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见弘彬向自己走过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裳,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怎么没和小透姐一起回去。”弘彬伸出手来想为她理一理被微风吹起的碎发,想起厉绍南方才的话,又停了下来,抿了抿嘴唇,将手收了回来。
铃兰的小脸染上了一层绯红,将头低了低,“我想等你,和你道个别,我已经对姐姐说了,你一会儿会送我回去的。”
“等我做什么。”弘彬的态度里面带了几分冷淡,“先生方才安排了任务给我,恐怕不能送你了,稍后我叫连锐送你回去。”
铃兰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低低地“哦”了一声,复又猛然抬起头来对他粲然一笑,“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你办完事情。”
“你在这里不太方便,还是早些回去吧。”弘彬再次拒绝了铃兰。
铃兰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弘彬。
弘彬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么。”
铃兰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愿意等我么?”
“什么?”弘彬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不想去懂。
“你愿意等我么?”铃兰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我现在还小,在你们成年人的眼中,我还是个孩子,我会努力好好长大,你等我好不好?”
弘彬盯着铃兰红扑扑的小脸,双唇紧抿,竟说不出话来。
铃兰的心像是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却知道这不是少不更事的冲动,也不是一时的错乱,她喜欢他,她很确定。
没有什么比等待他的回答更加折磨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时光比等待他的回答更加漫长。
半晌,弘彬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几乎不含一丝温度,“不愿意。”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吐出这几个字的,可是他却清清楚楚感受到那几个字在他舌尖的分量,感受到那几个字经过喉咙的时候那灼烫的痛感。
在她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悄然紧紧地攥成拳。
铃兰原本泛着红晕的小脸逐渐转白,定定地看着弘彬,突然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弘彬,“为什么?”
“你还是个孩子。”弘彬回答得简单干脆。
“可是,可是我会长大的啊。”铃兰有些不甘心道。
弘彬咬了咬牙,“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回去吧,先生不喜欢外人在他的地方留太久。”
铃兰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吧,弘彬所说的字字句句落在她的耳中的时候,她的眼泪却簌簌地落了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弘彬的眼中有心疼一闪而过,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递给铃兰。
铃兰盯着那张雪白的纸巾愣了一秒,转而一把将纸巾打掉,“我讨厌死你了!”
下一秒,还未等弘彬再开口,铃兰已经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她从未想过,从尹秀澈那里学来的所有功夫,竟在此刻用来让自己逃离这样的窘境。
弘彬看着她迅速飞奔的轻盈身影,沉默地在原地立成一尊雕塑。
他对她的感觉是喜欢么?他不知道,在厉绍南对他说那番话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她和别的女孩不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能放下所有的负担,变得轻松惬意。
从前,他将这归结于是因为他在和一个孩子在一起,孩子嘛,总有许多天真与童趣,连带着自己也变得有活力起来了。
可是如今呢?他不敢去想,他比她大了太多,她也真的是个孩子。更何况他跟着厉绍南的这些年,手上早已经沾染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他又该怎样用这双手去牵起铃兰的手呢?
厉宅。
司徒透站在宅子门口,已经向外张望了许久,却迟迟未见铃兰的影子。
厉君措走出来,为她披上了件外套,“夜凉了,我来等,你进去歇着吧。”
司徒透虽然点头,却还固执地站在门口没有挪地方,眼神中透出隐隐担忧,“重新搬回这里,刚好姐姐也在这里,本来想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的,可是没想到江沅没有接回来,就连铃兰也到现在还不回来,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话音刚落,只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一点一点地向这边挪了过来。
司徒透和厉君措对视一眼,总算放下心来,“总算回来了。”
人影走近,司徒透才注意到铃兰的小脸在路灯下红红的,脸上隐隐有泪花闪烁着,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走着。
司徒透连忙跑了两步,来到她的跟前,低头一看,她脚上穿着的那双小红鞋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磨破了,娇嫩的小脚丫渗出血来,和鞋子鲜红的眼色融为一体,看着让人格外心疼。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说弘彬会送你回来的么?”司徒透一边心疼地为她擦着眼泪,一边关切地问道。
铃兰木木地看着司徒透,当她在灯光下终于看清楚司徒透的脸时,突然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伤心地大哭起来。
司徒透愣住,只能轻轻拍着铃兰的后背,“好了,没事了,姐姐在这里。”
这些年来,自从铃兰的母亲去世那日起,她再没见过铃兰哭得像今日这样伤心。
铃兰将头埋在司徒透的胸前,“姐姐,他不喜欢我,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怎么办?”
司徒透瞬间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轻轻抚了抚铃兰的头发,“还记得姐姐和你说过的吗?其他事情姐姐都可以帮你,可是只有感情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可是无论如何,姐姐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铃兰始终不肯抬起头,一边哭泣着一边道:“道理我都知道,可是姐姐,我真的好难过。”
一直站在一旁的厉君措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用难过,弘彬那小子敢让你这么难过,我明天就找人解决了他。”
铃兰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厉君措,小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使劲摇晃起来,“不要不要,我不要他死。”
“为什么不要,”厉君措似乎有些不悦,“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我手底下像他一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解决了他,那些人都随你挑。”
司徒透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悄悄用手戳了戳厉君措,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告诉他,不要在这个时候乱说。
厉君措却反而顺势攥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眯起眼睛面不改色道:“要是你觉得解决了他太便宜他了,就把他打残,让他生不如死。”
铃兰有些气鼓鼓地看着他,也再顾不得哭,“不许你伤害他,你要是敢那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厉君措看着铃兰认真的小脸,蓦然开怀笑出了声。
铃兰扁了扁小嘴,“你笑什么!”
厉君措摊了摊手,“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人也不哭了,比刚才也精神多了。你说他不喜欢你,你还那么护着他,那你觉得自己吃不吃亏啊?”
铃兰抿着小嘴,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我当然不吃亏,如果换了是有别人要伤害我,他也一定会护着我的。”
这次就连司徒透也笑了,她抬起头有些感激地看了厉君措一眼,对铃兰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你,但是他一定是在乎你的是不是?”
铃兰眨了眨眼睛,一双已经哭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他是在乎我的。姐姐,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司徒透怜爱的用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情绪变得比翻书还快,你静姐姐刚刚给你做了你最爱喝的冬瓜排骨汤,快点进去,我们要开饭啦。”
铃兰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不少,点头进了屋子。
司徒透和厉君措也正要进去,厉君措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男人看了一眼电话,又看了一眼司徒透,冲她笑了笑,“应该是公司的事情,你先进去,我马上就去。”
司徒透点了点头,却没有挪动步子,眼见着厉君措走到离自己远些的地方接了电话。
她知道,那电话八成是关于江沅的,厉君措是怕她担心,所以才瞒着。难为他一番心思,她反倒不想戳穿了。
正想着,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骨碌碌滚过来一个小纸团。
司徒透愣了愣,向四处望了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弯下腰拾起了纸团小心打开。
纸团上写了两行小字,司徒透认得,那是属于邹丽白的。
“明天独自到平安大厦天台即可见到江沅,如果告诉别人,就一辈子都不要想见到你的儿子。”
司徒透拿住纸团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在看到厉君措挂掉电话的瞬间,似乎是出于本能的将纸团快速攥在掌心……
“怎么了?”厉君措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摇头笑了笑,“可能是晚上有些凉,我们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