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阴云团团，隐有雷声轰隆。←→但久违的太阳依然在那烟色的片片云层边缘烫出一连串的金色边框，同时在云层的间隙中不时有道道金色的光穿射下来，照向这座湿漉漉的城市。

　　此时我正坐在这座城市一幢标志性写字楼高层的一处飘窗上，点着一支烟，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发愣。这座房间被打扮成了一个工作室的模样，大，却有些空旷，靠墙好几个隔断柜子，摆放着各种雕件和摆件。两三处的办公桌空空如也。整个房间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人临窗坐着。

　　电话铃声响起，将我自愣神中唤醒。

　　我接了电话，对边一个女声响起：“封哥，我是小惠，刚才有个顾客来店里说想让咱给加工一块石头，我让他上楼找你们去了！”

　　我含糊应了两声，就听见门口风铃响起。这正是有人进房间的信号。

　　放下电话，我习惯性说了声“欢迎光临”，向着房门走去。

　　门口是有一处屏风的，此时正有一个人自屏风后面转出来，与我打了个照脸儿。

　　一望之下，我微微有些发愣。进来那人年纪应该很大了，满头白发，却脸色红润，尤其在那副金框眼镜后面，一双眸子如两湾深潭，闪射着深邃睿智的光。

　　就在愣神的一两秒，对面老人却抢先说话了：“请问，这里是石头缘工作室？”听说话有浓重的南方口音。

　　“哦”我有些发窘地笑了笑，冲他点头，“欢迎光临，老......先生请这边坐！”

　　将他引到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我手忙脚乱找来杯子，给老人倒上水后，才在他面前端正坐下。期间，老人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边绕来绕去，这让我很不舒服，感觉上有种被洞察和窥视的意思。

　　心中警觉骤生，如果现在的我有了这种感觉，那这事情就真的绝不寻常。想着我又深深看了眼前老人一眼，控制自己神情如常，就像背课文一般说道：“您好，欢迎来到石头缘工作室，先生可以叫我小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老人听了，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很莫测的光芒，随即笑着说道：“老朽姓苏，人称苏九，您也可以这样叫我！”

　　我注意到他的话里用到了“您”这个词，且语气也很客气。客气地似乎与我俩的年纪有些不符。

　　“老先生，您......”

　　我刚想说些什么，但刚刚开口呼出称谓，却被对面之人抬手止住。

　　“苏九！”他再一次强调了一下，他似乎很在意这个，提醒我改变称谓。

　　“那......苏九先生，这样可以吗？”我咧嘴一笑，“这也是我的底线喽！同时您也要叫我小封。”

　　苏九想了想，似乎也不想在称谓上多耗时间，遂点头同意。然后说道：“楼下那个同叫做石头缘的饰品店铺，是你开的？”

　　我摇头：“朋友的资产，我过来打工！帮忙饰品的设计。”

　　苏九说：“那石头鉴别和设计的方面，我可以跟你说了？”

　　“没问题！”我说道，“刚才楼下服务员打来电话，先生是否有什么石头交给我们加工？”

　　苏九不再多话，从怀里拿出一方手绢，展开后递到我的面前：“上眼！”

　　我小心接过来，那是一块杯口大小的扁平石头，白色，非玉，却有玉石般的透射度和光泽。奇特的是，在那隐隐有些透明的基质中，有着数道红色纹路分布，如一道道血线，鲜艳异常。

　　我将那石头托得与眼齐平，仔细观察那内里血线纹路，脑中也在快速搜索着相关的信息，忽瞳孔一收，脱口说道：“凤髓石？”

　　苏九看我，随后笑道：“小封认识这石头，好极了，说说看。”

　　我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凤髓石产于湖广云贵一代山系。传西南有石，温阳蕴泽，有凤来仪，绕石三匝，泣血于石上，三年浮于表，十年进腠理，百年而入于髓。这凤髓石内含极阳真凤之血，是极阳至刚之物，驱吉不好说，但避凶绝对可以做到！是个好东西！”

　　苏九在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此时忽插嘴说道：“我现在想要将其剖开，雕一对儿龙凤壁，你看怎样？”

　　我眉头一挑，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随后看苏九正笑看着我，遂有些尴尬，将手中石头递还给苏九，继续说道：“苏九先生，我劝您一句，话虽荒唐，也不知您信不信。这石中的红色纹路，不是死物，剖开后必然行迹全无！还是留着全个儿的石头来把玩的好，能祛除阴晦，调生养息，效果决计不会弱了！”

　　苏九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甚至于伸手拍了两下，又道：“你说这石中红线是活物，难道真是真凤之血？这天下有凤凰这种东西？”

　　我一笑，对苏九讳莫一笑，“苏九先生这一问，让我想起曾经有个朋友说过这样的话。你没看见的东西，不见得就没有。你看见的东西，也不见得是真的。凡事由心，心在则万物皆真，心失则万真皆假！”

　　苏九脸色出奇地有一些严肃，好奇道：“这话......怎么讲？”

　　我眼珠转了转，又道：“这红色纹路，不同的人可能解释不同，古人说这是真凤之血，物理学家可能说这是造山运动时一种放射性物质被玉浆包裹而成，而生物学家则可能说这是一种古细菌繁衍而成的一个菌群。然而一旦强行将它破开，真凤之血蒸发，放射性物质升华，古细菌散于周围空气之中，反正都不见了，那对与不对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就让其保持现状，当个传家的好物件儿！”

　　这番话下来，竟把个苏九说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你这小子，哪里来的这一套悖论？”随即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忙遮掩道：“不过你对这凤髓石的品鉴倒也中肯，现在的年轻人，极少能讲出这种话来了！你再说说，这石头如果不剖开，那要怎样让它效果更明显些？”

　　我脑子里面又是一阵搜索，心中了然倒真可以通过一些符文将其功效略微放大。且方法不止一种。但抬头看向苏九，那两只眼睛中时常闪现的狡黠颜色，心中不由一阵打鼓，这老家伙身后就差一根大狐狸尾巴了。从进门儿到现在，小孩儿都能觉察出他言辞中的试探，偏偏他自己毫不掩饰，反而越来越招摇，当我傻的不成？

　　想着，心中拿了个主意，对他说道：“这样吧，石头尺寸我给您量一下，回头设计一些纹饰图案，给您一个效果图，您同意后再请雕工师傅跟您雕刻，怎么样？”

　　苏九顿了一顿，说道：“何必这么麻烦，石头放到这里，你自管放手去雕，回头我过来拿就好了！”

　　这一下轮到我吃惊了，脱口说道：“老......老爷子，你可知道，就这一块石头，可抵得上五倍大小的黄金......”

　　而苏九似乎很高兴，手一挥哈哈大笑道：“老爷子，我喜欢这个称呼，比苏九先生好听，记得以后这么叫我！石头说给你就是给你，雕好雕坏全在你自己！这东西在我这儿这么多年，也该换换样儿了！”

　　说着石头往我怀里一推，也不管我接不接受，转身就要走。

　　这下真让我慌了手脚，好歹拉他开了张收条儿，才算将其送走。

　　而就在苏九上电梯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冲我眨眨眼睛。

　　“封外人！我们以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