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陈年往事

　　锦盒中的玉钗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入手温润细腻，灯下看来莹润生辉。钗头上是一枝小巧精致的桃花造型，暗含着她出生的时辰。看得出，打造玉钗的人极为用心。

　　要知道，老靖国公和老夫人都是武将出身，能够精心制作这么一支钗子送给从未谋面的外孙女，可见是将一腔爱女之心移情了。

　　萧琰叹气劝道：“你莫要怪二老从前对你不理会。他们远在边陲，鞭长莫及。且当初是获罪出京，若是对你太过关注，也是恐怕对你不利的意思。但是这些年你受的苦楚，他们都是知道的。回京后，也必然会有一番说法。”

　　那又怎么样呢？

　　真正的云轻染，已经随着那些人肮脏的算计香消玉殒了。她短短的十几年生命中，能够看到的，体会到的，只有相府中苦苦挣扎的黑暗阴冷。

　　云轻染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垂眸闷声问道：“当年，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被贬黜出京？”

　　“欲加之罪罢了。”萧琰敛了神色，肃然道，“顾家，世代忠良，是先帝的肱骨重臣。”

　　先帝吗？

　　难道顾家是太过忠于先帝，而让现在的皇帝不喜了？

　　可是为什么呢？

　　看出她的疑惑，萧琰嘴边挑起嘲讽的笑意，压低了声音，“皇帝，是先帝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先帝没有留下子嗣吗？”一般来说，若是先帝留有皇子，哪怕年纪再小，也不会是弟弟登基吧？

　　萧琰冷笑：“先帝文韬武略，极善征伐。十九年前，梁王突然联合了北寒谋反，先帝御驾亲征，本已大获全胜，活捉了梁王。谁料搬师回京的途中，遭人刺杀，身受剧毒不治而亡。当时的先皇后已经怀有身孕，却不知胎儿是男是女。因此，当时的郕王匆匆即位。”

　　匆匆即位，四个字说得很轻。在云轻染听来，却是带着极深的恨意。

　　“那先皇后和……那个孩子呢？”

　　云轻染不是古人，但是用脚想也能知道，若那胎儿是女孩儿还好些，若是男孩儿……

　　“哈哈哈……胎儿……”萧琰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握住折扇的手上关节泛起白色，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半晌才淡淡说道，“先皇后难产，血崩而亡。胎儿出生，便是没了气息。”

　　“啊！”云轻染轻呼，掩住了嘴唇。

　　皇权纷争，牺牲的，却是最无辜最无助的女人孩子。

　　她忽然想到，靖国公府是先帝重臣，云峰却是新帝心腹，那么顾若兰的死……

　　桃溪轻轻扣了扣门，端着托盘送进来一小壶她们自己酿的海棠酒。萧琰执起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将酒水送入了口中。

　　不知为何，云轻染只觉得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似乎带着无尽的悲苦孤寂，与两次见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淡而无味，我走了！”

　　萧琰突然起身，带得手中酒壶一歪，里边已经没有酒水流出。他也不管，深深看了一眼云轻染，蓦然转身，也不走楼梯正门，直接从窗口掠出。

　　“等一下！”云轻染刚追到窗边，忽然感到头上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已软软往地上倒去。

　　萧琰的身形极快，在她到底的一刹那，已经飞身掠了回来，正好接住了她的身体。

　　手臂微微一沉。

　　萧琰惊讶地看着怀里晕过去的人，只觉得那身体竟然是那样的清瘦。

　　从他的角度看去，甚至能够看到云轻染单薄的锁骨！

　　他眼神一暗，抱着人的手臂紧了一紧。来不及多想什么，便带了人再一次从窗口掠出。

　　等到闻声而来的樱桃和桃溪到了楼上，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都看到了眼中的骇然。

　　与此同时，琳琅苑里。

　　“娘，娘！都是云轻染，一定是云轻染那个贱人！”

　　云盈盈状若疯狂，没有了往日刻意做出的端雅。她发丝凌乱，脸上泪迹斑斑，扑在姚氏怀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娘，我要杀了她，要杀了她！”

　　“好好好，我们杀了她，娘替你杀了她。盈盈，好孩子，你静一静，静一静啊！”姚氏从未见过云盈盈这么失态，心里疼的刀子扎一样。伸手抚着云盈盈的发丝，泣道，“好孩子，你的心事娘都会替你达成，你只要安安稳稳做你的相府小姐就好了。”

　　“娘啊……”

　　云盈盈失声痛哭。

　　“表哥，表哥他会不会误会我……”

　　这里的表哥，当然不是指姚松，而是被云岚怒气冲冲带走的岳青辰。

　　姚氏一个机灵。

　　想到云岚临走时候看向自己的阴森眼神，想到岳青辰对云岚一向孝顺，她也着实没有任何把握，只好随口劝道：“不会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这次的事儿只是个误会，娘会替你说清楚的。”

　　“那姑妈……”

　　姚氏捏捏眉心，“你姑妈那里有我。”

　　云盈盈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吵闹。

　　姚氏让人给她喝了一碗安神汤，看着她睡下，才沉着脸出来，来到厢房里。

　　姚子良，赵姨娘，姚松兄妹都在那里。

　　府里的大夫已经替姚松包扎好了伤口，这会儿人也醒来了。

　　一见姚氏进门，一家四口人，脸上都愤愤不平了。

　　赵姨娘先行发难，捏着帕子带着哭腔：“姑奶奶，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们个解释！松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庶妃娘娘最疼爱的弟弟。就这么在你府里被伤了，没个说法，我可不答应！”

　　“哼，你还好意思说？姚松但凡争气点儿，汀兰苑里办了云轻染，哪有这会儿什么事情？”姚氏没好气地回了两句。要知道姚松这么无用，她还不如花钱去雇一个无赖叫花子进来呢！

　　“你说什么！”赵姨娘声音尖锐起来，人也站了起来，“不是你说都安排好了？说什么松儿只要进去，云轻染就是插上翅膀也跑不了？口气可真是大呢！连个毛丫头都玩不转，让人打脸啪啪的响，还跟我摆什么当家人的谱儿呢？”

　　姚氏被气得眼前发花。赵姨娘不过是个丫头出身，从前见了她，什么时候不是恭恭敬敬呢？如今仗着女儿入了大皇子府，居然也跟自己抖了起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姚子良出声儿了，看向姚氏，“妹妹，不是我说你。今日的局面，你确实难辞其咎！先不说别的，只说盈盈伤了我家松儿，该怎么说？”

　　姚氏心口发疼，这就是自己的哥哥！

　　“哥哥你听我说。”她强忍着怒气温言道，“这事儿真不能怪盈盈。肯定是云轻染那个小贱人动了手脚。不然，松儿才不至于摸进盈盈的闺房，对不对？”

　　姚松在一边儿哼哼唧唧，“我在汀兰苑里是被云轻染那贱人打晕的。”

　　“这就是了。”姚氏一拍手，“都是那个贱人！不过哥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就这么轻饶了她。老爷不肯惩戒，我也有法子让她声名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