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战国录 第七十一章 坚守沙丘(下)
作者:逸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二日,寒风凛冽,天方微亮。.坡下已是旌旗飘展,敌军军容大盛,由杜况亲自指挥着进攻沙丘宫。

  “咚咚咚咚”,只听战鼓擂得震天响,直似把人心都震得,要从口中跳出了一般。伴随着呜鸣的苍凉号角声,杜况的大军列队整齐,改为了步兵方阵。“嗬嗬”,前面的步兵,全手持着半人高的青铜盾,齐声大喝着,一步一步地往沙丘宫逼近。

  此时,乐毅和赵奢亦赶了出来。往下看清了敌情后,赵奢即刻神色大变,急声道:“杜况那老匹夫,果真是可恶!如此严密的方阵,只怕箭矢对其亦起不了作用。若要硬拼,我们兵员太少,根本和他们耗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乐毅眼中精光一闪,抿唇道:“好在我昨夜已有准备,不知现在,是否能派上用场?”

  赵奢转头望着乐毅,急问道:“你准备了什么?快拿出来看看。”

  乐毅双眼紧盯着,已越逼越近的敌军方阵。沉声道:“将军看着便知。”乐毅既然已如此说了,赵奢虽是满心的焦急,却也只能沉住气,继续观望下去。

  敌军的步兵方阵,已前进到了半坡,距离沙丘宫,亦只有二百步之距了。而乐毅仍是下令按兵不动。在坡下遥望指挥的杜况,见状一阵心喜。待要再前进得一百步,他便要立即下令,冲锋攻上沙丘宫了。此际,坡上却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只见地上陷下了一个大坑,坑中布满了倒贯着的竹刺尖茅。前列的敌军士卒,纷纷惨叫着掉落进坑中。

  乐毅心知,昨夜派乌恒领了两名家将,趁夜偷偷挖出的陷坑,终于起作用了。趁敌军阵脚大乱之际,乐毅立即一挥手,大声下令道:“放箭!”早等候多时的将士们,立即张弓满弦,一阵漫天箭雨直朝敌军射去。

  昨夜杜况一直派哨兵密切注意着,沙丘宫的动静。但却不知道这陷坑,是怎么挖出来的?现在杜况的几千士卒,正陷入了慌乱之中,不知是进是退。杜况心知此时若是后撤,伤亡必定更为惨重。遂咬牙传令下去,继续往前进攻。

  战鼓又再擂响。杜况的军纪严明,军中士卒不敢不从。军令一下,敌军士卒只好抬起满地的尸体,扔到坑中,直到把坑洞填平为止。敌军冲过坑洞后,立喊杀着朝沙丘宫冲来。在盾牌的掩护下,敌军士卒燃起了火箭,纷纷朝遮挡乐毅之军的辎车射去。

  在箭矢、滚石檑木都用尽了之后,乐毅拔剑出来,朝众军士大喝道:“将士们,随我杀上去。”众将士一片拔剑喊杀,人人奋勇,随着乐毅,往冲上坡来的敌军迎去。

  乐毅率着一众骁将勇士,如出岬猛虎一般,冲进敌军阵中厮杀起来。前面的敌军士卒,被杀得节节败退。已要抵抗不住,这些被激起了拼死之心的虎贲之士了。杜况脸色一变,立即又挥手命一千人上前支援。

  这一千敌军士卒亦加入了战圈后,战况更为惨烈。此时,人人皆是杀红了眼,只知拼命地砍杀着眼前之敌。而身边亦不断地有人倒下,但所有人却已是麻木了。沙丘宫下,只见残肢断节满天乱飞,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鲜红的血液,已湮没了人的理智,脑中只留下了一种强烈的意念——杀!

  战场的残酷,容不得有丝毫的软弱,在这里只有不停地杀人或被杀。生命在血腥的杀伐面前,已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教人不寒而栗。

  乐毅之军仗着地形之优势,军心又盛。虽是兵力不及敌军,却仍然是不落下风。双方鏖战了一个多时辰,连杜况这种征伐惯了的老将,也不禁看得头皮发麻。

  公子章望着杀得激烈的战场,一直抿唇皱眉,心中隐含着怒气。最终再看不下去了,朝杜况暴喝一声道:“收兵!”说完,便恨恨地拂袖离去。

  杜况闻言心中猛地一颤,以数倍的兵力,都不能攻下这沙丘宫。这不禁让他觉得羞惭难当。但公子章的命令已下,杜况也不敢违命,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敌军士卒如潮水般往坡下撤离,乐毅又率军趁势往下掩杀了一段路,才下令撤军回沙丘宫。回到沙丘宫后,乐毅即命众将士,修缮防御工事,补充滚石檑木。

  往未经清理的战场望去,只见残破的旌旗、兵刃散落一地,尸体高积如山。方才惨烈之象仍是历历在目,乐毅心中亦不由升起了一股哀痛。乐毅吩咐军中士卒照顾好伤卒,轮流休息之后,便往沙丘宫内走去。

  进到殿内,只见赵奢背后的伤口又再迸开了,而且身上还多了不少伤口。正喘着粗气,由乐乘帮他包扎。而虞月则脸色青白地蹲在一旁干呕,已吐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乐毅心知,虞月定是偷偷看了今日之战。但她最怕见这种杀人的场面,在当日庞城之战时,他也曾见她这样呕过。乐毅缓步走近虞月身旁,蹲身下来,轻轻拍抚着她的玉背,怜声道:“月儿,感觉如何了?”

  虞月浑身轻颤,垂首流泪,自责道:“月儿真是没用。不但不能为乐郎上阵杀敌,还要成为乐郎的拖累。”

  乐毅心疼地捧起虞月的脸,柔声呵呵笑道:“我可不想,我的乖月儿,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双手染满鲜血的女人。这些杀伐之事,全交给我便是了,让我来保护你。”

  “嗯……”虞月稍恢复了平静,用手背拭去脸上泪痕。这时才看清了乐毅满身是血,已结了厚厚的一层茧。虞月差点骇得又要涌出泪来,定定望着,乐毅被血染成暗红的甲胄。凄然道:“乐郎,你的身上……”

  乐毅低头一看,不由淡淡笑道:“没事,这都是敌人的血,与我无关。”其实,乐毅的肩上也有一处剑伤。只是砍得不深,但血肉已和甲胄疖痂在了一起。但他却不想让虞月知道,免得她担心。只打算待会,自己偷偷再去处理这伤口。

  “你真的没事……没骗我?”

  “没事!”望着虞月眼泪汪汪的美眸,乐毅轻笑着拍了拍她的粉脸,站起身来,往正在呲牙列嘴的赵奢走去。

  赵奢望着乐毅,不由叹了一声道:“今日我们虽暂且胜了,但军中将士,亦是伤亡惨重。若是敌军每日都像这般进攻,只怕我们也捱不了多少日了。”

  乐毅心知赵奢所言不假,不由垂首沉默不语,良久才沉声道:“敌军也伤亡不小,我们能撑得过一天便一天吧。现在已是别无他法,只能看大王什么时候,调遣援兵来救了。”

  赵奢叹息了声,望向远方邯郸的方向。神情一阵落寞,喃喃地低语了几句,只是无人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