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战国录 楔章
作者:逸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绵绵的秋雨过后,残云萦绕,从淡淡的云缝之中,透染出几线金色阳光。.雨后的阳光,落到从幽壑危崖,奔流而下的飞瀑上。架起了一道五彩虹桥,瑰丽迷人。这如白练般的飞瀑,从悬崖顶上,飞泻直下。抛珠溅玉,激流滚滚,吼声咆哮震天。悬挂于千仞峭壁之上,飞舞于青峰翠峦之间,曲折多姿,蔚然壮美。

  翠壁丹岩上,散发着雨后独特的泥土芬芳。瀑边崖上奇松遍布,山花烂漫,灵猴戏耍,飞禽鸣趣。飞瀑如银河落地后,又汇成了一泓碧幽深潭。潭水满溢,拧成了一条玉带清溪,潺潺静淌,蜿蜒地绕过几处浅滩。溪边怪石罗列,丹石绿水,相映成趣。

  幽谷梧桐早凋,绿叶飞尽。溪旁曼延无边的红枫林,却正是火红一片,艳丽耀目。南风吹过,便有几片不甘寂寞的红叶儿,争相飘入清冽的溪水之中。打着转,一伏一沉地随流远去。清澈的溪底,游弋着自在的鱼儿。几尾顽皮的小鱼,偶尔会钻出水面,用嘴触碰一下水面的红叶。戏耍玩闹够了,又摆摆尾,游回到溪底石缝之间。

  “托、托”,一阵木头相击之声传来。惊扰了,正在溪边饮水的黄羚野鹿,慌张地四散奔逃蹿逸。只见,溪边有二十余名垂髫男童,大的约十二、三岁,小的仅有四、五岁。正分为两批,每人手中皆持有树枝木棍,在互相攻垒。

  “杀呀,快冲。”一名十二、三岁,体格较壮的男童,发出一声稚气的冲锋命令。他身后的孩童,亦亢奋地紧跟着他,朝着对面的十余名孩童冲去。

  只见一名七、八岁,身穿青衣的孩童,大声下令道:“分散队列,夹击两翼。”

  这孩童命令一下,他所领的十余名孩童,立刻分为了两队,冲到对方的两侧,打乱对方的冲锋阵型。在那青衣男童,有条不紊地指挥调度下,对方那十余名孩童,很快便认输了。

  那青衣男童用手中的树枝,指着那体格较壮的男童,稚声笑道:“既已投降认输,还不快些扔下武器?”只见这名青衣男童,眉目清秀,稚嫩的脸上,绽放着开心的笑容。

  那体格较壮的男童,比那青衣男童足足高了一个头。此时,他恨恨地丢下了手中的树枝,望着那青衣男童道:“乐毅,你怎么这般厉害?每次都是你赢。”

  那叫“乐毅”的青衣男童,微微一笑道:“两军对垒,并不是单靠蛮力,便一定能赢的。冲锋之时,要有充分的配合,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击对方之弱处。这才能得胜啊。”

  一个头上一辫冲天的孩童,双眼放光地对乐毅道:“毅哥儿,你是我们之中,本事最好的。要不,你也教教我们,把我们训练成,像奎狗儿他们一般厉害吧?”

  乐毅望了众孩童一圈,笑道:“好啊,如果你们要学,那我明日便教你们。”

  “太好了。”、“毅哥儿真是好。”、“毅哥儿,也是我们的师父了。”一众孩童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乐毅又叫又跳,兴奋不已。

  笑闹了一阵之后,乐毅便对一众孩童笑道:“好了,我们先回城去吧。”

  众孩童对乐毅甚为信服,闻言,便把乐毅簇拥在中间。一路欢笑,往西而行。在走了半里路后,已能见到一座城高墙厚,城墙上旌旗飘展的大城。

  乐毅便对身边的一个男童道:“狗儿,你爹是灵寿的守城将官,你便带大家先回城去吧。”

  奎狗儿其实真名叫做奎谦,“狗儿”只是他的乳名,但大家叫惯了他的乳名,真名反倒没人叫了。奎狗儿疑惑地望着乐毅,问道:“毅哥儿,你不回去吗?”

  乐毅轻轻摇头道:“我还有些事,你们不用管我了。”

  奎狗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便招呼一众孩童,随他往城门而去。乐毅见大家渐行渐远后,泯了泯唇,便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乐毅那小小的身影,在驿道上独自行走,渐渐离得灵寿城远了。又走了良久,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乐毅高兴地列嘴一笑,直往那茅屋小跑而去。

  乐毅到了那茅屋之前,才停下步来。四下望了一眼,出声唤道:“荆大婶,娟儿妹妹。”

  唤了两声后,便从屋里出来一名妇人,笑吟吟地望着乐毅。只见这名妇人,年约二十七、八,虽是荆枝作钗、粗布为裙,却难掩她五官的俏美。体态丰腴娇娆,婀娜生姿。举手投足之间,皆透出一种,我见犹怜的诱人之美。

  “毅哥哥,你来了。”此时,又从屋中蹦跳出一名,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只见她头上梳着双环髻,一身粗布小衣。粉嫩精致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光彩四溢。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眉心一粒殷红的朱砂痔,更衬得她天真烂漫,可爱清灵。此女虽是年纪尚小,却已不难看出,她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那妇人便对小女孩吩咐道:“娟儿,你与乐毅,先到一旁去。待为娘做饭。”说完,又转对乐毅笑道:“今日便留在这用膳,荆大婶去为你煮个鸡蛋。”

  “嗯,多谢荆大婶。”乐毅点了点头,便手往旁一指,对那小女孩道:“娟儿妹妹,我们过那边去吧。”

  “好!”那小女孩高兴地一点头,小手拉着乐毅,蹦跳地往屋前的大石而去。

  乐毅与这小女孩,都爬上了大石坐下后。乐毅见荆大婶已入了茅屋,便转过头,对那小女孩低声询道:“娟儿妹妹,上回我拿来的钱币,已花用得差不多了吧?”

  其实,这对母女并不是中山人氏,而是魏国人。乐毅只知道,荆大婶的丈夫,在魏国与秦国开战时。被征了去做壮丁,便一去不回了。荆大婶带着年幼的荆娟,无以为生,而且在魏国中又是战祸连年。她两母女便一路乞讨,逃到了中山。但她母女刚到中山时,却被当地的乞人欺负,荆大婶还差点被人侮辱。幸得乐毅领着一众孩童经过,才率着一众孩童,打跑了那几个心生歹意的乞人。而乐毅便把她们母女二人,安置到了城外这间,无人居住的茅草屋。还从家中偷带出一些钱币,周济她们母女。

  荆娟眼儿一红,不由带着哭音道:“毅哥哥,娘跟娟儿说,不能再要你的接济了。娘打算做些草编,带进城卖。到时,也可以够我们买吃的了。”

  乐毅心头一酸,从怀中掏出了数枚刀币,塞到荆娟的手中。小声道:“草编也没那么快,便能卖得到钱。这些,你便拿去给你娘,再撑多一些时日吧。”

  荆娟却是坚决不要,又把钱币推回给乐毅。乐毅一拧眉毛,小脸一皱,吓唬她道:“你若是不听我话,那我便以后都不来看你了。”吓得荆娟眼中满含泪花,赶忙点头,表示听从乐毅的话。望了小手中紧攥的几枚钱币一眼,终还是咬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把钱币揣入怀中放好。

  乐毅见荆娟肯乖乖听话,小小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此时,荆大婶已走了出来,招呼乐毅和荆娟两人,进房用膳。乐毅便牵着荆娟,走进了茅屋,在残破的案几旁,席地坐下。荆大婶捧着粗陶盛的一盆清汤,小心地放到案几上。乐毅往汤中望了一眼,只见这汤清得像水,只在汤面上漂浮着,几片树叶和野菜梗。

  荆大婶亦有些难为情,对乐毅道:“荆大婶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便请将就一些吧。”说着,便把手中仍冒着热气的红皮儿鸡蛋,递到了乐毅手中。

  乐毅望着手中的鸡蛋,心中不由一阵难过。这还是他上一次,从家中偷偷带来的鸡蛋,荆大婶一直没舍得吃,今日却煮来给他了。乐毅把鸡蛋推到荆娟面前,轻声道:“娟儿妹妹,这鸡蛋,还是给你吃吧。”

  荆娟望着眼前诱人的鸡蛋,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液,却坚持不肯吃这鸡蛋。最后,乐毅无奈之下,便提议将这鸡蛋一分为二,与荆娟一起吃。荆娟望了她娘一眼,见荆大婶并无反对,才敢勉强同意了。荆大婶背转过身去,悄悄地用粗布衣袖,擦拭了下眼角涌出的泪水。

  乐毅与荆大婶母女,吃完了这顿简陋之极的饭食,小小的心中,却是沉重万分。为何有的人可以锦衣玉食,但有的人却连饭都吃不饱?普通的庶民,其实所求的并不多。只是希望天下不会再起战火,而人人都有饱食而已。难道,便真的如此困难吗?

  用完膳后,已是午后申时。乐毅便告别了荆大婶母女,往灵寿的家中而回。

  乐毅在回到了宅院时,一名正在院中打扫的老者。一见到乐毅,赶忙紧张地拉过他,低声道:“毅少爷,老爷今日大是发怒,正在书房等你回来。你可要小心一些了。”

  乐毅闻言,不禁心头一懔,半晌,才对那老者点头道:“多谢你了,伦伯。”说完,便朝着院中的书房走去。而那乐毅称之为“伦伯”的老者,也一脸忧心忡忡,紧跟在乐毅身后。

  乐毅的父母早亡,只跟着祖父乐羊,相依为命。祖父曾是魏国的大将军,为魏文侯攻落了中山,而受封于灵寿。那“伦伯”,原正是乐毅祖父——乐羊的属下。他跟随乐羊留在灵寿,成了乐羊的家仆后。便也改了姓乐,叫做乐伦。

  乐毅忐忑不安地走进了书房,只见祖父正背负着手,对着墙上挂着的宝剑,怔怔失神。祖父虽已鬓角花白,但身板却仍挺得笔直,散发着凌人的气势。

  乐毅走上前,嗫嚅道:“祖父,毅儿回来了。”

  乐羊却未转过身来面对乐毅,一时沉默不语,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老夫问你,你可有偷窃家中的钱币?”

  乐毅闻言,不禁身子一颤,咬唇了片刻后,才垂首低声答道:“有,但是……”

  乐羊转过身来,大掌一拍案几,怒道:“你是不是不把老夫的教导,放在心里了?你小小年纪,就已犯偷盗。日后,定是个无用的废物!”

  乐毅抬起头来,正要分辨。乐羊却不由分说地,朝乐伦怒喝道:“去,把家法取来。”

  乐伦身子一哆嗦,老脸一皱,急声劝道:“老爷,毅少爷还小,尚不懂事……”乐伦知道,乐羊之子——乐舒,曾乃中山王的大将。乐羊为魏文侯攻中山时,中山王便以乐舒的性命,要挟乐羊。乐羊却不为所动,仍坚决带兵攻伐中山。中山王最终大怒,将乐舒处死,做成肉羹,送给乐羊。岂知,乐羊连眼眉都不眨,当众喝下了肉羹。接着,便大破中山,使中山归入魏国之境。乐羊有大功于魏,魏文侯在听说了乐羊食子之肉后,却对乐羊大为疏远。最后,便干脆将乐羊封在灵寿,不许他再回魏国。从而导致了乐羊性情大变,极为暴躁易怒。而他一生郁郁不得志,却又对乐毅寄托了无比的厚望,自是处处严格,对乐毅诸多要求。

  乐羊双目冷芒如电,紧盯着乐伦,怒喝道:“怎么?连你都要忤逆违抗我吗?”

  “乐伦不敢。”乐伦望了跪于地上的乐毅一眼,不禁心头一痛。却不得不去取来,如小儿臂粗的藤条,战战兢兢地交到乐羊的手中。

  乐羊接过藤条,便“啪”的一声,狠抽在乐毅的背上。怒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看你还敢不敢再偷窃?”说话之际,已是一鞭狠过一鞭,直抽在乐毅细小的身上。

  乐毅却紧咬牙关,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一声都不哼,任由祖父抽打喝骂。乐羊见乐毅一脸的倔强之色,不由抽得更是狠上几分。抽得手累之后,乐羊才扔下藤条,对乐毅冷哼了一声,道:“这半个月内,你便给老夫好好地待在书房,哪都不许去。这里的兵书,你全都要背得出来。半个月后,老夫再来考你。你若是背不出来,休想出这书房一步!”说完,便拂袖离开了书房。

  乐羊一走,乐伦忙上前去扶乐毅。乐毅却禁不住吸了口冷气,表情一阵痛苦。乐伦忙捞开乐毅的衣服袖口一看,只见乐毅细嫩的手臂上,已是青肿藕紫了一片,简直教人惨不忍睹。乐伦不由心中一酸,老泪便已落了下来。

  乐伦扶起乐毅,抹泪道:“毅少爷,你且等老奴去拿药来,你可别再让老爷生气了。”

  “嗯……”乐毅艰难地点了点头,乐伦便转身走了出去,为乐毅取药。乐毅抬起头,四下望了眼房中堆得满满的兵书。心中却不由乱想到:他本就喜欢看兵法典籍,祖父罚他在书房看兵书,对他来说,却也不是苦事。

  乐毅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书简,走到书案前坐下。稍一扯动,却引得全身一阵疼痛。乐毅不禁苦中作乐地想到:好在,祖父只是抽在他身上,而没有抽到屁股。若不然,现在便是坐,都要成问题了。

  即日起,乐毅便待在书房中,日夜苦读着房中的兵书。便是一日两顿饭时,乐毅也是手捧着书简,而不舍得放下过。乐羊偶尔过来看乐毅,随便抽出一些问题来考他。乐毅却是对答如流,小小的脸上,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睿智成熟。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乐羊一脸严肃地坐于书房中,乐毅则恭敬地站在乐羊面前。乐羊望了乐毅一眼,眯眼捻须问道:“兵不杂则不利者,如何?”

  乐毅琅琅对答道:“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

  乐羊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道:“何谓战法?”

  乐毅眼神明亮,朗声答道:“凡战之道:既作其气,因发其政。假之以色,道之以辞。因惧而戒,因欲而事,蹈敌制地,以职命之,是谓战法。”

  乐羊大是满意,又考究了乐毅数条问题后,乐毅皆能一一答出。乐羊才收起手中的书简,望了乐毅良久,才叹了声道:“毅儿,你可怪老夫对你太过严厉?”

  乐毅摇头道:“祖父对毅儿是殷殷期望,毅儿怎敢怪祖父?”

  乐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樊叔叔已去查出,你之所以偷窃,是为了救济一对母女。好了,此事老夫也不怪你。你有仁爱之心,却也不是坏事。以后,老夫便每月给那对母女三十钱,足够她们生活之用了。你无须再多操心。”

  乐毅闻言一喜,赶忙向乐羊一跪,道:“多谢祖父。”

  乐羊站起身来,对乐毅道:“哼,你这孩子,总是先为他人着想。好了,今日便放你半日,你且出去吧。但申时之前,却必须回来。”说完,便走出了书房。

  乐毅一阵高兴,他被关在家中已有半月,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了。乐毅出到宅院之后,一时又不知先到哪去。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看望一下,荆大婶和荆娟。不知她们母女两个,在他被关的这半个月中,过得怎样了?

  乐毅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到奎狗儿一众孩童,正在巷中玩闹。而一众孩童见到乐毅时,立即兴高采烈地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乐毅。

  乐毅无法详细作答,便道:“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一众孩童便簇拥着乐毅,边听乐毅说起这半月来的事,边往城门口而去。

  此时,那头上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脸含期盼地望着乐毅,道:“毅哥儿,那你现在可以教我们了吧?我们可是一直在等呢。”

  “好!”乐毅面含笑容,满口应承了下来。

  一众孩童,说说笑笑的,便到了荆大婶的茅草屋。乐毅才发觉,这茅草屋,竟有了一些变化,添置了不少用具。此时,荆大婶和荆娟也走了出来,笑着将乐毅一众孩童,迎进了屋中。而屋中的变化更大,已不再是以前那简陋的模样了。

  乐毅不由奇道:“荆大婶,这是怎么回事?”

  荆大婶望了乐毅一眼,奇道:“你不知吗?这半个月来,有个叫乐樊的人,一直在照顾着我们母女的生活。他不是你的叔叔吗?你怎会不知呢?”

  乐毅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这全是樊叔叔的功劳。

  午时,荆大婶便去为众人做饭。乐毅便领着一众孩童,出到屋外。教大家组队排列,演练阵型。一众孩童兀自练得不亦乐乎,乐毅和荆娟便坐在大石上。乐毅出言指挥着众人,而荆娟则看得有趣,不禁一阵咯咯直笑。

  第二日起,乐毅便遵守约定,教导一众孩童对垒的阵型。而这些孩童对乐毅甚是信服,却也练得颇为认真。一个月后,便已有些模样,不再像之前的乱成一团了。

  一日,乐毅仍如往常一般,白日在书房看兵书。下午则去巷后的空地,教导奎狗儿他们阵法。乐毅正指挥着众人,互相攻守对垒时。却突地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晕厥在他们不远处。乐毅顿是吓了一跳,忙领着一众孩童,过去。

  只见这老者蓬头垢面,敝衣破烂不堪。奎狗儿害怕道:“毅哥儿,这老头,像是死了。我们怎办是好?”

  乐毅闻言,便把手伸到这老者的鼻下,却仍有温温的呼吸。乐毅忙站起身道:“快,他还没死。我们一起把他扶到我家,兴许还能有救。”

  一众孩童,不由你望我、我望你,一阵犹豫。要他们去碰这满身脏臭的老头,他们心中,可是一万个不愿意。乐毅见众人不肯挪动,不由先蹲下身去,把那老者的手,架到自己肩上。然后,对众人一叱道:“你们扶是不扶?”说话间,颇有威势。一众孩童见乐毅都不嫌脏了,便也只好上前合力扶起那老者,往乐毅家中而去。

  乐毅领着一众孩童,扶着那老者回到宅院时。乐伦见状,顿是一惊,朝乐毅道:“毅少爷,你带了谁回来了?”

  乐毅忙道:“伦伯,先别问了。快去找医仕来救治这人,他快要死了。”

  乐伦微微一怔,望了乐毅扶着的老者一眼,便也不再多言,赶忙往外走去。乐毅让一众孩童,将这老者移到了客房之中。

  过了良久,乐伦便带着医仕,急匆匆地回来了。那医仕见到躺在榻上的老者时,不由厌恶地一皱眉,却仍是勉强地为这老者把了脉。然后又赶快地把手指撤开,站起身来,对乐伦道:“他是数日未有进食,以至虚弱晕厥,你们给他吃些东西裹腹。我再开个方,捉药给他服用,便无大碍了。”说完,便急忙开方去了。

  也不知是否那医仕开的方子管用,乐毅在服侍这老者服下药后,这老者已悠悠醒转过来。乐毅赶忙扶他半坐起身来,问道:“老大人,你感觉好些了吗?”

  这老者的脸面已清洗干净,只见他满头白发,脸上却皱纹极少,并不处老。面容慈和,颌下一咎雪白长须。半阖的双目,却隐隐蕴着神光,藏而不露,气度甚是不凡。

  这老者望了乐毅一眼,轻笑道:“小公子,可是你救了老叟?”

  乐毅目光明亮,笑道:“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老大人,你先坐会,你身体仍虚弱,我去端粥来与你。”说着,乐毅便站起身,走到案几旁,双手端起,仍是热气腾腾的香粥,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谢谢小公子了。”那老者接过青簋,对着乐毅微微颔首一笑。

  此时,乐伦走了进来,对乐毅道:“毅少爷,老爷让你到书房去。”

  “哦,知道了。”乐毅点了点头,又转向榻上的老者道:“我去见下祖父,老大人,你便好好休息。待晚一些,我再过来看你。”说完,便转身随乐伦走了出房。

  那老者微微含笑,脸上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目光烔烔,深邃睿智,含有抹难以度量的深意。

  乐毅走进书房,见祖父正坐在书案前,在烛台下,捧简细阅。乐毅便上前唤道:“祖父,你叫我来,可是有事吩咐毅儿?”

  “你且先坐下。”乐羊仍未放下手中的竹简,只瞟望了乐毅一眼,威严道:“听乐伦说,你今日从外面带回了一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乐毅在祖父面前坐下,便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乐羊听完之后,点头道:“既是如此,他或也是身世可怜之人。而且,也已一把年纪。若不救济于他,他可能难以活过今年寒冬。那便暂且让他留下吧。不过,你日后可不能,随意再带些身份不明的人回来了。”

  乐毅赶忙点头应是,神情一片欢愉高兴。

  而这老者在得到乐羊的同意后,便在乐毅家中住了下来。而乐毅也得知,这老者无儿无女,四处流浪漂泊,他自号为“西山老人”。乐羊在见到这“西山老人”时,却隐隐觉察得出,此人并非普通的老叟。他举止谈吐间,皆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风范气度。乐羊不禁对此人,暗暗留心,却也不予揭破。

  这“西山老人”,每日都陪着乐毅,去看他教导奎狗儿一众孩童。而老人却只是笑吟吟地在旁观看,从不出声打扰。且一看便是半日,也不觉疲倦。

  不知不觉便已过了五个月,天气渐渐转冷。数九隆冬,腊梅花开。到处是皑皑白雪,银装冰雕,漫天的雪花飞舞,纯洁雪白的一片晶莹素净。

  一群穿着厚衣的孩童,站在空地上。不断地跺脚呵气,小脸被冻得通红。只见一名戴着瓜帽的孩童,对着一名眉清目秀,约有八岁的男童道:“毅哥儿,今日这么冷,我们便不要练了吧?”

  这男童便正是乐毅。乐毅眉毛一竖,呵斥道:“这点冷,算得什么?若是没有耐性,不能持之以恒,怎练得出成效来?”说话之际,小小年纪的脸上,却有着一股成熟威严。

  这群孩童,遂不敢再多言,边从口中喘着白雾,边列起队来。正在乐毅指挥着众人,做攻防演练之时。却远远跑来了个小小的身影,边跑边带着稚嫩地哭道:“毅哥哥,毅哥哥……”一个急切,那娇小的身影,更是栽倒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中。

  乐毅见状,立是大惊,忙跑了上去。却见来的正是荆娟。乐毅扶起栽在地上的荆娟,为她抹去脸上的雪泥。只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已哭得红肿。小小的粉脸上,更是因为跑得太急,而一片殷红如血。

  乐毅不禁大为心疼地问道:“娟儿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荆娟见到乐毅,顿是扑入了乐毅的怀中,“哇”的一下痛哭出声。泣不成声地抽噎道:“毅……毅哥哥,你快点去……快点去救我娘……”

  乐毅忙追问道:“怎么了?荆大婶怎么了?”

  荆娟哽咽道:“有坏人,欺负我娘。”

  乐毅脸色一凝,赶忙牵着荆娟,急道:“走,快带我去。”

  荆娟“嗯”了一声,便与乐毅一同,直往城门的方向疾走而去。他们后面还紧跟着一众孩童,而那“西山老人”,也悄然跟在众人之后。

  乐毅一面走,一面朝荆娟问道:“娟儿妹妹,你是如何进得了城的?”

  荆娟答道:“有个好心的大叔,让我藏在他的牛车中,娟儿才能混了进来。”

  乐毅领着众人,一路疾行。出了城门后,便径往荆大婶的茅屋而去。一众小孩,在雪地中艰难地走了良久,才到了荆大婶的茅屋。

  乐毅示意众人噤声,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前,伏耳一听。里面传出来女子的哭声哀求,和一阵猥琐虐笑声。只听有人道:“他***,这小娘们真是极品尤物,我哥几个,可真是有福了。”另一人笑骂道:“章老四,你他娘的快点,该老子享受了。”

  乐毅把头悄悄探到门边一望,只见屋内光线昏暗,有几个半赤着身子的男子,正围在地席旁。趴在地席上的一名男子,剧烈地动了几下,发出一阵“猢猢”低吼,才从席上爬起身来。而另一人,立刻迫不及待地扑到地席上。在旁观看的几人,又发出几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