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头琴未冷，

　　风陵渡口似闻声；

　　人间自有情难老，

　　不信娇女白发生。”

　　八十年前，那首诗，断送了多少人的芳华。

　　还记得柳絮桃花，自在飞莺，恰恰马蹄，浅草闲人，去到江南赶上春；关外飞雪，天高云远，银树寒霜，红炉沽酒，漠北塞外有豪情。

　　人总是说：“江湖儿女，处处是家!”

　　但是她，走遍天涯，寻寻觅觅，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一点那人的讯息。

　　心头其实早已千遍万遍想过：“便是寻到他，却又如何？还不是重添相思，徒增烦恼？他所以悄然远引，也还不是为了我好？”但明知那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却又不能不想，不能不找。

　　从来都知道，只要还爱着像他那样的人，她就还仰望着高贵而完美的灵魂；只要还寻找着他的踪迹，她就还听从着自己心的声音。

　　于是，注定了要浪游四方。

　　喜乐无忧，如花的韶华，总是有一些故事的：

　　当街金钗沽酒，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杀狗屠鹰，燕赵遗风；陆家庄比武招亲，鹅黄衣衫，浅浅容颜淡淡妆，一席言谈，一曲《有所思》，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还有呢……她曾经连续三个月千里追杀一个土匪，仅仅是因为他无故砍下另一个人的手臂；她也曾经一次将身上无价的珠宝当掉，仅仅为了凑两千两银子给一个痴情的男子作聘礼。

　　因为她知道，如果那人遇到这些人这些事，也会和自己一样。

　　但是所有的这些，却令得传言中的自己，化做武林中的一个神话。

　　都说这是昆仑三圣一生都在寻找的姑娘！武当的开山祖师，听说她出家的消息，终于也做了道士。某些时候，那句话并没有谬误：“女人因为爱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而矜贵。”

　　所以到了很多很多年后，仍然有人遥想她当年的风采，念念难忘。

　　只是红颜如花，寻不到苦苦寻觅的人，便直教寂寞开放也罢。

　　四十岁那年，她在牛家村村头遇到一个说书人，说起一个很老的故事，说有两条鱼，生活在大海里，某日，被海水冲到一个浅浅的水沟，只能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生存，这就是成语“相濡以沫”的由来；但是庄子说，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最正常最真实也最无奈的，真实的情况是，海水终于要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后，他们，要相忘于江湖。

　　那一刻她终于真正明白，与其天涯思君，恋恋不能相舍，莫若相忘于江湖。

　　江湖之远之大，何处是她归依的故乡？于是，她到了峨眉，终于在那里住下，羁旅游子，毕竟会有叶落归根那一日。

　　古佛清灯的岁月，从那一刻开始。

　　那一年，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终南山上捡到一个小婴儿，吹弹得破皮肤，娇弱的笑容，给她取名，叫做风陵，她要把这半世武功，都化做记忆，留给风陵，留给她的后人，留给峨眉派女子。

　　六十岁的时候，面对梳妆台，看着镜中苍老的容颜，十六岁时的记忆仍然鲜明如昨：黑色沼泽，佻脱的九尾灵狐；十月廿四，城中灿烂的烟花绽放。摆弄手心三枚仍然鲜亮的金针，回想弹指而去的韶华。似这般如花美眷，逝水流年，哪搭儿闲寻遍。红了的樱桃，绿了的芭蕉，那些抛掷的流光，那些匆匆的脚步，那些曾经的等待。

　　一切都已经释然了吧，少女时代，那个少林寺的大师曾经吟诵的经文：“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那些贪嗔爱痴，拈花微笑，终于了然于心。

　　只是有些事，它在心里最底里那个角落，没有办法去怀。

　　每当听到空中有鸟儿的鸣叫，她都忍不住要仰头看，然而飞得再高的鸟儿也不及那一只老迈的大鸟，再响亮的叫声，也不够那一声嘶哑的鸣叫。

　　远游于湖海之间，太多的名侠豪士沾沾地显示剑法，然而在我心中，再眩目的剑也比不上那把玄铁重剑，再精妙的招式，终究不过是花架子。

　　到了很老的时候，偶尔她还会想，当时，便她那样的懵懂不知，然而他不是不懂得的吧？天真无邪的少女，那样的信任和爱重？

　　——他其实全都知道，只是既然没有办法回应，那么，便不说也罢。不见也罢，免得徒增烦恼。小孩儿家，能有什么心事，哄上一哄，给得一些热闹物事，小儿女情怀，便扔到一边去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一生是可以很短的，青春在怀恋中，也就过去了。没有人知道，她的青春，早在十六岁那年就已结束。

　　——埋在了清风吹叶的华山之巅，剩下的，只有手中这把剑，藏着多少故事的剑，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倚天”。

　　八十年后，还是那把剑，握于手心。

　　握剑者乃一中年尼姑，月白的袍子，在月光下随风飘拂，昂首伫立于峨眉绝顶万佛顶的月光之下，剑光透射着月影，倒映再无边的虚淼当中，真不似凡尘之人，唯有数步开外那小小的身影，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怯生生地问道：“师叔，这就是倚天剑麽？”

　　那小女孩的声音如同乳莺开啼，竟能醉了这清冷的月夜，尼姑笑了，一笑倾城！她万分怜爱的盯着身前的女孩，温柔地道：“烟儿，倚天剑乃天下至凶之物，当年散落于武林曾搅起无数纷争，让多少英雄豪杰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让多少幸福家庭离散……”

　　“可如今倚天剑为何会在峨眉呢？”听了尼姑之言，那叫烟儿的女孩顿时来了兴趣，眨了眨眼，问那尼姑，尼姑轻轻叹了一声，收起了笑容，回身，往那万佛顶小庙中看去，口中道：“这一切的一切，得从我们祖师婆婆说起！”

　　“祖师婆婆？是当年的郭襄女侠吗？”小女孩更是兴奋，那祖

　　（本章未完，请翻页）师婆婆郭襄女侠的故事，在她心里已深深扎下了根，却是百听不厌的，从她开始记事起，师傅师叔们就在她耳边讲峨眉派开山祖师郭襄郭女侠的故事，那郭襄，在武林中俨然成为了一个神话，峨眉的后代们在这万佛顶为郭襄塑了一座金身，盖了一座大庙，世世代代香火不绝，目的就是为了纪念这位改写了武林历史的传奇人物，郭襄的功劳，有倚天剑作证，所以，看见倚天剑，就是看见了郭襄。

　　“烟儿，不可直呼祖师婆婆名讳。”那尼姑突然俏脸一寒，叱道，烟儿知错，正欲认错，忽然一记劲风抽来，竟是那尼姑出手惩戒于她，要扇其耳光了，烟儿不敢乱动闭目受罚，“啪”，一声脆响震响于空中，烟儿小小的身体被另一个小小身体推开三尺，尼姑那道劲风俨然扇到推开烟儿那个身影背上了，烟儿没事，那尼姑也“咦”了一声，定目看去。

　　夜色下，一对寒目冷冷回盯着她，直盯得她不由得身子一颤，怒道：“你是谁？”

　　“出手如此重，你要谋杀你徒弟吗？”那对寒目之后，是一位十岁的孩子，他怒视尼姑，愤怒得竟似要喷出火来，他用身体把烟儿护在身后，怒问尼姑，尼姑赫赫赫冷笑道：“黄口小儿，我峨眉家事与你何干？竟敢在此阻碍贫尼教导徒弟，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了？”那张美貌的脸，突然间变得阴森恐怖起来，手中倚天剑徐徐扬起，剑光映到对面男孩的脸上，竟是杀气腾腾。

　　男孩身后的烟儿已然吓白了小脸，忽霎时狂风大作黄尘漫天，漫天土尘把天空中的月亮都给遮盖了，风沙之下，峨眉山下奔来一群人，定眼看去，却是十数锦衣卫手拖长刀，在风沙之中追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到这边的男孩，双眼发光，忽忽间飞奔而至，将那男孩搂到怀中：“孩儿，原来你竟已到此？”“娘亲，孩儿上得山顶，看见那恶尼姑欺负小孩，特来主持公道。”男孩搂着女子腰，边撒娇边邀功，女子抚摸着男孩脸蛋苦笑道：“孩儿啊，你我母子自身难保，你却还在这主持公道，果然有咱祖上遗风……”

　　“咻！”

　　刀光乍然亮起，身后十六人不给那女子任何机会，齐齐掣刀，挥刀向女子斩来。

　　女子身子颤了颤，忙掏出一张羊皮卷，塞到孩子的手中，低声道：“天笑吾儿，此藏宝图乃祖上之物，万不可失，切记，切记！”

　　刀风落。

　　那孩儿转着一双大眼，有点迷惑，同时亦无不惊恐的看向身后扑近之人，寒光闪闪，十六道刀光斩至，映亮了这昏黄的天空，十六人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所以他们没必要带着一个活口回去，因此，十六道刀风，不留余地，全全劈向那风沙中的三个身影。

　　刀光落处，惊呼、惨叫和冷哼声同时响起，那女子像母鸡护幼崽一般，把两个孩子按在了自己怀下，十六道刀光，全全斩进了她的背脊之中，她“嗯”的一身，跪倒在尘土里。

　　“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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