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饶是黑过不少人的铁钢见到这样一幕诡异的场景也有些胆颤，以往都是他们四个人在这块地方砍别人，可今天不知道从哪来了一个死神，一开始还以为又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自己这边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撂倒！

　　“干啥！”

　　“咋，咋办呐？”

　　“啥咋办！”

　　“要不，咱……咱……咱跑！”平日里闹的最欢的铁钢到了这会也不禁开始双腿打颤，站立不住。~蓝~~~,..

　　“跑你娘！这小子弄死老四跟光头了！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他不可！草！”

　　“可……”

　　“你他妈怕啥！咱手里家伙不比他的硬？”兄弟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铁钢，他紧紧攥了攥手里的扳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颜明，内心的恐惧暂时往下压了一压。

　　此时的双方就像古罗马角斗场上的武士一样，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稍有一步不慎，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诶，兄弟，咋不过来呀！我这还等着呢！”见对面二人迟迟不动，颜明又开始了心理战。边说着，沾满血液的脚又踢了踢刚倒在自己身旁的披头男。

　　“草……”低声骂了一句，铁钢说着就要拎起扳手冲过去，但还没等他踏出第一步，他哥却说话了，“兄弟！哥几个平日里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下这么狠的手是干啥！”

　　“无冤无仇？”原本凝固在嘴角平淡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升华为令人可怖的狞笑，“强奸……活埋……强奸……活埋……”刚刚散去，犹如鬼魅般的回声再次响彻耳边，颜明的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副场景。自己明明从小就憧憬着成为一名正义的伙伴，明明在那时……明明在那时年幼的自己被母亲拉着，站在人群中就那么看着那个女孩被拉上车……明明早就决定一定不再屈服于任何人。

　　“无冤无仇啊……”宛如抽搐般的笑着，颜明爆射出一道冰冷的目光直视着说话的男子，“你说你们和我无冤无仇？那请问如果我没有捅死那个恶心的光头，你们接下来要对我怎么样呢？”将手中的铁棒暗自握紧，那来自皮肉与金属间奇妙的紧致感正引领着体内一股莫名的感觉冲击着自己的脑海。那是，比性事更强烈，比痛苦更紧实，比欲望更加真实的存在。

　　没有回答颜明，剩下的二人只是恨恨的看着颜明，他们心知肚明，如果颜明真的像是刚开始那样的待宰绵羊般温顺，接下来几个人一定会……

　　“草！弄死他！”再也忍耐不下去，刚刚还在地上蠕动的两人已经停止了呼吸，现在，他们必须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

　　可如果这个世上真有鬼，这两个即将成为鲜肉的鬼一定会后悔，自己，根本就是为了虚荣而战。

　　“渣滓。”看着一起朝自己冲过来的两人，颜明快速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然后将左手上的铁棒在铁钢二人快要临近的时刻冲着铁钢的面目狠狠甩了出去。

　　看到快速飞奔而来的铁棍，虽然在晚上只能看到是个黑的物体，但铁钢还是下意识的抬起左手挡在脸前，但就是这一个动作导致了他的死亡。

　　在挡开铁棍后，铁钢十分惊讶的看着不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颜明，他还没来及做任何反应，只感到自己的胸口一片冰凉。

　　“铁钢！”铁钢的哥哥，铁顺见自己的弟弟被捅了一刀，连忙抬起手里的榔头，冲着颜明的后背就是一下。

　　“切！”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颜明并没有多余的慌张，在扔出铁棍之间他就已经选择好要攻击的对象。铁钢虽然体型小，但手里的扳手杀伤力却大了一些。相比于铁钢手里的扳手，挨一下铁顺的榔头倒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颜明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榔头的体积。

　　“咳咳！”绷紧全身迎接榔头冲击的颜明只感到自己的背心一阵麻木，他的心脏似乎因为这一下冲击就要停止一般，也许在冲击的一刻真的停止了也说不定。在剧烈咳嗽的同时，颜明也不敢放松丝毫的警惕，他快速抽出插入铁钢两肋间的短刃，转过头来一把插进了铁顺拿着榔头的右手。

　　“啊！”铁顺吃痛，手中的榔头直接掉在了地上，颜明没有停歇，在踢走了地上的榔头后再次狠狠的用脚踹在了铁顺裆部。

　　“呼……”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颜明大口喘息着，背部剧烈的疼痛已经由一开始的麻木变成了灼烧感，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现在自己的肺部一定在不停充血，“内脏没事……”暂时无暇顾及自己内脏的情况，颜明径直走到还在地上翻滚的铁钢跟前。

　　他看着这个仿佛破壳而出的鳄鱼般有些丑恶的东西，那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像一个高等生命在对低等生命宣告审判一样。

　　没有再去管铁钢，颜明转而走到了已经站不起来的铁顺跟前，他蹲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因疼痛而面露苦的男子，“怎么了？刚才不还是气势汹汹吗？怎么现在不动唤了？接着叫啊？”

　　听到颜明的声音，铁顺有些恐惧的开始向后挪移着，他现在真后悔没有听弟弟的话立刻逃走，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逃走。“别，别过来……别过来……”

　　“别过来？”好像有些搞不懂铁顺的意思，颜明十分不解的问道，“别去哪啊？”

　　“别来我这边……大哥！我……我……我求求你啦，放过我！”泪水，鼻涕，口水像是某种香料的调和剂般在这张丑恶的面庞上交汇，融合，一抹恐惧的气息不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嘶~”张开鼻孔，颜明很享受的闻了闻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息，他喃喃自语道，“恐惧……啧，一点点不甘……嗯~好像还有一点后悔。”

　　“啊……”在地上挣扎的铁顺已经不知道还可以继续说些什么，他们一行四人如果算是恶人的话，那眼前这个男人又算是什么呢？恶魔吗？他在嗅什么？还一幅十分享受的样子……

　　“他是变态吗……”这是铁顺对眼前这个男人最终的评价。

　　“喂，兄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颜明拿着匕首不停在铁顺裸露的肌肤上来回滑动着，他空洞的眼神在虚无的夜下竟显得有些妖冶。

　　“大哥，啊，不！爷爷！祖宗！我的亲爹啊！您问啥都行啊！我求您放了我！”似乎见到了救赎的曙光，铁顺哀嚎起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活下去让他怎么样都可以。

　　“四年前，在这个地方，你们是不是杀了一对情侣。女生被强奸，然后活埋。男生被直接打死。”冷冷的，一字一句的问道，颜明就像一个正直的执法官，不容他的审判出现一丝误差。

　　“四年前……四年前……”拼命地回想着，即便搞不清楚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问四年前的事，但铁顺依旧拼命的回忆着，他一直在口中碎念着，“四年前……情侣……”

　　“啊！大哥我想起来了！有！有！我们……咕噜……”可就在铁顺兴奋的感到自己的命可以保住的时候，他却感到自己的喉咙竟被灌满了风。他抬起自己刚刚捂住脖子的手，吃惊的看着。

　　鲜血自不洁之人的喉间喷洒，醇酒于圣洁之人的喉间浇灌。

　　颜明细细品味着溅入口中的那一丝温热，浓重的腥味如同他人所犯下的罪过般深沉，浓郁。在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腥咸滋味的同时，他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救赎的真正含义。

　　可，刹那间，比暴雨还要急促，骤烈的，让人猝不及防的，颜明赫然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死死的握住，他紧缩的心脏甚至停勃了一秒，“哈……”拼命的，大口的，剧烈的呼吸着空气中飘满血沫的气体，“哈……”

　　剧烈摇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自己坠落下来的眼球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紧握利刃，满是粘稠液体的右手，强烈的背德感将他的意识分割开来，“自己……杀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铜锣般的回响在脑海内不停回映，“我杀人了……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剧烈抖动的视网膜如同在地震中摇摆不定的电视机般疯狂，“会被抓的……会被抓的！一定会被抓的！”

　　紧接着，在心脏的紧缩之后，胃部的痉挛也在下一刻开始了，剧烈的疼痛仿佛预示着颜明，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胃部正有一个什么极度危险，邪恶的东西马上就要孵化出来，“呕……”出于对礼节的尊重，亦或是其他难以理解的心理，颜明下意识的捂住嘴想要阻止自胃腔升至喉间的异物涌出。

　　酸臭的气息在喉咙间涌动，异物的汁液早已通过他的鼻腔，气管，支气管喷洒出来，“呕……”终于，再也无法让抑制住自己体内污秽之物的疯长，颜明依旧死死握住右手的利刃，伏在同样满是污浊的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不可以被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一边不停的呕吐，颜明的眼神在盯向手中利刃的同时渐渐平静了下来，“为什么要被抓呢？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是他们死，死的，就会是我。那个时候也是一样……明明……明明我没有任何错！”

　　他隐约想起同一位上了警校的同学喝酒时聊起的话题。

　　“诶，我……我问你啊，要是比如说我走大街上，突然冲过来几个人要砍我，你听清了啊！是往死里砍。然后我武艺高超，魔物双修，在他们弄死我以前就把他们弄死了，这怎么算？”

　　“防卫过当。”

　　“那怎么的才算是正当防卫呢？”

　　“五个人要砍死你，你把他们全都放倒，可以有肢体伤害，但前提没有致残，没有生命危险。接下来的还用我说吗？”

　　“我草……你觉得这可能吗？”

　　“所以了，兄弟，祈祷你别真碰见咱俩说的事。要真遇见了，甭管是你死还是他们死，你都没好。”

　　呵，多么的一致，当时由于酒的劲头颜明还未曾真的在意，但如今想想，这不正是和“无论你还没还手，都得受处分”的原理一样吗？

　　无论自己到底是不是受害者，颜明都会背上杀人的罪名。

　　昏黄的灯光下，黄绿红三相间的粥状固体正从颜明的嘴中不断涌出，如果此时有人自远处看向这里了，也许会产生一种错觉。自跪伏在地上的罪人口中所流出的，是一群不知名的昆虫，来自地狱的昆虫。

　　“呵呵……防卫过当……接受处分……被害者反而要背负起罪过。哈哈哈……这还真是有趣到极点了呢！是啊，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害怕呢？”

　　“啊……咳咳……”抹掉眼角的液体，颜明用一声剧烈的咳嗽将残留在口中最后的污物排除了出去，“咳咳……”

　　“是的，我刚刚为这个腐朽不堪的社会除掉了四只害虫，还有什么比这更令我值得夸耀的吗？”

　　依旧咳嗽着，也许是侵犯进气管内的汁液还在发挥着自己的本职工作，颜明将原本如同跪拜于神之脚下的身体直立起来，他紧闭着双眼，将不知沾满了多少污秽的头颅高高扬起，冲向天空。

　　他在回味，回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鲜血的迸溅，腥臭的液体在空中自由的喷洒，坠落，弥漫。肌肤与肌肉之间的快感，那是绝对不同于平日中挑选肉食时所产生的触觉的，这份快感，更加真实，更加刺激，更加温热，简直是比性爱还要美妙的事情。

　　“害虫，就该被踩的支离破碎，他们不配看向天空。”

　　不断回想着回想着。

　　那副仅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破败却唯美的画面，所有的坏人都得到了应得的报应，四具死状奇特的尸体像是忏悔似的各自匍匐在自己的身下，他们的鲜血顺着地面流淌，他们的瞳孔依污秽而视。

　　而自己，现在就处在这幅画面的中央。

　　“啊~”，再次狠吸了一口四周弥漫着不洁气息的空气，颜明只感到现在，自己仿佛成为了区别于曾经的颜明的另外一个人。曾经的颜明，平凡，普通，甚至有些懦弱，无论什么事都是只会想，而很少去行动。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自己已经代替曾经的自己完成了最想要完成的心愿，现在的自己拥有力量，拥有去挽救那件事的力量。颜明静静的独自享受着这份自己赐予其身的荣光，那沉醉的感觉似比仿若血液的红酒还要令人着迷，比获得一切的荣誉还要令人神往。

　　“第一次啊……”睁开紧闭的双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高悬在夜空上那皎洁的月亮。圣洁，寒冷，无人可以触及，这是自古以来人类对月亮的描绘，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何样的词语都表达了人类对无法企及之物的敬畏与向往。

　　颜明微微歪了歪自己的脖子，他忽然有些疑惑，自己刚才是在做什么？在向居住在天空中的神灵祈祷，不，忏悔吗？

　　“这个世界，不存在神。”这一点，是他从小便知道的事情。如果这个世上有神，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好人在自己眼前被取走生命。如果这个世上有神，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恶事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如果这个世上有神，那么今晚，自己的双手就不会沾满血污。

　　无论在什么时候，神明都没有出现，即便是在那个时候，再次回忆起连自己都已经忘了是几岁时的记忆。

　　“所有的人就在那里看着，像是看着平常司空见惯的街头打架般麻木，可那哪里是什么寻常的打架？分明是绑架！一辆出租车旁，两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男子正拼命的拽着另外一名穿着青校服的女学生向车上拉去。四周明明有那么多人啊，就连警察局也只在离那不足500米的地方，可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报警或者直接跑到警察局告诉警察，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去帮助那个始终在被拉扯的少女。

　　就这样，在已经忘了双方究竟拉扯了多久后，那名少女还是被带走了。人群中的女人，男人，老人，中年人，少年人，学生，都只是互相小声议论着什么，紧接着，连人群也散了……”

　　曾经无数次的设想着，如果当时的自己不是一个小孩，如果当时的自己已经长成一个男人，如果当时已经长成一个男人的自己就在现场，那个女孩还会被带走吗？如果当时已经长成一个男人的自己身处现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把那个少女救下来……

　　但那终究只是设想，已经过了十五年，无论颜明再怎么去问，再怎么去查，那件事就像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泥沙，永远的迷失在了过去。无论怎样，那个穿着青校服，留着短发，染着些许颜，带着一副耳环的女孩当年的结局，永远都无法知晓。

　　再次将自己的头颅歪向一侧，颜明在绮丽到极致的月下喃喃道，“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的话……”

　　将手中的不洁之刃再次高举，颜明直勾勾的看着空中那轮始终光洁耀人的月亮，“那就请您睁大双眼！仔细看着！我颜明，必将除尽这世上一切负罪之人！然后，将这盛满污血的圣杯捧到您的嘴边。”

　　“是的，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啊，只有满含罪孽，乌黑的脓血，才是您唯一足够配上的东西。”

　　余光瞥见身旁死相有些搞笑的铁钢，颜明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一个十分有趣且有教育意义的想法瞬间在脑海内构架完成，“既然如此……那就做到最后。”

　　无痕的夜空下，血之花，尽情的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