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乐毅与虞月、乐乘一齐,坐在厅中,述说着昨夜所发生之事。.当然,乐毅是把“凤来楼”换成了酒肆,决口不提他是在青楼之中,与盗魁——赫鸠嚣动的手。
虞月、乐乘听乐毅说得正紧要之际,乌恒却走了进来,朝乐毅禀报道:“和大人来了。”
乐毅闻言便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和田也已在家将的引领下,走了进院。和田一见乐毅,便皱着眉道:“贤婿,你昨夜可是在‘凤来楼’中,与赫鸠嚣激斗了一场?”
和田见面的第一句,便已是直入正题。乐毅心知定是有些不妥,不由脸色微红,颔首压低声道:“小婿一时卤莽,还请岳丈大人责罚。”
和田抚须眯眼,沉声道:“你可知道,赫鸠嚣昨夜离开‘凤来楼’后,便遭人伏击了。而他所带的手下,亦无一人生还。而赫鸠嚣也是身受重伤,若不是正巧遇上了巡城的守卫,恐怕他也难逃一死。现今,赫鸠嚣便正在公孙喜的府上疗伤。今日一早,公孙喜便亲自率军,大肆搜查大梁城,追查昨夜之事。”
乐毅闻言不由一惊,忙道:“怎会发生了这般大事?那公孙喜可有查出,此事是何人所为?”
和田望了乐毅一眼,叹道:“公孙喜查到‘凤来楼’中,得知了,你与赫鸠嚣曾发生过冲突打斗。而公孙喜,原本亦怀疑是你行刺了赫鸠嚣,又或者是暴鸢将军所使。但在仔细详查之后,又发现你们两人,都没有埋伏行刺的时间,行刺的却是另有他人。最后,好不容易才查出了一丝线索。此事,应是‘赤楼’所为。”
乐毅眉头微皱,不由奇道:“那‘赤楼’,是个收取佣金,替人行刺杀人的组织。这岂非是说,有人买通了‘赤楼’,要对付赫鸠嚣了?那要取赫鸠嚣性命的,又会是谁呢?”
和田摇头道:“这个,老夫便不知了。今日,老夫见到苏先生时,他托老夫与你说。这几日里,再不要随便出门了。须得谨慎小心一些,以防不测。”
乐毅眉头紧锁,点头答应了声。和田又再吩咐交代了一番后,仍有些不大放心地走了。如今,大梁城中正是危机四伏,乌云密布。而乐毅也已卷入了浑水之中,若不加倍的小心谨慎,确是难以防范。乐毅沉思了片刻,便径去找冷渠和乌恒等人。让一众人,须得提高警惕,加强院中的防备。
接下来的两日,乐毅果然一直都待在院中,未再出门。乐乘终日闷在院中,不由大生无聊之感。而虞月、和秋彤两女,却是欢喜不已。和秋彤更是索性搬了过来,与虞月住在一起,这样便能朝夕与乐毅相见了。
而魏王的寿诞之日,也终于到了。大梁城的民宅商贾区,仍是如往常一般,并无太多喜庆。但在城内的宫殿区,却已到处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了。大道、甬道、复道之上,只见车水马龙,人流不息。魏王宫内的热闹欢腾,更是自不待说了。
一大早,田文、苏秦和焦士俊几人,便先后派了人来,邀乐毅一同进宫。但都被乐毅一一婉拒掉了。乐毅心中自有打算,只待到了时候。再与和田一齐进宫赴宴即可。若是过早去到,宫中的繁文缛节,以及众人间的交际应酬,却甚是烦人。又怎及得上现在,有虞月、和秋彤两女陪在身边,这般恰意闲情呢?
待到了未时,乐毅才与和田一同出门,乘车往魏王宫而去。
乐毅、和田入到宫苑后,便由宫中的寺人,一路带到了御花园。只见花园之中,已是人头涌涌,闹哄哄的,热闹非常。众人皆是三人一群,五人一堆。各自扎在一起,互相寒暄,谈笑风生。
场中男仕皆头顶冠弁,儒衣长袍,举止得体,甚是儒雅风流。女仕们,更是盛装打扮,争艳斗妍。一身罗衣长裙,裁剪合度。头结官髻,手拂广袖,如蝴蝶翩舞。再配以金环玉饰,明珠香囊。更显衣香鬓影,满园春色。而丰姿绰约、美貌动人的女子,在园中穿插而过时,又引得不少倾慕者的目光追随流连,遐想菲菲。
乐毅一时也未看到,苏秦、田文、焦士俊等人。便惟有随着和田,与一些魏国的大臣打着交道。乐毅四下张望了一眼,心中大概估算了下,这花园之中,竟约有二千之众。魏王的寿诞,不可不谓是极为隆重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便有宫中内吏到花园中,宣昭众人进殿入席。园中众人,便鱼贯地往大殿而去。殿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中早已设好了席位,络绎不绝的宫娥寺人,正忙碌地穿梭其中。案上已摆满了酒菜瓜果,脍炙醢脯。爵、簋、豆、觥、锯刀、俎、箸等具,一应俱全。案几旁,则摆放着盛有肉羹的青鼎。鼎中热气升腾,香飘四溢,让人谗涎欲下。
殿中的主席,设在大殿端首,乃魏王之席。距离主席百步,则为上席。上席设有五十余席,分列大殿左右,每席可坐四人。此是留给,齐、燕、楚、赵、韩、宋六国使臣的贵宾席。而其下,又设有三百来席。魏国的王亲国戚、公卿贵胄,便纷纷入席就坐。
待殿中众人皆坐定之后,便听殿外丝竹声起。一队百余人的宫礼乐师,正步履轻盈,且吹且奏,进入殿来。进入大殿后,又绕了小半圈,分到殿门左右,继续吹奏。
此时,又听宫中的内吏,高声唱喏到:“大王驾到。”
殿中众人灼灼的目光,皆往大殿门口投去。只见在众多妃嫔的簇拥下,魏王昂首阔步地步入殿来,威风凛凛,颇具王者风范。而魏王后面,又跟有二百余名的随身侍卫,紧步紧趋,护卫着魏王。
魏昭王年有三十余岁,面色稍有些浮白,唇上留有两撇髭须。身穿华贵冕服,上裳为玄色,衣领连接着左右襟,衣襟在胸前相交。左襟压右襟,在右腋下挽结。下裳为深黄色,玉带在腹前宽松地打了个结,绅带垂下,随着步伐摆动。头顶长形冕冠,由垂下的红缨绳,在颔下系结固定。冕冠由冕板、冕旒、笄、纮、充耳组成,前圆后方,后面向前倾斜。冕板两端垂坠的珠玉,则以五彩缫线穿组,微微摇晃。这身冕服冕冠,配以魏王满脸的肃穆,便尽现了君主之威严。
魏王一路缓步往殿端走去,殿中的众人,皆须跪伏于地,稽首恭候他入席。待魏王走上玉阶,在台上入席坐定后。魏王的妃嫔,便坐入了后面的数十席中。只有两女一左一右的,陪着魏王,坐于主席之中。此两女高贵华丽,便正是绛玉夫人和清秀夫人。而魏王的一众随身侍卫,也退到了席后空位处,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
魏王缓缓地扫望了殿中众人一圈,眯眼含笑道:“众卿为寡人祝寿,寡人十分之高兴。今夜,众卿便与寡人同欢。”说完,便举起手来,“啪啪”地拍击了数下。
大殿旁的乐师,立即又起劲吹奏起来。只见有数十名绰约俏美,挽着堕马髻,身穿宫纱薄衣的美姬。如乳燕归林一般,翩翩舞进殿来。众女舞到大殿正中,便如莲花散开,边舞边启唇唱词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此却是大雅之舞——云门,而此舞与轻歌曼舞相比,又大不相同。乐韵讲究中正平和,舞姿典雅纯正。诸女举手投足,折首顾盼之间,皆是端庄而凝重,舞出了泱泱大度之韵。
和田边观赏着众姬歌舞,边向乐毅笑道:“此便是八佾之舞,八女为一佾,八佾便是六十四女。乃是天子之舞,非是重要的典祀之礼,不会用到此舞。平日里,我们可是见不着的。”
乐毅闻言亦颔首微笑,觉得此舞甚是洁雅高贵,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之感。
魏王哈哈朗声大笑,边举起雕龙巨案上的酒尊,向殿下众人劝饮。殿下的各国使臣,王亲国戚、公卿贵胄,忙纷纷举起手中杯爵,与魏王同饮,气氛一时热络。
殿中众姬舞完了一段之后,乐声忽地一变。众姬亦跟着扇形散开,扭腰如彩蝶纷飞,却变成了风格迥异的另一支舞。此时,从殿外又舞进了数十名女子。舞姿轻盈柔美,秋波流转间,更是曼妙生姿,美不胜收。殿中众人看得一阵击掌喝彩,欢声雷动。
两队美姬汇合在了一起,渐渐舞成了一个大圆。众姬面朝圈内,微一低头,又即四下散开。殿中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呼。只见众姬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便仿如是祭天之舞般,处处透露着神秘莫测之感。
而大殿正中,却出现了一名头挽燕形髻,身穿刺绣金边的短衫亵衣。脸上亦带着一副,狰狞可怖的恶鬼面具。但不知为何,众人尚见不到她的脸面,便已觉得此女光华流转,犹如天上的明月一般。殿中的众女,都只是陪衬她的小星点。此女香肩若削,肤白胜雪,玉臂粉腿,款摆摇曳生姿。舞姿造手极为柔媚生动,再配上脸上的面具,造成的强烈反差。让人深觉血脉贲张,心痒难耐,想揭看此女藏于面具下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