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梓瀚从沙发上把她的衣服拿了过来，递给她，“不用上去了，刚刚帮诺诺拿衣服的时候，我顺便帮你拿了下来。.”

　　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他做这一切是自然而然的。

　　然而乔楚颜做不到像他那么自然。

　　乔楚颜甚至是有些僵硬地把那衣服接过来的，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谢谢。”她低着头，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

　　说完，她转身去浴室，能感觉到霍梓瀚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背影上，她感觉如芒在背，只想快点进浴室里面，把门关起来，看不见霍梓瀚最好。

　　好不容易到了浴室门口，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是霍梓瀚忽然在她进去关上门之前出声：“楚颜。”

　　她看向霍梓瀚，又迅速地把目光别开，看着霍梓瀚身旁的花瓶，语气有些僵硬：“什么事？”

　　“等你脚上的伤好了……我们谈谈吧。”

　　乔楚颜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因为她不想面对霍梓瀚。她就是在逃避，她也知道这是没骨气的表现，但是真的，她无法单独面对霍梓瀚。

　　不用看他，只要他在身旁，她的心神就会不受控制……所以，她只能逃避。

　　就当她是懦弱吧。

　　可是，她和霍梓瀚之间，确实需要好好谈一次，她必须得明明白白地告诉霍梓瀚，他们之间六年前就已经结束。诺诺……她想要跟他谈的是关于诺诺的问题。

　　“好。”她终于有了直视霍梓瀚的勇气，她看着霍梓瀚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我也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谈谈。”

　　听着乔楚颜这样生硬疏离的语气，霍梓瀚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他的唇微微张了张，好像有什么要说的样子，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乔楚颜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

　　霍梓瀚没有看见一关上浴室的门，乔楚颜就无力地靠在了门板上，身体慢慢地往下滑，最终无力地坐到了冰凉的地砖上。

　　和霍梓瀚之间的气氛不对，每次面对她，都能耗光她全身的力气。这真是……硬仗。

　　过了好半晌，乔楚颜觉得耗光的力气都慢慢回笼了，才撑着起来，顺便把掉在地上的衣服也捡起来，这才发现，霍梓瀚交给她的衣服里面，连内衣都有了……

　　想着她从行李箱翻找这些衣服的画面，她的脸爬上来两抹可疑的红色，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可是转而一想，她连霍梓瀚的孩子都生下来了，没必要这样了……

　　于是，她坦坦荡荡地去洗澡了。

　　澡很快就洗完，换上了睡衣之后，她才开始检查脚上的伤。

　　脚踝处肿得比较厉害，脚背上也有些轻微的肿胀，她忽然记起好像还没有吃药，也没有涂药，但是……药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早上的时候是霍梓瀚帮她上的药，离开医院的时候药也是他负责收拾的，下午到家之后，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药的踪影……

　　所以，药如果不是在霍梓瀚的手上，就是掉在哪个地方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乔楚颜出了浴室，本来想着如果能在客厅碰见霍梓瀚的话，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药在哪里，但是没见到他的踪影，她也就作罢了，回了诺诺的房间。

　　反正，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再问霍梓瀚。

　　推开诺诺的房门，孩子早已睡着了，床头上的壁灯散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床头的一隅，乔楚颜把所有的动作放到最轻，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搂了搂诺诺，闭上眼睛。

　　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为了不吵到诺诺，她睡不着也不敢随便翻来覆去，只能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个陌生的、为她儿子准备的小房间。

　　眼光不经意间又扫到那个小书架，她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定睛一看，下午才被她翻看过的相册不见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放错地方了，起身去确认了一下，那个相册真的不在这个房间里面了。

　　可能……是被谁拿走了。

　　是霍梓瀚吧？可是他为什么要拿走，怕她看到？

　　越想她的脑袋就越是清醒，她总觉得，那本相册的后面肯定还有东西，霍梓瀚害怕让她看到，不然，他不会这么及时地来拿走。

　　想着，她忽然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也够明显的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闭上了眼睛，因为她不用猜都知道进来的人会是谁。

　　闭着眼睛，她能听见霍梓瀚轻到了极点的声音，她正猜想着他是不是又进来拿什么东西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脚下的被子被人掀开了……

　　这一次依然是条件反射，她缩了缩脚……

　　反应过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这样把脚缩回来，是想告诉霍梓瀚她还醒着么……

　　就是多亏她缩了这么一下，霍梓瀚已经知道她在装睡了，但是也没有拆穿，拔了消肿喷雾剂的盖子，对准她伤口喷下去，深棕色的药水立即在她受伤的脚踝处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乔楚颜简直想咬舌自尽……

　　幸好霍梓瀚上药的速度很快，乔楚颜听到他把什么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就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乔楚颜很没骨气地还是不敢睁开眼睛，过了片刻确认霍梓瀚真的不在房间里面了之后，她才敢睁开眼睛。

　　床头上放着她的消肿喷雾剂，还有消肿药。

　　出神地看着那两瓶药一会儿，她又听到了开门声，一边想着霍梓瀚还有完没完了，一边用背对着门口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这次霍梓瀚的动作更快，他进来之后只是在床头柜上放下了什么，然后就出了房间。

　　乔楚颜回过头来看，这次霍梓瀚放下的一杯水。

　　她不用想也知道霍梓瀚把这杯水放在这儿是做什么用的，掀开被子坐起来，打开消肿药的瓶子，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吃多少粒……

　　看了看药瓶子，也没有写。

　　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早上霍梓瀚给她的是多少粒，好像是两粒，她也没有想太多，倒出来两粒，喝了口水，把药丸子扔进嘴里，跟水一起吞到肚子里去。

　　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她忽然希望脚上的伤可以快点好。不是为了要快点离开霍梓瀚家，而是为了可以快点和霍梓瀚谈谈，把所有事都说开了，以后见面的时候不用这样尴尬，也不用……装睡。

　　不过说来也奇怪，闹过装睡被揭穿这么一个乌龙之后，她不知道是产生了破罐破摔的心理还是怎样，躺下去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乔楚颜醒得比较早，她轻轻掀开被子，去看脚上的伤。

　　昨天霍梓瀚给她上药的时候，为了不让消肿喷雾剂沾到被子上面，在她的伤口处包了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她把保鲜膜揭开，药水已经干了，在脚踝处留下一层棕色的薄膜，脚踝上的肿胀没见好，倒是脚背不怎么肿了。

　　她早上醒了一般就不能再睡着，以前在英国的时候都是早早地就打开电脑画图，或者找点别的事情做。可是现在躺在霍梓瀚家的床上，她找不到任何事情做，又不想出去，因为出去之后肯定会遇上霍梓瀚，于是重新盖上被子，继续睡觉，醒着睡。

　　醒着睡，也比出去面对霍梓瀚好。

　　她在被窝里轻轻翻了个身，转过去面对着诺诺。

　　诺诺的房间跟其他房间不一样，窗帘不是很厚，没有那层遮光布，清晨的阳光刺透窗帘洒进来，安静地越过孩子的脸，漫遍整个房间，让孩子本就粉嫩白皙的脸颊显得更加美好。

　　看着诺诺，乔楚颜总会觉得心脏都被软化了一角。

　　诺诺，真的是老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六年前，刚刚离开a市的时候，她无论身处多拥挤的人群里，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好像这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晚上更是夜夜失眠……

　　到伦敦的第三个星期，她忽然开始疯了一样地吐，她大嫂和妈妈都是过来，怀疑她是怀孕了，一检查，果然是。

　　当时她大嫂和妈妈的意见是拿了这个孩子，她们说她既然已经跟霍梓瀚分手了，她肯定还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生下这个孩子，只会是个累赘。

　　她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怎么能把孩子拿了呢，第一胎被陈淑芬害得滑胎，好不容易再次怀上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怀孕的过程很辛苦，孕吐的时候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分娩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她都挺过去了，一直到诺诺呱呱坠地的时候，她才哭了出来……

　　那一刻的心酸和感动，其实已经被长长的岁月模糊了，但是每一次凝视儿子日渐长大的身体，她还是会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诺诺叫出第一声“妈妈”的时候，她抱着儿子，那一刻，是真的想一辈子都不放手。

　　六年了，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个难熬的夜晚，是孩子陪着她度过。是孩子给她拼搏和坚强的动力。是孩子让她不断地变得强大。那些无处安放的情感，她全部放在了诺诺身上，全心全意地把所有的爱都给他，是诺诺让她的日子重新有了色彩和欢笑。

　　所以说，诺诺是老天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她又不自觉地搂紧了还在熟睡中的儿子，幸好当时她坚持，不然，她不知道这六年的时间能把她变成什么样，也许成了一个颓丧的疯子也说不定。

　　八点多的时候，诺诺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叫道：“妈妈……”

　　“嗯？醒了吗？”乔楚颜忙坐起来，看着睡眼朦胧的诺诺。

　　诺诺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去刷牙了。”

　　“等一下。”乔楚颜掀开被子起床，从旁边的挂衣架上取下诺诺的外套，把外套套到他身上，“先穿上这个，刷了牙再回来，妈妈给你换衣服。”

　　“嗯。”诺诺听话的穿好衣服，揉着眼睛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去，打开门之后倏地回头看向乔楚颜，“妈妈，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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