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不净 第025章
作者:Angevin西洲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南城东街燕家后山的寒池中寒气袅袅,整个山洞无不寒冷刺骨,这般情境下,燕却赤|裸着上身斜靠在池边,对着远处抬了抬手指头,“过来。”

  大抵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几块巨石后战战兢兢的探出来,“干,干什么。”

  燕转了个身背靠在寒池壁上,长长的呼了口气,“斟酒。”

  婴鬼两腿夹得越发的紧,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就是不肯往前迈一步。迦南当年就叮嘱过,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燕。燕是那种可以不动声色就能让你生不如死跪地求饶的人,当年便是那样,如今十年未见,燕的兴趣和残忍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那日迦南让他去趟燕家探探口风,看燕在不在燕家,这下实打实的看到,婴鬼战战兢兢的贴着墙壁商量道,“我笨手笨脚的,打翻了酒壶就不好了,要不去喊小晨晨给你斟?”

  小晨晨是婴鬼替燕身边那个小厮起的昵称,婴鬼很佩服小晨晨的勇气,居然能在燕身板待十年。

  燕没理婴鬼的折中办法,冷意十足的嗓音环绕在山洞里比平日里更吓人,“我数三声,三。”

  婴鬼嗖的一下出现在燕身后,小肥手殷切的替燕捶捶肩,“哎吆,有事好商量啊,我这人最好说话了,燕公子有什么话,哦,斟酒是吧,叫什么小晨晨啊,斟酒谁比得上我,我当年可是伺候过迦南的,那货最难伺候了。”手脚麻利半点不敢耽搁斟好酒狗腿的递上去,“燕公子,您尝尝?”

  这副狗腿样子,燕看在眼里都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多年僵硬的脸上仍是没有半点表情。婴鬼心里暗叫这位爷太难伺候,抖着嗓子小声问道,“燕公子还需要小的做什么?”

  “行了,待在那儿别动,问你点事,老实回答。”

  婴鬼站的端端正正只差对天发誓,“燕公子您问,小的绝不隐瞒!”

  “你待在司府,可是为了他府上那只飞头蛮?”

  也只是这一个问题,婴鬼嘴巴就像粘住了一样哑巴了,这个不得不撒谎啊。

  他自然不是为了那只飞头蛮,对飞头蛮感兴趣的是迦南,他就是个打酱油的而已。婴鬼在心里盘算着,燕不知道迦南重新活了过来,迦南好像也没有告诉燕的意思,所以这话是不能说的。

  燕眉毛一挑,婴鬼慌不跌的的回答道,“对对对,燕公子说得对。”

  “别耍宝。”燕给了婴鬼一个脑镚儿,婴鬼疼的眼泪都要出来却没敢叫,燕又伸出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婴鬼脑门,“既然真是这样,你可以收手了。”

  婴鬼咔嚓一声脖子扭得像个麻花,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这只飞头蛮我收了。”

  这不行啊,迦南为了这只飞头蛮都跟了一路了,哪儿能让你横插一脚坏了事?婴鬼急的脑门差点冒汗,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不解道,“你既然对她感兴趣,早点动手不就行了?!”燕现在的修为他根本看不透,十年前便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现在甚至有可能已经到化神期。

  化神期的剑修,对付一只飞头蛮不过动动手指头的功夫,既然有心为何不早早动手?

  燕端起酒杯转过身来,冷峻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轻蔑,懒懒的靠在石壁上道,“邵三娘和司家的恩恩怨怨折腾了三十多年,斗了这么多年现在到了最精彩的时候,打断了也太不厚道。既然要看戏,可不能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你说呢?”

  婴鬼彻底呆了,被天雷劈过也不过如此。这人是地狱的阎王吗?竟把如此血腥的复仇情杀当做看戏。而最重要的也是最让婴鬼奔溃的是,最精彩的部分,那不就是邵三娘多年大仇得报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这不是和迦南原定的时间正巧撞到了一块?婴鬼急的恨不得能立马冲出燕家的防守去找迦南,燕却将他所有的苗头掐断在萌芽阶段。燕从寒池走出来披好衣服,一把拎起婴鬼拍了拍婴鬼脑袋,“行了别耍小脾气,等过几天捉了那飞头蛮借你玩几天,行了?”

  婴鬼苦不能言眼泪汪汪的垂下了脑袋,在心里为迦南祈祷了句,“迦南,你自求多福吧。”

  轮回镜中的影像已经慢慢接近尾声,司正杰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那名名叫碧青的女子身上。身量纤细长相也只是清秀,府上的丫头小声议论新进门的小妾长得平平无奇却为何会勾走老爷的魂儿。

  听说那女子是个乐官儿,弹得一手好琴,邵三娘曾在远处听碧青弹琴。十指纤细悬于琴弦之上,音音醉人绕于耳边,确实很好听,而这么多年过去,邵三娘已经鲜少碰过琴,更别说弹出这么美的曲子。

  这时候的邵三娘是脆弱的,她明明比那女子美上百倍,明明是司府明媒正娶的夫人,却因为丈夫对碧青的**爱,生生将自己锁了起来。

  迦南想,如果邵三娘那时能不这般颓败,也许也不会有现在的光景。

  转眼又是一年大雪纷飞的时节,那时的邵三娘已经瘦的出奇,比那碧青甚至还要纤细几分。司宇谦在雪地里偶尔遇见邵三娘的时候,孱弱的身姿与病弱的妆容美得出奇,司正杰这一刻是惊艳的,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三娘肩头,难得的温情下将她送了回去。

  那**司正杰歇在了邵三娘的院子。

  没有人知道碧青那屋子的灯亮了一个晚上,直至天亮才熄了灯火。

  隆冬一日冷过一日,司正杰似乎想起了她还有一个貌美的正妻,虽不像碧青能弹得一手好琴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那或许是邵三娘最后的几天温情,窗外的风雪一天胜过一天,那段时间,邵三娘怀孕了。

  司家少夫人有了喜,乐坏了司老太太,也取悦了司正杰。邵三娘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窝在暖炉旁边悉心照料着还在肚子里的孩子,生怕他有半点闪失。

  只是事事往往不会照着心里想的走下去,夜晚的风雪天听起来格外骇人,那日司正杰与邵三娘歇在一起。

  午夜时分,司正杰突然间呼吸急促,似乎是梦魇醒不过来。邵三娘惊醒过来,只见司正杰浑身被冷汗浸透身子抖做一团。邵三娘惊慌的去摇司正杰,司正杰抓着邵三娘的手在梦中大叫,猛地睁开眼睛对上邵三娘的眼睛。

  由茫然到惊恐最后变成厌恶,邵三娘抓着司正杰的手慢慢松开,司正杰甩开邵三娘的手翻下**,穿着一身中衣甩门出了三娘的院子。

  第二天傍晚,邵三娘在晚饭后说小腹作痛,慌忙找了大夫过来。一番抢救后,邵三娘生下了一个死婴。

  接生婆抱着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吓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然后那个孩子被扔在了大雪纷飞的小树林里,邵三娘醒来后跌跌撞撞的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

  邵三娘怀孕不过三月,生下了一个已经成形的婴儿,一个根本不该是人生下来的婴儿。

  那日的前一天晚上,司正杰梦见有人告诉他,邵三娘怀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而是一只嫌恶的鬼物,那孩子若活着生下来,那就是司家被灭之日。那人说,你若不信便去看邵三娘的脖子。

  风雪黑夜间,司正杰从噩梦中惊醒,一眼便看到了一脸关心的邵三娘,以及邵三娘脖颈间的,不知名的红丝。

  司正杰吓得魂飞魄散,衣服也没有披逃了出去。

  第二日他让人在邵三娘的饭菜加了些东西,傍晚时分邵三娘生下了一个死婴,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婴。自那以后,邵三娘被关在了那所小院子里,一日又一日,起初还有人喟叹邵三娘薄命,不过一个春秋,已再无人想起那个邵三娘。

  迦南看完后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或许早就猜到了结局,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只是感叹如今残忍老辣的邵三娘当年竟能被人这般摆一道,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又是一个春秋,那所小院子终于有了动静,邵三娘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门口走进来光鲜亮丽的丫鬟与仍然纤细的碧青。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笑意,半点没有司正杰面前的纯良可怜。

  “我想在家种一园子桃树,瞧着这地方就很好,这才想起这边居然还住了个人。”碧青咯咯笑道,“老爷啊为你找了另一个地儿,让你以后长长久久的住下去,这里呢就让给我了。”

  邵三娘临死之前才明白那长长久久的地方原来是一座坟冢,白绫缠上脖子的时候邵三娘终于想起自己就这么要死了。

  故事又一次停在了这里,邵三娘短短二十四年的生命快的不忍再看,也残忍的让人无奈。

  迦南退身回到那所空屋子,不知怎的总感觉今天有些许疲惫,将身上一堆符咒全部装好,趴在房梁上睡着了。一觉醒来,迦南唤了声玄印,不像以往玄印总会在第一时间回复他,好一阵子迦南也没有听见任何回声。

  迦南心脏猛地一跳,不自觉已又唤了两声,“大师?玄印大师?玄印?”

  耳边没有半句回音,迦南这才惊觉自从昨晚耳边似乎便少了些什么东西。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袭向身体,心脏一声一声跳得厉害,迦南双手不自主扣紧房梁又叫了一声,“玄印,你到底在不在。”

  寂寂夜晚,屋里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迦南心脏突然像空了大半。

  眼中涌出几丝血色,一阵怒气直冲心头,迦南蓦地控制不住身上的阴气,爆喝一声一掌劈断了房梁。

  轰隆一声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房屋失去支撑轰然倒塌,远处传来慌忙跑过来大声呼喊的仆人。迦南墨色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一袖扫过废墟燃起熊熊幽蓝火焰,雨点适时落下,仆人们惊恐的看着火苗绵延向旁边的房屋,大雨滂沱中却是烧的越来越旺,终于尖叫大喊了起来。

  年老的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呆傻的喃喃道,“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