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这是个好问题。.

　　因为不想让她日后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除了争吵就是伤害。

　　因为他想在还来得及之前，把一切都忘掉，跟乔楚颜度过几天正常夫妻过的日子。

　　因为想给彼此都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

　　因为……这是他最后想做的事情。

　　这些因为，他都不能说出来。

　　他只能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庆祝新婚。”

　　新婚……

　　乔楚颜在心里面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有些无措地看着霍梓瀚。

　　霍梓瀚随手把酒杯放到一旁，双手环上她的腰，“蜜月想去哪儿？”

　　蜜月……这两个字不断地在乔楚媛的脑海里萦绕着。

　　恐怕，他们这辈子都再也等不来属于他们的蜜月。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是顷刻间变了个人似的。他的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这抹微笑蔓延到他的眼底，平日里冷厉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下来，这表情好像是……

　　期待。

　　可是，乔楚媛知道的，她会让他的期待落空。

　　见乔楚颜不回答，霍梓瀚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又说：“之前你说过你想去法国，想去巴黎，想去普罗旺斯。不如，我们就去法国？”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乔楚颜的眼眶竟然热了。

　　“你还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跟我去一次马尔代夫。你想先去法国，还是马尔大夫？我都可以，这次，你来做主。”

　　春天的夜风很轻，很温柔。可是霍梓瀚的声音比夜风更轻，音色比夜风更温柔，低低沉沉的，带着一种让人心醉的磁性，好像有魔力一样。

　　原来他真正温柔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这样的他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这个她爱的男人。

　　乔楚颜忽然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时间会不停地往前走，她也终究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终于，乔楚颜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霍梓瀚微微错愕了一下，抬起手，拇指的指腹覆上她的脸颊，轻轻揩去她不断夺眶而出的泪珠。

　　“不要哭。”

　　说话间，霍梓瀚已经轻轻把乔楚颜拥入怀，温暖的手掌不轻不重地覆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濡湿。

　　乔楚颜却是哭得更加大声了。她的双手紧紧箍着霍梓瀚的腰，越哭声音越是放肆。

　　如果那一切没有发生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放任自己沉溺在霍梓瀚的温柔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埋在他的胸口大哭，什么都不能说。

　　过了好久，乔楚颜的哭声才消停了下去，只是脸上的泪痕一时干不了。

　　她伸手就要用手背去抹眼泪，可是手才刚刚碰上鼻子就被霍梓瀚拉住了。

　　霍梓瀚放下她的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滴。

　　乔楚颜的声音有些破碎沙哑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我知道。”霍梓瀚云淡风轻地说。

　　乔楚颜不能做到他那么淡定，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他：“你知道！”

　　“我知道你是感动哭的。”他嘴角噙着浅笑，像是在开玩笑，也像是认认真真地说话。

　　乔楚颜的目光与他对视，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

　　“还看？”霍梓瀚一边享受着乔楚颜专注的目光，一边十分无耻地说，“再看收费了。”

　　乔楚颜忍不住偏过头去笑了两声，再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俨然已经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多少钱一个小时啊？”

　　“我不要你的钱。”霍梓瀚说。

　　“那你要什么？”

　　“你。”

　　乔楚颜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唇就被霍梓瀚严严实实地堵上。

　　她开启牙关让他进来攻城掠池，跟他唇舌交缠。

　　霍梓瀚揽着乔楚颜的腰，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一样用力。

　　温柔，缱绻。

　　银白的月华安安静静地笼罩在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身上，邮轮还在大海里面继续前行。

　　过了良久，霍梓瀚才放开乔楚颜，她看了眼四周，这才发现邮轮已经离港口很远了，问霍梓瀚：“我们要去哪里？”

　　霍梓瀚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有灯火的地方，“我们要到那座岛上去。”

　　这个时候乔楚颜才注意到，他们的邮轮航行在大海上，四周没有人也就算了，还一丁点的灯光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烟暗。

　　这种感觉，好像他们已经被这种烟暗淹没了一样。

　　就算是霍梓瀚，在这无边无际的烟暗中也显得十分渺小，更别提她这个小角色了。

　　她和霍梓瀚，可能是这房源十公里之内为数不多的人了吧？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不感觉到害怕。

　　因为……

　　霍梓瀚在。

　　这种只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可以完全放心安心，肆无忌惮的感觉，她应该享受不了多久了。

　　想着，她竟然不自觉地投入了霍梓瀚的怀抱，双手箍住她的腰，好像这一辈都不愿意再放开。

　　霍梓瀚也不问她怎么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回抱住她。

　　除了邮轮排水的声音和无尽的烟暗，两个人什么也感觉不到。

　　月光倾洒在他们身上，远远看来，他们站在这邮轮之上静静相拥的画面，美好得可以直接入画。

　　很快地，邮轮靠岸。

　　“到了。”霍梓瀚轻声提醒乔楚颜。

　　乔楚颜不情不愿地站直了身体，望着近在眉睫的岛屿，“岛上面有人住吗？”

　　“有，但是不多，在岛的另一面，离我们很远。”

　　他们离岸边很近，一栋两层的原木别墅就在岸边，里面灯火通明。

　　“今天晚上我们住这里吗？”乔楚颜问。

　　“嗯。”霍梓瀚边应着边带乔楚颜下了邮轮，往别墅里面走去。

　　很小的一栋别墅，一楼是厨房，房间和客厅都在二楼。

　　房间和客厅全部都是原木结构，温暖而又实在，霍梓瀚把窗户支开，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遥控器递给乔楚颜。

　　“什么？”乔楚颜疑惑地看着遥控器，“电视遥控器吗？”可是看着不像啊，电视遥控的按键哪有这么少的？

　　“不是。”霍梓瀚轻轻按下遥控器上的某个按键，这个时候……

　　屋子的平顶竟然缓缓拉开了，露出天幕来。

　　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乔楚颜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个岛上可以有这种享受。

　　霍梓瀚说：“我和容亦轩打算把这个岛开发成一个旅游休闲的岛屿，目前还在筹划，你感觉怎么样？”

　　乔楚颜只能点头，不停地点头。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璀璨的夜空。更何况现在，她还是躺在床上看到的！

　　这种感觉，不无奇妙。

　　霍梓瀚满意地扬了扬唇角，“饿不饿？”

　　“不是很饿。”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夜空中，接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但是在这种地方吃东西，感觉应该很不一样吧？”

　　霍梓瀚懂了，“你等等。”

　　一直到霍梓瀚离开了房间下楼，乔楚颜才明白过来他是去弄吃的了。

　　她暂时不去管在这种地方她哪里能弄到吃的，去拿了个枕头过来，换个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将平顶拉得更开，继续欣赏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的夜景。

　　四周是温暖的原木家具，眼前是璀璨的夜空，在一个独立的小岛上……

　　现在，乔楚颜的感觉就好像在野外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她正躺在自家的床上看星星。

　　彻底地开发起来之后，会更加好玩吧？

　　大脑开始运转，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感觉到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宝宝，我这样做的话，你爸爸会不会很伤心？”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跟任何人商量，除了那个跟这人间无缘的孩子。

　　“妈妈……”

　　她又听到那道熟悉的童声，脆生生的，空灵得像是来自虚空一样。

　　倏然，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其实……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她就像一个陷入深深的痛苦的人，双手紧紧攥着肩膀，自己抱紧了自己。

　　“妈妈……”孩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乔楚颜抬起头来，不知道看向哪个方向，只好看向窗外。

　　可以看得到大海。

　　深色的海面铺满了白色的月光，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那么做了，他肯定不会再原谅我。可是，我必须要那么做。我不能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跟你爸爸在一起。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霍梓瀚端着面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乔楚颜的尾音。他不关心她说了什么，他关心的是——

　　“楚颜，你在跟谁说话？”

　　乔楚颜茫茫然看着霍梓瀚，脱口而出：“我们的孩子啊。”

　　霍梓瀚手里的瓷碟差点就摔到地板上，幸好，他稳住了，表面上也还可以维持着震静。

　　他听得清清楚楚，乔楚颜说的是她刚才在跟他们的孩子说话。

　　那个还没来得及开始他的生命就已经死去的孩子……

　　乔楚颜说她在和他说话。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居然是理所当然的，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居然是若无其事的。

　　霍梓瀚把面放在乔楚颜的旁边的桌子上：“材料有限在，只能做个炒面。”

　　“你做的？”乔楚颜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对。”霍梓瀚点了点头，“你慢慢吃，我去打个电话。”

　　楼下的海风有些凉，霍梓瀚找到了陈医生的电话之后，拨过去，把乔楚颜的情况一一说明了。

　　半晌后，陈医生叹了口气：“霍先生，乔小姐她大概是患上……幻想症了。”

　　其实幻想症是关于潜意识和自我暗示的一种表现形式，轻度的，可以起到舒缓压力的作用，属于良性。但是到了重度，人陈沉浸在幻想里不能自拔的时候，就会变成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霍梓瀚想着这四个字，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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