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宜见重明仍是直直望着凌水，没有半分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有些鄙夷：“如今的仙家真是越发没有见识了，”话音刚落、秀眉微挑，闪身挡在凌水前，凌水看她表情便知有些怒意，刚要开口相劝，就见百宜右手提起就是轻飘飘的一掌，直向重明胸口而去。

　　“小心！”凌水还没说完，重明捂住胸口后退几步，抬首间，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百宜满意地收回右手：“喂，你这小仙怎地这样不禁打。”

　　这一掌百宜并未使上力气，消耗三成仙力的重明仙力纵然比百宜深厚些，不过正自虚弱、长途劳累，加之神思恍惚，重明竟生生挨了百宜一掌，此刻方灵台澄澈。

　　“我初入仙界，识见鄙陋，有所得罪，还望两位仙女见谅，”重明叠掌弯腰，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如同曾经无数次地在她面前习惯一般，而此刻白衣胜雪更衬得他俊朗清逸。

　　凌水上前一步，语气柔和地说道：“仙家客气了，百宜刚才并未意在伤你，仙家多包涵。不知仙家如何称呼？所居何处？”

　　再普通不过的问语，如五雷轰顶般落下，重明表面平静如初，而思绪早已疯狂翻涌，瞬间万千念头闪过，很快又重归风平浪静。

　　重明迎上凌水清澈的目光：“小仙单黯，居南海炎洲。”

　　“单黯？”百宜歪头思虑，“不知是暗无天日还是回头是岸？”

　　“黯然销魂，”他缓缓看向凌水，眼中没有半点光彩。

　　百宜摇摇头，说道：“你这名字真是不好，太过哀伤，既已记在东华大帝君的仙簿上，也是改不得了。”

　　“你先是打他一掌，又嫌弃名字，好歹是几万年的仙家，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凌水在一旁无力劝道。

　　百宜不好意思笑笑，转向单黯正色道：“罢了，念你刚刚成仙，又知悔悟，擅入宫第、冒犯仙女之事就此原谅，”欲言又止，想想问道，“你属哪个宫室，又师从哪位仙家？”

　　单黯先是一愣，后又镇定答道：“尚未拜入师门，待对仙界熟识一些再择良师。”虽然凌水与百宜都不似若水那般由人修炼成仙，但也晓得入了仙界的小仙可自行选择师门，也有不愿拜师、自学成才的，但那还是极少的。

　　“那你可以先熟识熟识我们，”百宜轻轻挑眉，眼中光芒闪烁，凌水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禁暗自好笑，知她每次贪玩性起便是这般，也就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玄芝宫执掌仙界长生灵物五芝与玄涧，五芝太上真人是玄芝宫宫主，我是百宜飞仙，为荼蘼花化而为仙，”百宜轻快流利地说起来，“你刚刚看得移不开眼睛的仙女，是聚窟洲司香宫的凌水飞仙，是司香宫宫主玉壶上仙选定的司香传人。”

　　单黯的嘴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原来事情确如他所料一般，随即倾身恭敬说道：“见过凌水飞仙，见过百宜飞仙。”虽然重明已是超于九等仙位之外的仙将，此时的他，也就是单黯，只是第九等仙位的仙人，行礼问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百宜眉眼弯弯，笑意更盛：“下面就熟识熟识玄芝宫，”言毕，双足点地、两臂展开，便向激流涧水飞去，身姿婉转，停在涧瀑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奇花异草摇曳生姿，伸手示意凌水与单黯过去。

　　凌水见单黯回头便知他要谦让，就开口说道：“玄涧怪岩林立、陡峭奇峻，你不熟悉地形，我在你后面才安全些。”单黯知她好意，也不再推托，飞身向玄涧。

　　看到两位仙家先后而来，百宜悠然说道：“玄涧五芝想必单黯今日已是一饱眼福，而此处，俯可尽揽玄芝宫景色，仰可上望涧水飞流形貌，涧水流经师父炼丹之所吸收灵物气息，”指指五芝花草，“它们上有涧水滋润、下有气息熏染，是玄芝宫中灵气最盛之处。”

　　单黯微微点头，向下瞭望，只见五芝池云烟缭绕，似翻腾云海，与平地而视相比，另有一种气势。正自沉醉，耳边隐隐隆隆之声从高处来，未及细想就故作淡定转身向内退了几步，虽不知那声响是什么，多年战场经验让他有了规避危险的本能。

　　忽然想起什么，单黯看向凌水与百宜，百宜在石壁下侍弄五芝，而凌水正立在岩边远眺苍海。耳边隆隆声似乎渐大，他知她们不论对声响的灵敏还是对危险的感知都远不及自己，只能默默走到凌水身侧，如常说道：“凌水飞仙也来看看长在这灵气最盛处的五芝罢。”凌水自是见过，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走到石壁旁，单黯跟随在后，刚刚站定，隆隆之声蓦地大作，连整个山峰似乎都有些晃动。

　　“糟了，”百宜忙向上看去，“师父这次怕是要在若水面前丢脸了。”话音刚落，一只硕大丹炉从天而降，三位仙家再看时，它已悠闲地漂浮在半空，原来五芝盛宴结束后五芝太上真人将仙障放下，丹炉便浮在仙障上。

　　百宜催动云诀，刚要飞身上峰顶，就见五芝太上真人、逸羽和若水驾云而来，看到师父涨红的脸庞，百宜觉得沉默跟随为妙，偷偷向凌水和单黯递了个眼色。

　　几位仙家先后落在五芝池旁，看着浮在空中的丹炉，五芝太上真人无奈摇头：“这次又不成。”刚刚的怒容满面已是绝望透顶，任谁看了都很是怜惜。

　　“师父，莫要过哀伤身，”逸羽温声劝道，“这‘十三丹’本就极难炼成，不比寻常丹药，至少这次比上次好了些，”顿一顿继续说道，“况且，若水姑娘也如愿以偿地亲眼目睹师父另一炉丹药出炉。”说完，看向百宜，努努嘴。

　　百宜这才慢慢走到五芝太上真人身边，很是体贴地说道：“师父歇息歇息罢，这里我和师兄来处理。”唤来若干弟子将五芝太上真人扶了回去。

　　十三丹这个名字单黯也听说过，是齐集十洲三岛各种灵物的丹药，故名十三丹，五芝太上真人已炼制这丹药数万年，却不曾炼出一炉，不只是灵物过多难以调制炼制，而且有些灵物很是难得，就那扶桑椹，虽每九千年成熟一次，但要每一万八千年才分得一些。纵然单黯心中多少能体会五芝太上真人的心情，此刻也不能表现出什么。

　　几位仙家一时沉默，还是逸羽先开口：“今日两位姑娘受惊了，真是对不住。”说完便是深深一拜。还未等凌水与若水相让，百宜就低声抱怨起来：“师父也真是，每次都将丹炉踢下峰顶，好好的灵物可惜了。”

　　“师妹也不要这样说，灵物固然珍贵，浴火不成丹，也是枉然，师父对待丹药如同对待你我，恨铁不成钢而已。”逸羽的耐心劝导倒让百宜有几分尴尬。

　　凌水见状忙开解道：“逸羽哥哥与百宜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与若水便不在这里添乱，还望逸羽哥哥能常出来走走，若不是这次五芝盛宴，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的清雅俊逸，出尘绝世、不落窠臼、仙力深厚、剑法精妙，如今仙界这般仙家也是不多。”

　　逸羽微笑摇头：“凌水姑娘过奖了，我哪里有那般好，”轻叹一声，“这样的仙家确有，不过仙踪难觅。”

　　“师兄又要说起重明仙将了罢，”百宜有些不耐烦，“他的确功力高强，临危不惧、力挽狂澜也堪称仙界表率，我只是不喜他的半片银面具。”

　　若水皱眉问道：“听说重明仙将颀长挺拔、风度翩翩，那半片银面具更是迷倒不知多少仙女，百宜姐姐为何不喜？”

　　一旁的凌水笑出了声，看到众仙疑惑的目光，解释道：“重明仙将的半片银面具定是让一众仙女对他的英俊相貌浮想联翩，恨不得想成仙界第一英俊仙家，百宜大约不这么认为罢。”

　　“对啊，万一这英姿伟岸、气盖山河的重明仙将额上有癞，面具不过为了遮丑，岂不大煞风景。”百宜认真的神情逗笑众仙，只有单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默抚额。

　　逸羽最先收起笑容：“你们没有见过重明仙将的沙场雄姿就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他有癞也好没癞也罢，都是一战一战打下的威名，师妹，日后不许这般说了。”百宜脸带笑意地点点头。

　　若水此时方注意到一旁默然不语的单黯，上下打量一通：“你是何方仙家？”

　　“小仙单黯，刚刚从凡间成仙，居南海炎洲，尚未拜入师门。”

　　一丝警惕之色爬上若水的脸庞，冷声问道：“莫不是你想拜入司香宫？”

　　“现下我未有中意的师门，”单黯自是不能拜入司香宫，虽然玉壶上仙与上祁上仙都未见过自己的真面目，可是举手投足、言语谈笑之间免不了哪里被看出身份。

　　此时的若水正附在凌水耳边：“师姐，这位小仙纵然有些虚弱不振，也难掩清奇骨格、风雅气质，若能收入司香宫再好不过，也许是不世之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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