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倾长歌 第14章 望而却步
作者:清婷何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当以为一切都已经很坏时,其实可以更坏;当以为一切渐渐变好时,其实还是很坏;当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时,其实只是另一个开始。

  盛阳公主如是,杨敬轩如是,沈四海亦如是。

  汤沐邑生活,初时艰难,后已习惯,再兼有心之人扶助,盛阳公主曾以为如此已是很好,将杨敬轩深深地埋在心底,小心珍藏,只在字里行间悄然忆起。

  可是,渺茫的奢侈成真时,盛阳公主感觉到的却是恐慌,哪怕他近在咫尺,她却不敢见他。在她眼里相逢太过突然,她还没准备好,却不知她真正怕的是什么,也许是那隐隐的预感。

  从杨敬轩出现的那日开始,盛阳公主时常望着院中的茂树发呆,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有些树会变黄叶落,而有些树始终叶盛长青。

  不过,从初秋等到初冬,杨敬轩再未来过公主府,盛阳公主的心也似那天气一般渐渐冷下去。

  “公主在院子里站得很久了,回去坐坐罢,沈师爷配制的‘秋意浓’已经煎好了,他再三嘱咐这药茶静心安神,要公主按时饮下。”凡颜一边说着一边将公主扶回所乐楼,将茶碗递上,公主接过茶碗,有些犹豫,还是顺从饮了。

  刘婶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今日老头子去县衙领月例,说沈师爷有个帖子要送给公主。”

  “帖子?”公主扬扬眉,接过信,素手展笺,读了起来。

  凡颜伸伸头,好奇问道,“沈师爷有什么事吗?”

  公主合上信笺道,“他说,五日后夏庄要办文会,已然邀了他,问我是否愿意同去,若愿意他可以引见。”

  “夏庄?杨公子不是在那里求师吗?况且,公主那次被夏庄的女子嫌弃作诗不好。沈师爷明明知道这些还要公主同去,是何居心啊!”凡颜愈说愈觉气愤。

  而公主,早已动笔写了好回帖,“告诉刘叔送到县衙,五日后我与先生同赴夏庄。”惊诧的凡颜只得照办。

  夏庄虽在盛阳地界,离公主府远了些,不然公主也不至于背背人身子就开始弱了,凡颜生气沈四海邀公主赴文会,这也是个原因。

  文会那日,沈四海驾了马车来公主府接人,公主和凡颜都微微一惊,还是凡颜心里藏不住话,“还是沈师爷周到,连马车都备好了。”

  “到了山下要下车步行,还是委屈两位了,”沈四海如实说道,将公主和凡颜请上车后就稳稳地驾车。

  初冬时节,寒意淡淡,马蹄声达达穿街而过,旋即就湮没在晨起人们的喧闹中,直向城外西山。待到山下,三人将马车放在一家茶肆中,便步行上山。

  “你这次小心些,若再跌倒,我可不像上次背你回去,就将你丢在山野里罢了,”公主打趣道,脸上却是勉强的笑意。

  凡颜扬起下巴,“这次跌倒也不用公主背,不是有沈师爷么。”说完方觉不妥,只得悻悻走着。

  山腰桃林,古朴木门,沈四海轻叩门环,不多时门便开了,不是那清雅的女子,而是杨敬轩,沈四海行礼道,“沈某与李家小姐同来,没有违犯可携文友的规矩罢。”

  杨敬轩愣住的一瞬,和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意外与慌忙并未逃过公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凝望,公主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不敢再去看他。

  杨敬轩忙将三人让了进来,“文友不分男女,沈兄自然没有违犯规矩。”

  公主默然走着,目光扫过有过一面之缘的院落,除去春冬之别,似乎更素淡,还透着些许清逸,在这样的地方研读诗书,本已才华横溢的他想必更有进境罢。

  竹屋之内,已有不少公子,高谈阔论、挥毫泼墨,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关注,杨敬轩也略带歉意说道,“我要去帮老师理些事情,三位请自便。”

  听到这句话,公主才抬眼望向杨敬轩的背影,他在面前时不敢看,他离开却留恋,只得用他的背影给自己一种最为真实的感觉。

  “小姐,这边请,”沈四海的话让公主回过神来,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静静扫视竹屋,一室之内除了自己与凡颜,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

  公主正在暗自纳罕时,就听得婉转声音传来,“各位公子久等了,”一袭纯白的女子款款而来,面庞圆润、眉清目秀、斜髻松松,出尘绝世如同入凡仙女,甫一出现,公子们便纷纷一边唤道“夏姑娘”、“楚楚姑娘”一边行礼,沈四海也恭敬地称了一声“夏姑娘”,公主示意凡颜略略矮身。

  夏楚楚身后便是她的父亲夏山石,老先生慈眉善目,和蔼地说道,“今日能将盛阳县中的文人雅士邀来夏庄,实是老夫与楚楚的荣幸,竹屋、院落、桃林,诸位不必拘礼。”

  一番寒暄后,众人便散开,各自三两成群。公主并不识得在场的其他人,倒是沈四海与他们熟识一些,每每有人问到公主,沈四海就大方地向他们介绍这位“李小姐”,公主也只好配合地行礼微笑,虽是如此,她的心思无时无刻不系在那边的杨敬轩身上,纵然是他远远的侧脸,她还是不敢去看,仿佛她的任何举动都会惊动他,而她不愿被发现。

  “委屈小姐了,”几次介绍后,沈四海低声向公主道歉。

  公主莞尔一笑,“没关系,在盛阳住了两年,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交游,也是难得,先生不必担心。”

  沈四海知道自己带公主来的目的,也知道她此刻并不想被打扰,便指指竹屋角落的竹桌,“不如公主到那边坐坐罢,还有笔墨纸砚,小姐还未绘今年的九九消寒梅花罢。”

  公主轻轻点头,走到那桌旁,只是她依旧不能安心画梅花。竹屋那边,夏楚楚正与几位公子酬答唱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才思敏捷、玲珑聪慧,别说是男子,就是身为女子的公主也不得不暗自称赞一番。

  再看杨敬轩时,他正面向公主,隔着沈四海的背影,公主还是不禁低下头去,故作镇定地绘着梅花。

  “前些日子我去拜访李家小组,她身子不适,今日一见,应是好些了罢?”杨敬轩的眼神和语气都让沈四海感到该有的关心。

  沈四海平静答道,“小姐不过是出外游玩累着了,并无碍的。”仔细看着杨敬轩波澜不惊的脸庞,继续问道,“夏老先生是名家宿儒,杨公子师从于他,想必受益匪浅。”

  杨敬轩回头看看正在认真讲授的夏山石,“这是自然,虽也拜过名儒,却不似夏老先生这般心无旁骛。”

  “杨公子才高八斗,又有名师指点,明年春季的殿试定然十拿九稳,”沈四海意味深长地问道。

  杨敬轩反而轻松许多,“这不敢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是与沈兄同场竞争,怕是没有什么把握啊,沈兄不曾考取科举,也是种遗憾。”

  沈四海摆摆手,“杨公子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介山野村夫,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优哉惯了,受不了官场的那些束缚。”

  两人正要继续谦让一番,就听见明媚的声音,“原来这是位小姐而非公子。”

  在众人的疑惑中,公主优雅颔首,说道,“夏姑娘真是好眼力,还记得我。”

  “来过夏庄的人都留有诗句,我自是记得,”夏楚楚侧头看看那幅才画了一点的梅花图,“小姐的九九消寒梅花,似是孤寂凄清了些,却也是难得。”

  众人听到夏楚楚的夸赞,都凑过来看向公主的梅花图,更有人说道,“小姐虽然衣着简单,但看得出来定是出身名门大户,能画得出如此骨格清奇的消寒梅花,确非易事。”

  公主默然行礼以示谢意,早已看到杨敬轩走来,仍是不敢直面他,反而不自然地略略侧过身子,似是在逃避他充满询问的目光。

  不多时,夏楚楚便离开公主身旁,众人也散了开去,公主悄然看向她雅致的侧影,不禁想着,“这些公子想必都对夏姑娘有着几分仰慕,甚至倾心,不知敬轩哥哥对她是否有那几分意思,毕竟他们朝夕相处。不,不会的,敬轩哥哥是正人君子,况且夏姑娘又这般高傲,敬轩哥哥一向持重,哪里会啊。”

  “小姐?”沈四海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我们该回了,路途较远,小姐身子也并非全然无虞,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不知为何,公主听到他的这句话很是开心,“我也有些乏了,不如这就走吧。”在他身边,她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纵然见不到他也是一种煎熬,但她还是想逃。

  沈四海依礼告别后,公主便迫不及待地随他离开,甚至都未回头去看正在看她的他,哪怕心中再不舍,因为她不敢。

  公主府前,公主镇定自若地说道,“今日多谢沈先生,沈先生辛苦了。”

  沈四海答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欢欣,还有似又重新燃起的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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