心,对整个朝局不会另起波澜。
「龙王尊者,若您要寻找风雪海身在何处,我徐示青自然不敢推辞,然而诚如你所言,我现在帮了你,不就跟圣尊炎珏站了对头,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又为何要去做呢?」徐示青皮笑肉不笑地说。
东方朔谦冷然地看了他一眼说:「炎珏会不会为难你还是未定之数,但假使你现在不拒绝我,却是直接与我东海门为敌,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害。」
「唉,龙王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罢了,我也不拐着弯说话,这次我若相助东海门将风雪海寻回,还望龙王答应我一个条件。」徐示青眼带精光地看着他说。
「什么条件?」东方朔谦抬起头来不以为然地扫了他一眼,心思转了几番,看着徐示青,不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都说东海门除却修仙之外,所用内力武功皆是天下第一,若果龙王愿助我一臂之力,派遣门下弟子,帮我在人界训练精兵数万,对于风雪海一事,我必定竭尽所能,穷我之力也替龙王把她找出来。」徐示青说。
东方朔谦性格直爽,秉性温和不喜争斗,故而在瀛洲一直偏安一方,也从未想与炎珏竞争执掌之位。他心知徐示青的条件就是要借用他的弟子辅佐南国的晋王得天下,但这四方战祸若起,百姓颠沛流离,与他一贯的处世之道大有违背,然而他一思及风雪海,想她孤苦无依,又形同废人,内心是万般不舍,为此他心意已决。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你若算出风雪海所在,马上通知我,我东海门这边也好同时开始布署。」东方朔谦胸有千壑,决意与炎珏力抗到底。
徐示青不愧为玄机门首徒,在占卜之后,辅以夜观天象,发现炎珏将风雪海秘密藏置在她出身之处-东海离城的保生院。
只是那里被布下重重结界,再加之强大封印,除却完全隐匿了风雪海的气息,连从外观来看也只是废墟一座,而想进入其中,莫说是一般人,连修练精深的能者,也得耗尽百年功力才有可能冲破,炎珏此举已是决心要将风雪海禁锢于此,任何人都不能营救。
徐示青告诉东方朔谦:「这保生院虽然就在那里,但入口犹如迷宫,障碍遍布,如若炎珏圣尊要关押风雪海,定是找他可以信任之人,帮他做囚禁与其余琐事,我推测此人不是他座下地子南宫暮便是南宫晨,龙王只需跟踪他,就能找出阵势破口,到时你龙王以己身之力强行突破,还有我帮忙卸除结界,还怕进不了保生院的门吗?」
是夜,东方朔谦领东海门下弟子,倚赖徐示青的隐匿之术,秘密地将保生院重重包围起来,只待炎珏手下的人能指点明路。
天将明时,有一身影飘忽之人,快速往保生院而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晨,她奉师命,一则是来看此处有无变化,二则是来照顾风雪海。
自从风雪海被毁仙骨之后,她与废人无异,南宫晨在人界请了两个老婆子来专职伺候她的起居,可是兴许是无人用心照顾,她情形一日比一日糟,每每看着她瘫痪在床,神情呆滞的模样,南宫晨自己都不免为她叹息。
此时,南宫晨在一淡雅青砖前,持咒默念,只见那砖上出现微光,东方朔谦与徐示青见状,一左一右包夹住她,而东方仗着身势凌厉,速度飞快,硬是在三招之内将南宫晨压制于地。
徐示青立刻在青砖四周放上符纸,结印默念,霎时间整座保生院周遭闪动紫光,微微一震后,传来一声啪滋声响,这结界硬是被他撕出一个开口来。
徐示青赶忙跟东方朔谦说:「龙王,只待你冲破封印,便能进去找到风雪海了。」
东方朔谦反掌点住南宫晨的穴道,将她交给李飞扬照管,随即只身往前,双臂在胸前大力一划,运足真气,势若破竹,一掌一推间,浩荡玄阳真气便一击而出,这撼动天地的一招之后,连东方朔谦自己都无法负荷,他脚步踉跄,身形微微向后退了几步,他努力压制纷乱真气,调匀呼吸吐纳后,总算看到那封印被解除,他毫不迟疑,立刻进到里面。
当他看到躺在床板上,双眼空洞无神的风雪海,她衣履破旧,发丝凌乱,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软瘫于床板,凄寒冬夜,却连条薄被也无人能为她盖上,东方朔谦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无限辛酸,走到风雪海床前,执起她的一只手,放于脸侧,柔声对她说:「小海,东方哥哥来找妳了,我不会再离开妳了。」
原本没有声息的风雪海,不知为何在听到东方朔谦这句话后,缓缓地从眼眶留下两行泪来,她已不记得在瀛洲的九年记忆,对她来说,她虽有成人的思觉,但对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人生忽然空白了一段是浑然不知,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好亲切,然而心中悲伤的感觉从何而来,她自己并不清楚。
风雪海睁着双眼,迷茫地看着东方朔谦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东方朔谦轻轻地将她从床上抱起到怀中,只觉她全身无肉,整个人细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他埋首在她的发间,内心恻然地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妳,但是小海不要怕,等妳好了,东方哥哥带妳走,我们不要再回来了,天涯海角只有妳我二人,不要再管其他人了。」
他将浮沉石重新挂回风雪海颈项上,又唤来芷儿帮忙,两人一起帮着风雪海整理仪容。
芷儿惊讶地看着师父,他曾是多么爽朗不羁之人,现在却愿意为了风雪海做这么多,他亲手喂食全身瘫痪的她,替她张罗大小事情,进退间满是怜惜与温柔。芷儿已经体会到师父的情意是如何深重,宁愿化掉百年修为也要营救风雪海出来。可惜她如今谁也不认得了,否则她怎么能不感动师父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于此同时,身在瀛洲的炎珏,在封印一被攻破,便已立刻觉察,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东方朔谦竟倾东海门之力,将保生院四周死封,若他执意过去抢回风雪海,无异是直接与之公然对战,这瀛洲表面上的团结和平,极有可能一朝崩溃于此。
他思索再三,面色凝重,心想他不愿风雪海再回到瀛洲,只因这里太多人事纷杂,不如让她当个平凡人了此残生,胜过一夕入魔,万劫不复,可是没想到即便将她关押在人界,也还是躲不过有人会苦苦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