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和爬起来，脚步如飞地狂奔出去。
那明明只有三层的楼梯，此刻却变得太长太长。
她走得似乎没有尽头，累得几乎就要滚落下去。
贝贝，贝贝……她一遍遍地呢喃，终于闯进屋外的阳光里。
赵熙和飞冲进人群，她看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失魂落魄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的脸煞白如厉鬼，漆黑空洞的大眼睛，如黑夜下，两口干涸的枯井。
“贝贝……”
她暗哑地一遍遍低唤，声音扭曲而浑浊，像喉咙里烧开了水，咕噜噜地冒着杂音，叫她口齿不清。
罗贝贝还保持着笑脸，空洞无光的眼落在虚空的一处。
她的身体奇异地扭曲，手如鸡爪般僵直，还保持着手握塑料袋的姿势。
死前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着给自己的挚友，那袋子早已随她飞起，坠落，砸得稀烂了。
赵熙和觉得自己此刻的心，似乎也如袋子一样，被砸得稀烂了。
她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她不记得警察和救护车是何时到来的。
她只记得浑噩之中，有许多人在扒她的手，扯开她的人，硬生生地把她和贝贝分开。
“你冷静点，冷静点……”
有人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呢喃，她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望向那个人。
“警察先生，我知道谁是凶手！我知道！”赵熙和眼里瞬间放出精光，抓着警察的手往三楼的窗口一指，“他在那里！”
众人闻眼望去，那里哪还有人，只有空荡荡的窗。
她慌乱地向四周看，突然把目光聚焦到一点，指这德育楼旁的一个小拐角处道：“那里有辆车！那里明明有辆车！你们快去追！！”
那个年轻警官见赵熙和反应激烈，失态且狂躁，不禁有些同情她：“小姐，你冷静点，先随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
赵熙和失魂落魄地坐上了警车，警车在车流里驰骋而过，红蓝闪爆灯在她的头顶狂躁地叫唤，她的世界里却是一片寂静。
………………………………
警察局里。
“沈纪尘就是凶手！”赵熙和第无数次面红耳赤地跟面前的警官这样嘶嚎道，“他在我的舞蹈教室里！”
“赵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大明星沈纪尘？”魏警官显然对她的言辞持怀疑态度，只道她受了刺激。
“没错！就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
“赵小姐，即使我们确定沈先生出现在了案发现场，我们也无法据此判断他就是肇事者，”魏警官看着她，“你也说了，当时他在你的舞蹈教室里，这恰恰也说明了他不可能是肇事司机。”
赵熙和被噎得一时语塞，急道：“他就是凶手！他恐吓了我！”
“他为什么恐吓你？”一旁的年轻警察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这句话。
赵熙和徐徐望向他，张开嘴，却无法辩驳他。
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算什么人，凭什么让沈纪尘大费周章去威胁你。
是啊，她算什么东西。
她只是一个即将毕业的极其普通的大四学生。
而沈纪尘是众星捧月的、高高在上的顶级明星。
沈纪尘为什么这样对她，她也很想知道。
她要是知道她欠了他什么，早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还给他了。
“沈先生身份特殊，如果我们想传唤他，需要费不少手续。”魏警官见她沉默，再一次这样提醒她，这意思显然是要她“说实话”。
“你们查监控，学校的监控一定把他拍下来了！”赵熙和急切地说。
“我们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谨慎行事，”魏警官手指抵在桌上，严肃地看着她，“赵小姐，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需要，我们还会再联系你。”
“调监控摄像头，学校的监控肯定拍到他了！”
“赵小姐，你冷静一下，我们会调查的，你放心，”魏警官打开文件夹，问身旁的人，“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她是孤儿……”身旁的人还未开口，赵熙和便抢白道。
魏警官同情地看她一眼，无声地低头翻文件。
赵熙和跌坐在椅子上，身体轻若羽毛，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脸。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夜色已深。
不远处停着沈纪尘的车。
赵熙和缓缓走过去，又擦车而过。
她一分一秒也不想看到那张脸，他叫她感到恶心。
沈纪尘也不恼，开着车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走过好几条，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直至终于只剩她孤零零的身影。
赵熙和停在一棵树边，她撑着粗壮的树干，瘦弱的身子剧烈起伏。
沈纪尘皱着眉头，冷冷问道：“你怎么了？”
赵熙和避开他，躲到树干后靠着：“你别过来。”她的声音里充满鄙弃：“你别碰我，我恶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危险的警告。
“你应该把我杀了，”她眼里含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沈纪尘，你把我杀了吧，算我求你。”我背不起一条血债。
“我说过不会杀了你。”他走上前，拽住她的手臂。
赵熙和用力地推开他，踉跄地往旁边躲，突然捂着嘴，冲到树下呕吐起来。
“呕——”污秽的呕吐物落了一地。
“我说了你别碰我，你让我感到恶心。”她望着他，眼里是真正的厌弃，比柳城那一夜更加刻骨。
不知吐了多久，她终于直起身子，从包中掏出纸巾，擦干净自己的嘴。
没有理睬他，向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沈纪尘。”
他闻言望向她。
“你不是问我，陪你还是陪别人吗？”她笑得像朵暗夜玫瑰，凄厉而绝美，“告诉你我真正的答案吧，我宁肯陪别人，也不愿意陪你这种畜生。”
他愤怒地走上前，攥紧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她的手腕那么纤细那么脆弱，仿佛用力一拧就断。
挣了几下，没有挣开，赵熙和冷厉地看着他道：“沈老板，你可以给我安排接客了。”
沈纪尘恶狠狠地盯她半晌，好像要把眼睛钉在她身上：“好，如你所愿。”
他放开她，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消失在融融夜色中。
………………………………
赵熙和这几天都住在自己家中，她知道沈纪尘已经安了摄像头，并不避讳，如往常一般生活。
贝贝的事故还在调查中，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给魏警官催问调查结果，搞得他不甚烦扰。
“熙熙，你还好吗？”天霖在电话里关心她。
“不好，”对他，她实话实说，“我好愧疚，都怪我，天霖，都怪我……”泣不成声。
“傻瓜，怎么会怪你，这是一场意外。”天霖温柔地安慰她。
她低低地啜泣，良久才道：“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想抱住你，给你安慰，“爸妈正在商量婚期，你什么时候才能来英国？”
他好听的声音如低沉悠扬的大提琴，她贪恋他的美好，不愿轻易放开。
再等一等吧，等魏警官抓住沈纪尘的把柄，就立刻飞往英国，她在心里期盼祈祷。
“可能还要过段时间。”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赵熙和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又响起。
“准备一下，小何会来接你。”
沈纪尘说完，却并未挂电话，绵长的呼吸声如微风般从听筒里传来。
赵熙和冷漠道：“好的。”话毕，便直接挂了电话。
她起床洗了个澡，在衣柜前细细地挑拣，选了一件红色的短礼服裙。
礼服裙的腰侧是镂空设计，有精致的刺绣，她白皙的皮肤在刺绣下若隐若现。
这条裙子给娇小纤细的她穿起来，性感又不失娇俏。
她又仔细地打理了头发，把长发弄得蓬松，带着微卷，散落到后腰。
“叮咚——”门铃响起。
“来了。”
她提了精致的小手包，过去开门。
小何看到她，神情一愣，道：“赵小姐，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嗯。”
随小何上了车，车开到人间仙境的门口，她跟随小何走进去。
这个会所比上次那家的装潢要更富丽堂皇些。
赵熙和无暇顾及，只径直往前走。
“梁姨！”
小何对前台的人打招呼。
一个打扮雍容、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她殷勤地打招呼：“小何啊，好久没来啦。”
“沈先生呢？”小何问。
“他还没来呢。”
“这位是赵小姐。”小何示意道。
“你好，梁姨，我叫赵熙和。”她礼貌地打招呼。
“小赵啊。”
梁姨刚才远远地就看到她了，她看起来像是文化人，举手投足有克制的礼仪，不像是小姐，更像是来参加晚宴的富家千金。
“小赵，沈先生已经跟我吩咐过了，你们跟我来吧。”
她把他们二人领到一个包房门口，推开门。
“小赵，你伺候白少爷。”梁姨往里指。
赵熙和顺着她的手望过去，看到一个英挺的背影，那人头发微乱，懒懒地靠在软椅背上，看起来年龄似乎不大。
梁姨喊他：“白少爷，让你久等了！这位是小赵。”
白少爷闻言转过头来。
“梁姨好，”他笑笑，和她打完招呼，眼神落到赵熙和身上，“你好。”
他面目舒朗，眉清目秀，颇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赵熙和对他微笑示意。
白少爷也对她微笑，格外爽朗的笑容，一双桃花眼放着迷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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