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传说之诸神没落 第八章 扪心自问
作者:成均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瑞斯特和杰可步等带着梅洛斯回来的时候,无生并不在。无生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疲惫,不过瑞斯特心中虽然颇为好奇她干什么去了,嘴上却没有问,他知道,以无生的性格,她不想说的,你就是问也没有结果。

  “嗯,”无生点了点头,她相信以瑞斯特的能力,人能带回来是正常,带不回来才是出奇呢,“可能还要拜托你好人做到底,想办法送他到云晔那里去。”

  “什么?”这让瑞斯特好看的长眉扭成了一团,“难道我堂堂血族之王变成你的送货郎了?”

  “不乐意?”无生有些疲惫地一笑,“哦,是我不好,怎能让血族之王做这样无聊小事。”见到无生疲惫的样子,瑞斯特本来十足的底气一下子都泄光了,他只得苦着脸说:“唉,你别发愁,我去,我去就是了,我也是因为担心我走了你们在这里势单力孤,被人欺负。”

  “也不用你亲自去,”无生见瑞斯特那一脸的忧色,倒是有些想笑——那个高傲的目下无尘的血族之王,这样的无奈表情,自己若是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吧——想到他确实关心自己,又不忍发笑,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等他醒了,随便从血族找几个人送他过去就是了——正好,杰一直吵着要到东方去和他哥一起掌勺,就让他也跟了去吧,省得在我面前烦。”

  “这样啊,”瑞斯特的面色立刻恢复了平静,可他也不愿把心底里的欢快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故作自然地点了点头说,“好,你这样安排很好。”

  谁知,第二天,当无生问杰可布是否愿意跟血族的人一起送梅洛斯去东方的时候,却得到了让她惊讶的答案。

  杰可布居然拒绝了,他虽然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

  无生上下打量着他,杰可布去不去,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毕竟,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杰,你不是天天闹着要去跟你大哥开酒楼吗?这么好的机会,干吗不去?”

  杰可布想了一想,才说道:“这几天我想通了,我不想被哥哥管着,再说了,我在这里也可以开个酒楼饭馆的,那我就是大厨了,到那里,我只能给哥哥打打下手,没劲。”

  “说的也有道理啊,”无生笑了笑,问道,“你想自己开个餐馆,有本钱吗?”

  没想到杰可布居然信心满满地点头道:“差不多了。”

  “好小子,瞒着我们赚了不少钱啊,”无生笑着推了杰可布一把,“去吧。”

  后来,当无生把这一段说给瑞斯特听的时候,瑞斯特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不稀奇,他的反应,早在我意料之中。”

  “哦?”

  “呵呵,无生,你可要小心了,你这位小兄弟,有大麻烦了,”瑞斯特一想到当时杰可布当时满面通红,手足无措的架势,就忍不住笑,“他爱上了一个很棘手的人物。”

  “什么人哪?”无生见瑞斯特那幅神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莫不是你们血族中什么厉害女子?伊琳?李筱竹?”

  “不是、不是,要是那倒好解决了,我们血族的女人要求不高,顶多每天让他贡献几口鲜血,”瑞斯特笑着摇头,“那女子可比我们血族任何一个女子都厉害——放你们灭神族呢,你搞不好都打不过她。”

  “不会是神后赫拉吧?”无生眼睛瞪大了,要是这样,那真是麻烦了,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佩罗拉女王?”

  瑞斯特轻轻一拍掌:“真聪明。”

  “这可真是件麻烦事。”无生蹙起了眉头,“这么说你们碰上了佩罗拉女王,还有,你是想说,杰不肯去东方,是想留在这里再见佩罗拉女王——杰这孩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是很执著认真的,佩罗拉女王,那、那可真不是他能爱得起的女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鬼族人奉奥林帕斯神族之命追杀梅洛斯——当然是做做样子的,你知道,神族算准了我们会及时出面。”

  “这么说,人是你们从佩罗拉手底下抢来的了?”无生抬眼看了看瑞斯特,“辛苦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只会碰上亚神族的人呢。”

  “不辛苦,”瑞斯特本想耍耍嘴皮,但看无生一脸的认真,却又不好意思,只得实话实说道,“碰上的是鬼族的诺维尔,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却被佩罗拉给阻止了。”

  “阻止了?”无生诧异地扬了扬眉毛,“佩罗拉和诺维尔矛盾都这么明显了吗?”

  瑞斯特点了点头:“是的,阻止了,佩罗拉很不满宙斯给他们的这道命令。”

  “嗯?!”无生思忖着道,“这里面很值得玩味啊,看来这佩罗拉女王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么说,倒也不妨让杰去试试看。”

  “无生!”却见瑞斯特很认真地喊了她一声,无生抬头一看,他满脸都是不认同,不由挑了挑眉,却听瑞斯特接着又喊了她一声,却已温柔了许多,不似刚才的严肃,“无生,我们不应该玩弄感情,谁的都不应该——我想你比我了解杰可布,他是很认真的,这方面,他很单纯。”

  “我知道。”无生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说,“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瑞斯特看着无生那张带着疲惫神色,却看不出表情的脸,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没有,却知道不能再多说了,只得点了点头,说声“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转身离去。

  这里无生轻轻掩上房门,吹熄灯,走到内室,也不点灯,径直躺在床上,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头脑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想些啥——利用感情?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好像也觉得利用感情是理所当然的,比如这瑞斯特,他对自己的感情,众人皆知,可自己到底有几分回应?如果没有,那这么若即若离的,难道也不是一种利用?而杰,那个认真的少年,自己竟然也想都不想就像利用他的感情,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总觉得,他好无情,自己变成这样,岂不是比他更无情?

  这么胡思乱想着,竟然睡着了,醒来时,也不过夜半时分,因为没拉窗帘,月光正好直直地从西窗倾泻而入,明亮亮的,恍若白昼。

  无生闭上眼睛想睡,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干脆起身,推门而出。

  却不了,这世上睡不着的,不仅仅是她,只见隔着不远的门廊外,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这人影十分挺拔,可孤零零地站着,却显得格外落寞,如果不是他一头因为微卷而显得略有些零乱的长发时不时随风动一下,无生简直要以为那是雕像。

  “唉,”无生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如果不是我布下了结界,你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梅洛斯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生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你不是我们灭神族的俘虏,我们也不会逼迫你为我们作战,你只是我们的客人。”

  见梅洛斯继续不答话,无生感觉自己像在唱独角戏,非常不想唱,可又不能不唱:“我们布这个结界,不是为了捆住你,只是为了保护你,你想必也知道,有很多人追杀过你。”

  听了这句话,本来一直神色冷冷的梅洛斯忽然间露出了心如死灰的表情。

  这让无生吓了一跳:这家伙不会有轻生的念头了吧,想到这里更加紧张,赶紧说道:“你可千万别有什么想法,想想,那些把你从他们那里放出来的人,你的伙伴们,他们可是掂着罪名把你放出来的,你要是做了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一直沉默的梅洛斯这时忽然苦笑了一下,开口道:“你想哪里去了,七尺男儿,还不至于沦落到自己杀死自己的地步。”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朗却又略带好听的男低音,只是,语气中的苦涩谁也不能忽略。

  无生轻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梅洛斯抬头看了看天,低下头来接着说道,“亡命天涯吧,逃命,直到死,或者被抓住,运气好的话,神族允许我回去。”

  “能不能给你个建议,”无生有点小心翼翼地说,“去东方吧,暂时去奥林帕斯神族势力不到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就在那里生活,或者等着你的神把你召回去。”

  梅洛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哦。”

  无生又接着用轻到几不可闻地声音说道:“也许在那里,你可以碰到你朝思暮想的人。”

  梅洛斯本来空蒙蒙不知道望向哪里的眼睛,听了这话,变得直直地盯着无生,他当然明白无生是什么意思——怪不得没见到她,原来是到东方去了——这么想着,心里头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难受,原来并不是她想救我,转念又想,她早已忘了自己,又是灭神族的族长,自己心中,竟然始终没有忘掉那段心思,忽又想起加托尔那段戏谑的话,又惦记起被逮回去的加托尔,不知道怎么样了?卡克斯宁可放过自己,却抓回了他的亲弟弟,这份心——唉,难道当了族长的,都要如此无情吗?无生建议自己去东方?既然不能忘了她,那么去东方,至少可以见到她,而且在东方,与奥林帕斯神族并没有冲突——神族,不知道自己今生还能不能回到神族?可是即使去了东方,她也完全忘了自己,却又有何意?也罢,即使她忘了自己,能看到她、守在她身边,终究好过空空荡荡的思念吧。

  他一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神色也变了又变,还有一个念头,他自己也没有去想——只是内心深处却未尝不这么想:也许,奇迹会发生,她还会记起以前相亲相爱的往日,重新爱上了自己,还有一个念头也从心底一闪而过:她到底是灭神族的,纵然现在身在东方不和我的奥林帕斯神族直接冲突,可终究避免不了冲突,我又该如何自处?

  也罢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无生把梅洛斯这许多丰富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虽猜不到他的心思,却知道他必是思绪万千,正做着思想斗争,便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站在一边,等他决定。

  等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见梅洛斯脸上神色恢复平静,无生知道,她必是已做出了决定,在等他说出自己的决定的时间里,无生其实一直在想,假如这家伙坚决拒绝去东方,自己难道把他打晕了让血族人扛走??

  还好,梅洛斯说道:“好,我接受你的提议。”

  无生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地说了句:“谢谢你。”

  “谢我?”梅洛斯莫名其妙地看着无生,“按说应该我谢你救命之恩。”

  “行了,你也不用谢我,”无生摆了摆手,忽然笑了,“我刚才说过,你不是我的俘虏,是我们的客人,不过呢,你是我的人情——我送给别人的一味灵药。”

  “灵药?”人情好理解,她不说梅洛斯也知道,他们是看在云晔的面子上救了自己,但灵药是怎么说?

  “嗯,”无生微笑道,“有个家伙得了几乎不可救药的冷漠无情症,她觉得这样好,连瑞斯特都觉得她这样没有弱点就算天下无敌了,可我不觉得她应该过得像机器,你是我可以给她尝试的最后一贴灵药了。”

  “冷漠无情?”梅洛斯摇头道,“她不是这样的,”忽又想起,那个热情而温柔的女子已是她苏醒之前的往事,她苏醒之后的行为,确乎可以用冷漠无情四个字来形容,当下叹了口气说,“她不该是这样的。”

  “那你就努力帮她恢复她应该的样子吧。”无生说着,竟然像伙计一样拍了拍梅洛斯的肩,打了个哈欠,“你在这儿慢慢想吧,我可要回去睡了。”说罢冲梅洛斯摆了摆手边转头离开了。

  解决了一大难题,还没花什么心思,无生不由得心情大好,倒头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里,梅洛斯却继续静默地站在星空底下,直到月落、天色漆黑,然后,天亮了,当俞青和雷铃笑嘻嘻地起来晨练的时候,吓了一跳,院子里头站了个人,一头一身,都是白色的霜花。

  梅洛斯转过头,落在她们眼里的,是一双寂寞、疲惫却亮晶晶的眼睛,好矛盾的组合哦。

  等梅洛斯回了自己的房间,俞青才低声对雷铃说:“唉,你知道吗?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云姐姐的爱人哦。”

  “是吗?”雷铃咂了咂嘴巴,打量了一下梅洛斯,开始为何麓叫屈,“怎么云姐姐的眼光比无生姐和沙罗姐差远了——这家伙,哪赶得上何麓大哥一个零头啊。”

  “话不能这么说,”青看了看梅洛斯离去的方向,“我看他挺不错的,你说这家伙逃离奥林帕斯亚神族,是不是就是为了云姐姐啊,唉,真是痴情的男人啊——就是好像云姐姐把人家忘了,你看人家伤心的,直站了一晚上——唉,怎么没人这么对我呢?”

  “俞青,你心疼了呀?”雷铃笑着说,“那你就代替云姐姐安慰安慰他好了。”

  “胡说八道!”俞青怒叫着在雷铃的背上猛捶了几拳,“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说话没人当你死人。”

  雷铃毫不示弱地还击了两下,一边口中愤愤地说道:“唉,被我说中心事了,也不用杀人灭口啊。”

  众人出来的时候,这两个长舌女正打得热火朝天,众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还直惊讶:这两个平常训练最爱偷懒,今儿这么早起,已属意外,还练得这么勤快,就怪上加怪了。

  俞青和雷铃说话声音并不低,梅洛斯都听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和云晔的差距就那么大吗?自己竟然成了哪儿哪儿都不是,完全配不上云晔的存在?还有那个什么何麓,是前生一直站在云晔身边的那个人吗?那个云晔肯把后背都交托给他的男人?梅洛斯忽然觉得很是心烦意乱。

  无生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这几日来回奔波,她也委实累了,她没跟任何人说起她干什么去了,是因为她此行的初衷并未达成。她从丝丽那里听说,这片大陆上自称罗姆族的流浪族人的族长竟然是她的好友宓离,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就赶去了,一则是会友,二则也是为了说服宓离来帮她——可是,宓离见到她很高兴,却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说是,流浪族人,是因为一些异能而不能见容于世俗的人组成,族人虽有异能,却并无野心和争强好斗的心,过惯了苍穹为卢、大地为席、歌酒放诞、无拘无束的日子,过去的事情,她已经忘记了,也不愿意再记起,更不愿意族人跟着她一起陷入无休止的战乱。

  无生自然十分遗憾,她知道宓离为人虽然随和,却是最有主见的一个,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所以也不相强,述了一番别后之情,领了他们的盛情款待,就离去了。

  无奈,宓离虽然说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不愿再记起,有人却不肯放过她,不肯放过她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们流浪族人中特殊的一群,那就是丝丽族长和她的晶占族人,晶占一族,行踪诡秘,却偏偏在见解和习俗上,与流浪族人有许多相似,所以,在这片大陆的晶占族人,就是隐身在流浪族人之中。

  偏偏这个消息,却被奥林帕斯神族打听到了,于是,以阴狠著称的冥王哈迪斯上奏神王宙斯神后赫拉,说道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晶占族是灭神族的帮凶,而且是很厉害的帮凶,晶占族不以武力著称,偏偏在探知消息和传递消息上别有神秘之处,若是灭了他们,便是斩断了灭神族一只翅膀,缺了翅膀的鹰,再狠也飞不起来,在大地上飞不起来的鹰,就是一只狗都能咬得死。

  奥林帕斯神族主神殿的偏殿灯火明亮,宙斯、赫拉坐在正中,哈迪斯和雅典娜分坐两旁,正神色严肃地讨论着如何灭掉晶占一族的事情。

  按照哈迪斯的说法,既然无法区分晶占族人和流浪族人,那就一并灭了——这事情也很简单,普通的族人就让教会去办好了,反正那些流浪族人在欧洲人印象中就是巫婆巫师,教会可以用这个借口斩尽杀绝。至于其中的高人能士,自然可以交给奥林帕斯亚神族和鬼族去对付。

  赫拉蹙着眉,有些不快地打断他:“自然可以让亚神族去做——嗯,罗姆族的族长宓离可是以前龙神族的女神,只怕亚神族人不是对手,还是让阿修罗族去比较可靠,不过最近,阿修罗的女王似乎有些不大听命啊。”

  阿修罗族女王佩罗拉堂而皇之抗命放走梅洛斯的事情,被奥林帕斯神族认为是耻辱,可是偏偏,他们还不能对这个女王怎样,生吞下这口气,怎能不让心高气傲的奥林帕斯神族,尤其是主神气怒。果然,赫拉这么说,宙斯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却听雅典娜仿佛很不经意地说道:“好像佩罗拉和她的副手诺维尔之间有点意见不和呢。”

  赫拉抬眼,看了看雅典娜,正好碰上雅典娜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都明了对方的心思。

  宙斯问道:“那个诺维尔,是什么样的人。”

  “诺维尔么?”雅典娜琢磨了一下,说道,“是个很勇武好斗的人,也十分心狠手辣。”

  宙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听赫拉笑吟吟地对雅典娜说道:“这回就有劳你去一趟鬼族,把神族的命令务必传到。”

  雅典娜站起身,她哪能不知道赫拉交给了她一个怎样艰巨的任务,可还是很平静地答了一句:“定不辱命。”

  宙斯看了看赫拉,他大略猜到了她们在打什么主意,而且雅典娜也是实现这一任务的唯一人选了,于是他也点了点头,说:“你去吧,顺便给卡克斯说一声,也要他们全力以赴。”

  雅典娜又说了一声“是”,便和哈迪斯一起告辞了。

  ………………

  终于退潮了,被特殊锁链锁在海边礁石上的加托尔,苍白的脸上满是筋疲力尽,他大口地喘息着,胸膛猛烈地起伏着——自从被锁在这里,已经快10天了,这十天,每到涨潮,海水便会整个地没过他,那漫长的时间他都必须屏息忍住——屏息还不是最痛苦的,作为亚神族的高手,他不怕这个,但更主要的是,海水常常呼啸着冲向他和他身后的礁石,那排山倒海的力量,把他狠狠地压在礁石上,压得他几乎死去。可是他也可算因祸得福了,每天他拼命地抵抗涨潮的强力,这让他的功力竟然又深了一层,到了今天,竟然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又深呼吸了一次,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

  这时他才抬头看到了静静地站在他身前的卡克斯,他疲惫地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怎么,又来看我出丑了,族长大人。”

  卡克斯默默地咬了咬唇——这唇已快咬破,因为每天这样的对话几乎都要上演一次,他强忍着心中的难受,温声说道:“我来看看你。”——第一夜的时候,他本来是想来帮加托尔抵抗海水的力量,只是加托尔却对他说,如果他若出手,加托尔宁可放弃抵抗,任海水杀死,他才不得不置身事外,看着弟弟在海水中挣扎,那种心中的痛苦,又岂是言语所能表达。

  “行了,我的哥哥,你就当没我这个弟弟好了。”加托尔又冷笑了一下,“加托尔承担不起你这么个了不起的哥哥。”

  “加托尔!”卡克斯痛苦地喊了一声,眉头抽紧,双目拧在了一块儿,双唇紧抿,唇角抽动。加托尔却不为所感,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卡克斯,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没错,你不可能把我和梅洛斯都放走,因为这样神族就会迁怒你带出去的所有人,而你这么个高尚的人,自然只能放走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梅洛斯,而不是我这个和你一母同胞的孪生弟弟。”顿了一下,他又用更轻地声音说,“可是哥哥,你何必骗自己,你这么做就是因为高尚吗?算了吧,哥哥,高尚不过是你的面具,你跟着神族,除了忠诚,又何尝不是因为野心,虽然在神族之下,但你是亚神族的族长,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半神人英雄,你忠诚,公正,人人都喜欢你,敬仰你,你很享受这种感受,是吧,哥哥,再说,你难道从来没有过背离神族的念头——你没有想过跟着海蒂离开这里?你不离开的真正原因,你自己知道得最清楚。”

  “不,”卡克斯爆发出一声大喝,但这一声大喝之后,声音立刻变得很平稳,“不是的。”

  加托尔睁开眼睛,斜乜了卡克斯一眼,忽然抬头,爆发出一阵狂笑。

  卡克斯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加托尔的狂叫和狂笑:“卡克斯,骗别人骗到了最后自己都相信自己的谎言,大概就叫自欺欺人吧,哈哈哈哈。”

  卡克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这一夜,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天晓得,自从加托尔被关起来,他每夜都不能入睡。可是,今夜的话,却是加托尔第一次说,那话对他的冲击,不亚于涨潮对加托尔身体的打击——他真是这样,真是加托尔说的那样的吗,不是的、不是的,可是,的确如加托尔所说,当海蒂斯叛离神族的时候,他的确很想拥抱着她一起离去,一起远走高飞——天晓得他有多么爱恋她,她走了,最初的日子,他的痛苦不亚于近日,即使到今天,他依然时时都会梦见她,午夜梦回,都不忍心睁开眼睛,因为渴望回到梦里去,继续拥抱她——可是,他必经没有跟她走,而是留下了。

  是什么让他留了下来,忍受着思念和爱恋的煎熬留了下来,他自己反复说服自己,是对亚神族的责任和义务,是对神族的诺言?可这是真的吗?还是说,像加托尔所说,是因为野心,

  因为什维奥林帕斯亚神族族长的骄傲和跟随神族,将来能作为神族的代理统治这个世界的野心?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那只是我伤了加托尔,加托尔生我的气了,他想让我难过,所以,他胡说八道,口不择言,故意要激怒我罢了——他抬头望着月亮,忽然很想象狼一样,对着满月长嚎一声,可是他做不到——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他已经、已经太习惯于自己的温和斯文,高贵庄重了。

  一种强烈的痛,从他心底里弥漫开来,逐渐顺着他的血液,让他全身都痛得忍不住一阵痉挛。可他不能哭不能喊,他只能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衣服,任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身子也逐渐有些卷曲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卡克斯大哥,你别这样——”清朗的声音里充满了难过,“卡克斯大哥,我们、我们都很理解你。”

  他勉强地站直身子,回过头,看到克莱格斯那张清秀的脸上黑沉沉的眼睛里竟然也充满了难过,再一看,在他两边,西里亚斯和克律伊丝斗正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不是同情,只是难过。

  “卡克斯,”克律伊丝轻声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不得已,你也是为了我们,我们都不想把他们抓回来——你也一样的,但如果把他们都放走,你害怕神族迁怒到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加托尔。”

  卡克斯艰难地摇了摇头,以前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加托尔的话,动摇了他对自己的信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依旧信任他、靠近他的兄弟们,他只得用摇头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艰难。

  “卡克斯大哥,”克莱格斯又说道,“神族给加托尔的惩罚只有半年,而且现在已经过去了10天,时间过得很快的。很快他就可以自由了,你别太难过,也别太自责。”

  连一直没说话的西里亚斯,也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梅洛斯是他的好友,放走梅洛斯也是他的私心,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如卡克斯那样的大义灭亲——加托尔也是他的朋友,只是友情却不如梅洛斯那么深刻,他几乎是很自然地选择,放走了梅洛斯,而卡克斯却带回了加托尔——可是卡克斯此刻痛苦的表情也让他十分难过。

  没有人能猜到卡克斯此刻的心思,便连卡克斯自己,头脑也已混沌得什么都不想去想。

  抬头,看到三双充满了信任和难过的眼睛,三双眼睛都传达着同一个信息,卡克斯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可是他既没有察觉,更不可能抬手抹泪。

  卡克斯这一瞬间的脆弱,让克律伊丝甚至有一种要走过去,像个大姐姐一样拥抱住他的冲动,可是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这股冲动,而是轻轻拉了拉克莱格斯的衣襟,低声说:“走吧。”

  克莱格斯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卡克斯,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克律伊丝伸手制止了,克律伊丝很坚决地对卡克斯说道:“卡克斯,夜深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说罢转身便离开,克莱格斯看了卡克斯一眼,西里亚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两人都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只留下卡克斯依然站在那里,泪泗长流——可是眼泪流出来了,心底里却反倒是比刚才要松快一些了。

  天明的时候,他终于安定了自己的心,回忆往事,他希望自己对神族的忠诚是出于忠心和责任,出于对神族的信任和敬仰,假如这些年这些世,真的有了如弟弟所说的野心成分,那就慢慢地剔除吧,他希望自己能做个不改初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