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红尘倾天下 第十章 交锋相知
作者:风如尘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此后,叶睿希每隔一月就到玄峰谷底和风如尘汇报流星阁建阁情况,同他一起探讨一些深深层次的朝廷、江湖利益攸关问题,以及流星阁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叶睿希越来越惊艳于小鬼的眼光计谋,有时自叹不如,一些他和阁员苦苦思索不能解决的问题,经风如尘那么入木三分的剖析,一经点拨豁然开朗迎刃而解。

  现在叶睿希越来越对这个小鬼着迷,每天都多喜欢一点点。幸好小鬼不出玄峰,这样他也就不必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怕别人抢走了,所以所有工作他都做得几乎完美,绝不给小鬼出谷的机会。小鬼是他一个人的,虽然小鬼一直不肯认他做哥哥,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鬼,既是弟弟、又是知己,每次下崖都给带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好东西,跑王宫偷点心,潜海摘珊瑚,盗古墓找古董,简直把他宠上了天。只可惜小鬼都不买账,辛苦得来的宝贝只能都塞到流星阁鼎阁,那是叶睿希专门为风如尘设计监工的,小鬼总有一天要出谷的。

  风如尘的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转眼已过了三年,当年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十岁的小“妖孽”。

  秀山绿水,碧草清花,以青山做伴,同鸟兽共舞,聚天地之灵气,吸昙莲之精华,竹影摇曳,竹叶飘飞,一白一蓝两条身影自在穿梭其中,兵器交接叮当声夹杂几声鸟鸣,铿锵婉转起伏,酣畅淋漓,潇洒之至。

  “小尘尘,承让了。”凌卿云右手剑指如尘白皙的脖颈,左手随意附于身后,侧身而立,一袭蓝衫随风摆舞,只用一个竹簪髻的发髻在切磋过程中已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耳侧,任由清风拨弄,这样一幅完美的美男图却被脸上那不合宜的邪笑彻底破坏,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小师弟,今天可是大师兄最后一次让你喽。”言外之意,本公子对你可都是小打小闹。一个甩身,将宝剑立在身后,嘴角微微勾起,飞身轻踏右侧的翠竹,竹竿曲韧,微微一挺,便将风如尘送了出去,远远望去,如一只白鹭在竹林中惬意嬉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小师弟,明日可就是你的好日子。”

  “风如尘,有本事现在就拿出你所谓的真本事同本少爷再打一架。”凌卿云张开狮喷大口大吼。气得挥剑一招切断了好几根碗口粗的竹子,一个飞身,气闷的飞逐而去。

  三年了,被这姓风的小子整整荼毒了三年。即便明知自己武功比那姓风的要高却还是奈何不了他,整不了他。堂堂凌卿云山庄少庄主有生之年的脸面全在这三年里丢尽了。

  终于,明天就解脱了。

  “老头,老头,快把清风十二式交出来,否则醉欲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喝……”风如尘旋身落地,冲进竹屋就大喊大叫,明天就要出谷了,可是老头的绝学清风十二式现在连个影都没有。

  “耶……”风如尘眼睛瞪得铜陵大,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跨出的脚步忘记了收回,手里的宝剑倏然脱手,小心脏砰砰狂跳,疯狂悸动,视线久久不离竹屋内室门前的紫色身影。

  只见竹廊上站着一飘逸少年,剑眉轻佻,墨瞳清隽深幽,一双桃花眼正眼带笑意的打量他,薄唇挺鼻,皮肤白皙,脸带和煦春风,隐隐带些尊贵气息,墨发整齐的被一只玉簪笼于脑后,只留两屡碎发散在左耳侧,多了几分洒脱,手持一把山水折扇,正前后微微扇动,修长的身形隐没于上好的白色绸缎中,外罩一层神秘宽松的紫色轻纱,如谪仙一般幻美而飘逸。

  好一个温润如玉、高贵典雅的翩翩玉公子。

  柳郁辰清早来到这绝地无名谷向隐居于此的北怪和天机二老送来海絮飘,七年之前有幸得以结交二老,约定于七年后送酒中之仙——海絮飘送至二人谷中,今日正是前来履约之时。

  那海絮飘是取归海境内第一雪山天絮峰顶的雪水与归海王室御用葡萄——柳絮珠精心酿制而成,待酿成后深埋入归海国近海的海底贮藏十年,吸收日月天地灵气,不仅口感远胜酒中上品——凌云山庄的飞云醉,更有益寿延年之效,被誉为酒中之仙,是天下趋之若鹜的圣酒。然由于雪水采集难度极大,柳絮珠娇贵难养,每年柳絮珠的产量都极低,而酿成之后埋入近海的工序更是难上加难,每年为了酿制这柳絮飘都会搭上不少命,最终每年出产的柳絮飘不到十坛,真可谓旷世好酒胜万金。

  柳昱辰此番进谷一是为履约,而是为了那圣物昙莲而来,这也是当年二老隐晦提及却不言明,似在邀请他七年之后入谷便将告知全部。至于两老的动机是为了那海絮飘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也就只有进了谷才知道。

  刚入崖底,那两个鼻子比狗还灵敏的老家伙早已等候多时,没来得及打招呼手中的那坛海絮飘已经没了踪影,这两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可是一点没变,认酒不认人,只好自己尾随来到竹屋。

  现在他也不知道两个老头躲哪去了,大概在为了海絮飘争的脸红耳赤吧。柳昱辰颇为受挫的转过身,只见一白衣少年呆立在大门口,脸色红润,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有趣的瞪着大大的,显出几分俏皮灵动,红唇长得大大的,下巴几乎掉在地上见不起来,这种呆滞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十岁左右、满身充满灵气的白衣少年身上竟显得那么灵动纯真。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一种想在他蜜桃般的脸上狠狠咬一口的冲动,看看是不是可以咬出水来。

  “小尘尘,你发什么呆?咦,你是谁?怎么会进的谷里?我师父呢?”风风火火赶到的凌卿云一踏入门槛,就发现那个把什么都不放眼里的风如尘正开天辟地的盯着某个人出神,花痴一样就差流口水了,他的心里从没有过的一阵不爽,对,不爽极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有个出色至极的男人正淡淡的对着他的小尘尘笑,那笑容所及之处如春风拂过,很是舒爽,但他却怎么看怎么刺眼,这是什么人,怎么进的谷,来谷里有什么目的,思及此很自然的忙把风如尘护在身后,摆出防备之姿。“……”柳昱辰淡淡一笑,不理会视他为毒蛇猛兽的凌卿云浓浓的火药味,饶有趣味的瞥了一眼被凌卿云护在身后的小鸡,右手一挥,收起折扇,优雅的转过身,紫色轻纱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踏进内室,在竹桌前坐下,自顾沏了杯清茶,端起茶杯闻了闻,抿了一小口,闭上眼回味一阵,薄唇轻起,“这茶,不错。”

  本就眉头紧皱的凌卿云,当下胸腔里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这个人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等了半天,等到了这么一大串目中无人的动作,等到了这么一句不把他当回事的话,他竟然还不如一杯茶。这是让他郁闷的挑衅,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颗葱。

  “大胆,这无名谷岂是你随意放肆之地。”大喝一声,凌卿云足尖一点,宝剑出鞘,直向屋内优哉游哉品茶的柳昱辰刺去。

  柳昱辰似是没有听到凌卿云的警告,更不理会凌卿云的武力威胁,继续埋头悠闲品茶。

  见柳昱辰如此看不起他,凌卿云怒火飙升,本想只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谁想此人竟如此不识相,怒不可遏,当下运起了九分力直向来人的颈项刺去。

  眼看那锋利的宝剑即将切中悠闲品茶的柳昱辰,而对方竟完全没有还手之意,风如尘更加惊异了,好个嚣张的人物。

  眨了眨眼,只见凌卿云的剑尖竟然硬生生的停在了那一缕青丝垂落之处,无论凌卿云怎样运劲,竟诡异的任是进退不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紧紧的握住了剑头,突破不了却又后退不得,气得半空中的凌卿云只得恶狠狠盯着一脸无事的柳昱辰的咬牙切齿。

  “这,便是无名谷待客之道?”云淡风轻的吐出几个字,依旧是一样的语气,没有恼,也没有怒,倒颇有几分讽刺之意。

  柳昱辰看了眼没事人般慢慢走进屋内、同他一样面无表情的风如尘在对桌坐下,毫不客气的拿过他身边的茶壶,大大咧咧的沏了杯茶,饶有趣味的喝了一口,却并没有马上吞下而是在含在口内涨了涨腮帮子,面露不解之色,最后闲闲的吞下茶水,把玩着茶杯,状似随意的吐出几个字,“也没什么特别的。”

  轻轻一笑,柳昱辰左手轻飘飘的挥一挥衣袖,却轻易的就将凌卿云送出几步,右手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轻声道,“的确。”

  “你,很嚣张。”风如尘打第一眼看见柳昱辰就觉得他不简单,表面上温润如玉,隐约中透着气度不凡,不应该会是轻易出手、招敌挑衅之辈,看不懂、摸不透。

  “呵呵,彼此彼此。”柳昱辰放下茶杯,起身走出屋子,双手交于身后,背对竹屋面向青山,恩,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人,也有趣。

  “可以摘下了。”风如尘走到他身边双手抱胸,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柳昱辰转过头,不解的问道,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少年说出的话怎么如此老练,想不通这样的环境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小怪物。

  “呵……面具。”说完风如尘俏皮的眨了眨眼,转过身,不再理会他,走进屋内。

  柳昱辰的身子一僵,探究的视线随着风如尘而移动,他居然这么短时间之内就能看破,还真么直白的道出,呵呵,这个小人着实有趣,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10岁?”既然对方很聪明,那也就不必再委婉,柳昱辰进屋就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呢?”风如尘沏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遮掩了过去,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聪明、更睿智。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或许刚进门那会他会把眼前这个波澜不惊的家伙当做十岁的小孩,但经过刚才的那么一番试探,柳昱辰敢肯定那些谈吐都不是一个在这山坳坳里长大的小孩能有的,没有阅历人生不可能会造就这样的小怪物。

  “你呢?”风如尘对于柳昱辰也有同样的疑惑,凌卿云的武功在他之上,吃了昙莲之后身上有三十年的功力,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十多年的修炼,少说也有四十年的功力,竟然那么轻易就受他摆布、进不了身,而这个现在还在悠闲品茶的家伙从头到尾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这人的武功的是何等的深不可测,也许连老头都不是他的对手,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家伙真如他看起来一般才到弱冠之年。

  “你说呢?”柳昱辰有样学样,随随便便就把问题就给踢了回去。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妖孽,妖孽,这个家伙绝对是一只可怕的妖孽。算了,管他那么多,懒得再和他打哑谜,累的慌,话锋一转,立刻现出原形,无赖一笑,“你长得不错,虽然比我差点。”

  “哦,那可否入得了尘儿的眼?”柳昱辰自认是嚣张的祖宗,却没想这里还藏着一个狂妄的小孩。

  “勉勉强强啦,这就这么几个人,小师弟那张脸看了这么多年再好看也腻了,老头就更不用说,所以运气你得了这里的树魁。”风如尘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怀里拿出的一只小竹笛,竹屋里的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

  “呵呵,尘儿所说的树魁可是……”这才是小家伙的真面目,比之刚才的剑拔弩张可爱多了,柳昱辰的春风笑意重新浮上俊脸。

  “这世上有花魁就不能有树魁吗?嘻嘻”管你听不听的懂,听不懂是在赞你,听的懂实在贬你——清倌之魁,哈哈,风如尘不自觉得贼贼一笑,这家伙肯定听的懂。“那尘儿长大了是花魁还是树魁?”柳昱辰不怒而笑,小家伙拐着歪骂我,火候还不够。

  “都是,本公子长大了肯定妖孽堪比祸水,男女老少通吃,哈哈哈……”风如尘爽朗一笑,心里甚是痛快,棋逢对手,和这紫衣人聊天绝对可以增功,有竞争才有进步。

  “尘儿确有这样的潜质,昱辰哥哥可是十分期待啊。”一袭白衣的风如尘手拿翠笛,爽朗一笑,柳昱辰竟也看呆了,也跟着爽朗起来。

  “昱辰?哪个辰?是和尘儿一样出尘的尘还是清晨之晨?”没想到这帅哥竟和自己同名,还真是有缘。“出尘?呵呵,尘儿的名可有几分意境,也融入了令尊的一些期望吧。昱辰哥哥的辰是日月星辰的辰,比你的要简单多了。”好一个出尘,只可惜这小家伙恐怕这辈子都要入尘了,柳昱辰不禁为风如尘有些可惜,他应该是更适合隐居在世外桃源。“呵呵,昱辰哥哥说的及是,只可惜家父一取完“风如尘”三个字就注定了尘儿这一生都是要入尘了,呵呵,还是不及日月星辰,虽然遥不可及、却也可以高高在上,多少可以主宰一些命运。”风如尘站起身,走出竹屋,拾起刚刚仔细擦拭过的竹笛,沉静在自己的思想中,吹起了一首“广陵散”,笛声清脆婉转,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淡淡忧愁。

  柳昱辰震惊于小家伙的睿智敏锐,只一个字就能让他随意说出他的身份,却又隐约含着一种知己的感慨,内心有种感觉,两人很像,处境很像,处世的方法都很像,不自觉的都戴了一张面具。日子一久,连自己都分不清那个是面具,那个事真性情。不必多言就能彼此相知,小小年纪吹出如此仙乐,笛声中却是吹尽了内心的无奈忧思,这是他掩埋在心灵最深处的情绪吗?什么嚣张,什么狂妄,都是在千方百计的压制这种令人几欲疯狂的把握不了命运的无奈沧桑,都不过是安慰亲人朋友的幌子,不过是迷惑对手的表象。

  案上静静躺着一把古琴,柳昱辰右手一伸,古琴就被吸到桌子上,看了眼屋外的风如尘,双手一抚,淡然一笑,喝着笛声奏起了《广陵散》,既然现实之中充斥无奈,那么就让他们暂时在乐声中驰骋飞扬吧。

  被柳昱辰一挥退到了竹门边的凌卿云,不知什么时候被柳昱辰隔空点穴,动弹不得,说笑不出。但正是因为他没有插入两人的对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却让他惊诧的发现了另一个小尘尘。相处这么多年,从没有见他的小尘尘会用如此正经却依旧不失气势的语气说着他根本就摸不透的话,更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脸上竟带着浅浅哀思,淡淡忧愁。

  一瞬间,凌卿云觉得自己不认识小尘尘了,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狂妄自大的,何曾有过这样的神情。两人奏出天衣无缝的琴音笛声,而他只能静静听着,似乎他和风如尘越来越远了。这个认知让他开始恐慌,开始慌乱。此前知道明天两人就要出谷各奔东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倒都没有什么感学,甚至有些庆幸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小恶魔了;但是现在,当他发现多年的朝夕相处,竟不如一个刚见面的人来的更为默契,发现两人的心似乎正在远离,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他真的就要这么离开自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