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商 1.第一章 再相逢
作者:黑暗中的鲨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人生七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

  晚上,何欢坐在客厅里看书,萧雪飞心神不宁,不停的轮换着电视频道。终于,何欢开口了:

  “小雪,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你这个样子多不舒服啊。”

  萧雪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为了工作才接近你的?”

  何欢想了想:

  “开始呢,没有多想,我那时候的状态你也知道,不会过多地去关注什么事情。后来,不断的发生巧合,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只要你知道了,秦云瀚马上就会做出反应。这样,我当然就会想到,你是秦云瀚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喽。”

  “秦总说,你不介意我骗你?”

  “对。”

  “为什么?”

  “为什么?”何欢站了起来:“我为什么要介意呢?秦云瀚是为了事业,而你是为了工作,这都是很正当的理由,而且你们有没有伤害到我什么,我为什么要介意呢。”

  “我不理解。如果是我,被人这么欺骗,我一定不会原谅他们。”

  何欢笑了: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

  “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不在于生理年龄,而在于心理年龄。等你多经历一些事情,你就会发现,什么事才是真得值得生气的。而其他的那些琐事,就算请你去为它们生气,你都不会生气。”何欢的声音有些苍凉。

  萧雪飞似懂非懂,可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周博的病榻前。

  周博又一次被抢救了过来。

  病房很大,显得空荡荡的,周博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逐走了守在身边的所有家人,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很年轻的小护士,在病房里陪着他。

  “周董,您醒了,需要点什么吗?”小护士的专业素质不错,一看周博睁开了眼睛,马上走了过来。

  周博微微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去外面坐一会吧,不用这么干守着我。”

  “那不行,我必须得留在您身边。”

  “不用,”周博虽然虚弱,但是态度依旧威严:“我想一个人呆会,想点事情。你去外面正好给我看门,除了我的助理,别人来了,你一概说我还不能见客,必须绝对休息。”

  “那好吧。”小护士有些无奈,真是奇怪,普通人家的人病了,还得说着好话让护士多过来几趟。可这些有钱人吧,你给他配了专职护士,他却老往外打法你。“周董,我就在门口,如果你不舒服,一叫我我就能听见。”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这不是第一次犯病了,我心里有数,这一回,我又挺过去了。”

  小护士走出了病房,轻轻掩紧了房门,病房外面是一间类似于起居室的房子。供病人活动和会客用。小护士拿了一把椅子,紧挨着病房门口坐了下来,用心关注着病房里的动静。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周博打起的最后一点精神,也瓦解掉了,无尽的疲倦和哀伤,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我心里有数,这一回,我又挺过去了。’周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是啊,又挺过去了,因为他不能不挺,他别无选择。如果他的周涛还活着,那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他的身心都累透了。

  刚刚过去的这两三天,让周博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大喜大悲,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又叫腹背受敌。

  故老相传,做生意讲究的是天时天意。最近这一年多,天海画阁步步受挫,周博都快任命的相信,是天意要让天海画阁灭亡了。可是,就在突然之间,一切都有了转机,敦煌画院同意合作,刘恒接受聘请……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天意终于被扭转了,天海画阁又一次渡过了危机。

  可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周浪周澜这两个逆子,竟然鬼使神差的干出了这么愚蠢的事情来!难道这真是天意使然?

  周博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所有的家人,因为他知道,天海画阁需要他继续支撑下去,而他的身体恐怕再也经不起一次狂怒了,所以他现在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而他一旦看见那两个逆子,肯定会怒火勃发。到时候,把他气死事小——反正养了这么一群孩子,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天海画阁被他们糟蹋完了事大,那时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而他醒来后作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助理调来了那天拍卖会的全部资料。因为他一直想不明白,何欢为什么会突然在这种场合出现。

  敲门声响起,周博的特别助理王斌——就是和刘恒打电话话别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董事长,你好些了吗?”

  周博草草的点了一下头:

  “我没事了。我让你查的东西查出来了没有?”

  “查出来了。”王斌拉开了皮包,掏出了一沓纸:“这是我刚才从拍卖会的举办公司那里复印来的。您看,”王斌翻出了其中的一页:“和你的猜测完全一样,何欢在拍卖会上使用的那个号码,确实是属于何达的。而且,据组织者说,之前来看样、交定金的一直是何达,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变成何欢。不过他们是认请柬不认人,所以只要有请柬,不管谁来都行。”王斌看见周博闭上了眼睛,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周博闭着眼睛问。

  “我看您有些累了,您先休息一下,我再接着汇报。”

  “不用,你就说吧,我都听着呢。”

  “是。我还查出来,主办方也邀请了秦云瀚。但不知道为什么,秦云瀚没有使用自己的入场券,反倒是作为何欢的男伴入的场。还有,局主办方说,不管是在拍卖过程中,还是在事后的交易过程中,秦云瀚都没有给何欢提供任何帮助,都是何欢独立完成的。唯一的一次帮助,就是,”王斌又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了?”

  “就是拍卖过程中,周澜经理似乎是找何欢争吵了几句,何欢一直没有做任何反应,是秦云瀚出面解决的。”王斌一边说一边偷眼看周博地反应。

  可是周博始终闭着眼睛,很平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董事长,您休息一会吧。”

  “不用,陪我聊会天吧。”过了一会,看王斌不说话,周博又说:“你随便跟我说点什么吧,我的脑子一闲下来就要想事情,可我现在太累了,不想考虑工作。”

  “是。”王斌想了想,才说:“董事长,您是怎么想到何欢其实是替何达来竟拍的呢?”

  周博冷笑了一下:

  “何欢拍走的几幅画,全部都是没名画家画的宫廷花鸟,他们要不是何达的学生,就是何达也是受人所托。但是何达不善于干这种事,所以叫何欢出面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周澜都看不出来!”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发火,可是一想起周澜,气还是不打一处来。

  “您还是认为何欢只是替何达办件事,并不是她想借这个机会,重新回到商场中来。”

  “当然,如果她想重新回来,那么在拍卖会上,就不会那么低调。”周博手里翻着参加拍卖会的名单:“这里面不乏她以前生意场上的故旧,如果她想出来做生意,一定会先和这些人搭上线,可她几乎谁也没理。”

  “那她和秦云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博的手上还有一些那天拍卖现场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状似亲密,“不过,至少周澜胡闹之前,何欢还没有想加入秦云瀚的公司,否则,她不会建议刘恒接受我的聘请。应该是秦云瀚有心要结交何欢。”

  王斌点了点头:

  “董事长,您觉得,您要是和何欢好好谈一谈,能说服她不跟天海画阁做对吗?

  “你认为呢?”

  “不知道,因为已经隔了几年,所以我觉得我也保握不住现在的何欢。”

  周博认真的凝视着照片中何欢的样貌:“她比过去深沉了,而且笑容中没有了快乐。”

  王斌也拿过张照片开看:

  “没错,即使在她笑得很开心的时候,她的眼睛中也没有一点笑意。”

  “我还听到一个消息,是从秦云瀚身边传出来的。”

  “什么?”

  “据说,是何欢主动请缨,要做广东分公司经理的。”

  周博点了点头,没有做任何评论。

  “周董,她这摆明了是冲咱们来的。”王斌试探着说。

  周博冷笑了一下:

  “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生意就是这样,不是你攻击我,就是我攻击你。她愿意来广东就来吧。”

  王斌没有想到周博竟然如此的沉着,但既然董事长不在乎,他也就不用再多想了,于是王斌站起来说道:

  “您休息一会吧,我先回去了。”

  王斌走了,周博脸上的自信也消失了。

  哎,即使是心腹,有些话也不能说啊。刘恒跟何欢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现在肯定不会再接受天海画阁的聘请了。宋振峰目前执掌着敦煌画院,所以和敦煌画院的合作也等于落空了。周博知道,秦云瀚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天海画阁的广东市场,而且背后是雄厚的外资支持,现在又有了何欢的加盟,更是如虎添翼。天海画阁的一条条出路都被堵死了,而且都是因为何欢被堵死的。

  如果三年前,他能想到何欢会拥有这么强的破坏力的话……,周博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想到了又能如何,能让何欢继续留下来吗?不能,儿女们不会答应。能再狠一些,彻底逼垮了何欢吗?可是他当时做得已经够狠的了呀。

  没得可怨,只能说天意如此啊。

  ‘主动请缨开辟广东市场。’现在的何欢可比过去狠多了。周博不由得又拿起了何欢的照片,照片中何欢的眼睛深不见底、寒沁人心。何欢,看来你这三年进步不小。

  何欢,三年前我打败了你,现在你在勇猛过后,伤痛过后,又整整沉淀了三年时间,我还能打败你吗?

  “涛儿,你若有知,帮帮你的父亲,帮帮天海画阁吧……”

  秦云瀚如约来找何欢。虽然中间才隔了短短几天,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两个人见面以后,再也没说一句废话。

  “从现在起,咱俩就拴到一起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两个人找了个茶社坐下,秦云瀚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何欢也举起了茶杯:

  “没有俱损,只有俱荣,只要一天不大获全胜,我就会一直走下去。”

  秦云瀚赞许的点头:

  “好气魄,不愧是天才画商。”

  何欢也笑了:

  “只有气魄没用,还需要有很多具体的东西。”

  “我明白,昨天我没来找你,就是因为我在安排这些事情。现在都安排好了,你不仅全权负责广东的工作,在我不在国内的时候,你可以暂带我行使职权,这样就能保证你在广东的工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受到任何拖延。”秦云瀚笑望着何欢,“好象你听了我这些安排,并没有感动。”

  何欢淡淡一笑:

  “我不需要感动,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你给予我的信任越多,我需要回报你的就更多。”

  秦云瀚也笑了:

  “说得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当天就把你受聘的消息发出去了。”

  “我看见了,你动作够快。”

  “有一个可靠的消息。”秦云瀚认真的盯着何欢的眼睛:“在我发出消息的当天,周博再次突发心脏病,现在还在北京住院。”

  何欢沉静如水:

  “你怕我听到这个消息又会动摇?”

  “我开始怀念你过去的温情和含蓄了。”秦云瀚笑着说。

  “你不需要含蓄的下属。”何欢的笑容消失了:“天海画阁也不会需要一个温情的对手。”

  “‘天若亡之,人力难阻’,你终于接受天意了。”

  “什么是天意?”何欢冷笑了一下,“天够忙得了,没空管人世间这些琐碎的是是非非。”

  “既然不相信天意,你为什么会说‘天若亡之,人力难阻。人终究是违背不了天意的。’这句话?”

  “天意,只是一种象征。从三年前起,天海画阁灾难不断,看起来,好像是冥冥中在有人操纵,事实上,这些灾难都来自于一个根源。就是天海画阁内部的问题,或者说是周家内部的问题。周博缔造了天海画阁,而他一手缔造的儿女,又毁了天海画阁。”

  何欢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意吧,开始谈咱们的事情吧。”

  两个人谈起了筹备公司的具体事宜。

  萧雪飞在何欢的家里百无聊赖的呆着,今天是五一的第一天,她知道何欢跟秦云瀚在一起,不知道他们中午如果一起吃饭的话,会不会叫上她。

  门铃响了起来,‘不会吧,回来这么早?’萧雪飞跳到了门口,一打开门,她直接跳了起来:

  “振峰,怎么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真过分,这么长时间都不跟我联系,我恨死你了。算了,看在你一放假就来看我的份上,我饶了你了。对了,你北京的学校联系得怎么样了,我八号就回北京上班了,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萧雪飞兴奋的滔滔不绝,看宋振峰还呆呆得站在门口,就开始拽他:

  “快进来啊,站门口干吗?”

  宋振峰不能置信的看着萧雪飞,愣了半天,才迟疑的问: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啊?”

  “你家?”宋振峰又看了一边手里的纸条,没错啊,刘恒在搞什么?

  萧雪飞从刚一见面的喜悦中冷静了下来,她迷起了眼睛:

  “你不是来看我的?”

  “我……”

  “你是来找何欢的!?”萧雪飞妒火中烧,理直气壮的指责宋振峰:“你这么长时间不和我联系,一来竟然是找他!?”

  宋振峰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萧雪飞多么能胡搅蛮缠,所以尽快搞明白目前的状况要紧:

  “这里确实是何欢的家?”

  “是。”萧雪飞昂着头说。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她表妹,我现在住这。”

  “你是她表妹?!”宋振峰的神色冷峻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何欢的事了?”

  “什么事?”

  “周涛的事。”

  “对。”萧雪飞仍旧很硬气。

  “那你竟然不告诉我!”宋振峰低吼了出来。天啊,他认识萧雪飞也有两三年了,萧雪飞竟然一直没有告诉他何欢的事。

  宋振峰的神情吓到了萧雪飞,她从来没见过宋振峰这个样子:

  “你嚷什么?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认识何欢,后来我知道了,可是我爱你,当然不能告诉你了,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萧雪飞仍旧是一幅很有理的样子。

  宋振峰决定不再理萧雪飞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喂,你干什么?”

  “等何欢回来。”

  “这是别人的家,你经过我允许了吗?”

  宋振峰冷笑了一声:

  “这不是别人的家,是何欢的家,在何欢的家里,我还不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

  萧雪飞急了:

  “是吗?你既然这么自信,当年为什么一走了之,连抢都不敢抢,就把何欢让给周涛了。”

  宋振峰并没有被激怒:

  “那是因为我那时太幼稚,正因为我当年由于幼稚犯了错,所以我现在才不会再犯了。”

  萧雪飞冷笑着: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现在有名了,不像过去那么一无是处了,所以你自信了。可是你知道吗,何欢这三年守寡也没闲着,她身边的男人比你可强多了。”

  宋振峰没理她,径直找到书橱,找出本书来看。

  萧雪飞又不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书?”

  宋振峰也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很自然的顺手拿个一本,他想了一下,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何欢住这里,那书就应该放那儿。”

  宋振峰确实是老老实实的解释,可是萧雪飞又被激怒了:

  “宋振峰,你别执迷不悟了,你知道现在何欢身边都是些什么男人吗?你根本没机会!”

  宋振峰揉了揉额角,他真的头疼了,如果他现在跟萧雪飞之间气氛融洽的话,他真想问问萧雪飞;‘你确实是何欢的表妹吗?怎么你们的性格差这么多啊。’宋振峰的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天啊,这个萧雪飞不会是齐英的什么人吧?太可怕了。

  “宋振峰,你知道吗,何欢现在就在我的老板秦云瀚在一起,他们两个的绯闻,网上都传遍了!”

  “我知道。”

  “你不在乎?”

  “何欢如果不爱他我不用在乎。何欢如果爱他,我会再送她嫁一回。”

  “何欢还有一个关系暧昧的干弟弟,叫刘恒,上个月,他还在何欢的卧室里呆了一夜,长得比你英俊多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了敦煌,何欢的地址就是他给我的。”

  “何欢还有一个大学同学,是她的初恋情人,过年的时候为了和他见面,何欢整整打扮了两天。”

  “那个人叫方成钢。”何欢的日记里提到了他,所以宋振峰记住了。

  “还有一个叫张志远的,想让何欢当他的情人。”萧雪飞急不择路,连这个都说出来了。

  这回宋振峰倒是愣了一下:

  “张志远,金羚的丈夫?”宋振峰竟然笑了出来:“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看是你精神失常了!”萧雪飞恼羞成怒:“你等着吧,我走!”萧雪飞摔门冲了出去,把宋振峰一个扔在了偌大的屋子里。

  屋子里突然没有了萧雪飞的吵闹,一下子就变得分外安静了。宋振峰舒展开了身体,感觉出有些疲倦,从知道了周涛已经去世的消息到现在,宋振峰几乎就没闭过眼。尤其是看完那些日记以后,他的心就被狂喜翻卷着,一刻也停不下来,何欢是爱他的!这个消息让他如醉如痴如狂,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只想马上飞到何欢的身边。不管何欢是想经商,还是想做研究,还是什么都不干,他都会义无反顾的陪着她,再也不会放手了。已经错过了十几年,太足够了。

  可是刚才萧雪飞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下来。他可以在萧雪飞的面前表现的不在乎,可是当他以个人独处,面对自己的心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萧雪飞所说的这些,让他惴惴不安。

  他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过何欢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证明着,何欢更优秀了,她已经成为了画商中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的何欢见多识广,她还会再爱上自己吗?

  这些年何欢受了那么多苦,自己一点都没有替她分担,连一点安慰都没能给她,自己还有资格要求她得爱吗?

  虽然,何欢的日记里,是爱自己的,可她爱的是留在她的记忆中的,十年前的那个宋振峰啊。宋振峰来到洗手间,从镜子里审视着自己的脸。大漠的风沙让他的脸变得粗糙,十年的光阴,让他显得苍老,他再也不是何欢婚礼上,那个颠倒了众多女生的翩翩少年了。何欢看到现在这样的自己,会失望吗?

  何欢是让刘恒去烧日记的!宋振峰突然想起,刘恒刚来敦煌时对他说的话:‘我的一位朋友,想在敦煌烧掉一些东西,好把一些记忆埋葬掉,开始新的生活。’

  天啊,何欢是要埋葬掉他啊!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啊?

  宋振峰越想越狂躁,一把打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迎头浇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宋振峰才从水里抬起头来,一扬头,满头满脸的水都甩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大半截衬衣都湿透了。

  宋振峰解开了几个衬衫扣,挽起了衬衫袖子,随手扯了条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还在向下滴水,腰带以上的胸膛几乎都是裸露着的,上面全是水迹,后背的衬衫也湿透了,贴在了他的背上……真是一团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钥匙撞击的声音,宋振峰本能的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了洗手间,朝门口望去。

  “摁这么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这疯丫头肯定是跑出去了,我还想让她做饭呢。”何欢一边低头插钥匙一边说。

  “为什么要让她做饭?”秦云瀚跟在何欢的后面,手里提着一大堆袋子。

  “我们俩说好的,只要买了菜就不用做饭了,一人干一样。”何欢打开了房门。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我早就听说你厨艺精湛,今天一定得你亲自下厨。”

  刚刚推开房门的何欢停住了脚步,有些无奈的回头看着秦云瀚:

  “连这你都知道?我身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秦云瀚没有看何欢,他越过何欢看见了愣在屋子正中的宋振峰,宋振峰几乎半裸着水淋淋的站在哪,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当然有,”秦云瀚一眼就看出了宋振峰眼中压制不住的渴慕和思恋,嘴角扬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至少我就不知道宋院长竟然是你的入幕之宾。”

  “你说什么?”何欢一下子没听明白,她随着秦云瀚的目光看去,眼前站着的是谁?何欢只觉得一阵眩晕:

  “……”何欢想说什么,但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宋振峰毕竟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书生了。他很快的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因为他也看出了,此刻秦云瀚笑容中隐藏着的敌意和嫉妒,强敌当前,他不能失态:

  “秦总你好,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你。”

  “我也没有想到。好像不管在哪一个地方出现,宋院长永远这么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秦云瀚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秦云瀚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太像讽刺人了。

  其实秦云瀚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有些话里含酸。因为宋振峰的容貌气质风度本来就是有口皆碑的,而现在的宋振峰头发有些零乱,衣衫半裸,形容还略带着些仆仆风尘,给平日的儒雅中凭添了几分性感。

  何欢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峰哥……”

  轻轻一声呼唤,让宋振峰如同遭了雷击一般,他浑然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只是深深的凝望着何欢,何欢的眼中泪光依稀,清澈见底,眼睛中只有一个身影——宋振峰。一时间,十年的隔膜,世事沧桑的变迁,世俗的看法,曾经阻碍过他们的人和事,曾经有过的猜疑和不确定,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宋振峰的眼光又移向了秦云瀚,两人四目相对,秦云瀚仍旧挂着那一丝微笑,静观事态的发展,没有离开的打算。宋振峰也笑了,笑容温煦优雅,就算秦云瀚身价千万又怎么样?就算秦云瀚现在已经跟何欢很亲密了又怎样?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宋振峰了,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学习,该如何去爱,现在他学会了,他不会在让周涛的事情重演。

  宋振峰没有再看秦云瀚,他随手扔了毛巾,向前走了几步,把何欢拥进了怀里,紧紧地,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何欢微微挣了一下,宋振峰贴近她的耳边低语:

  “我昨天才听刘恒说了周涛的事,我看了你的日记,我知道了你的心,我一直没有结婚,十二年前没有任何人和我一起去敦煌,那是个谎言。”

  够了,有这几句话就足够了,何欢不再挣扎,也紧紧地拥住了宋振峰。

  秦云瀚也听见了宋振峰的话,他不禁苦笑了,天啊,十二年,难道人们都是这么严肃地去恋爱的吗?难道他们就不懂,人生苦短,应该尽量多地去发现美好吗?

  秦云瀚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那些蔬菜,又看了看那一对已经忘了他存在的恋人,洒脱的一笑,转身走出了屋子,临走还为他们轻轻带上了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宋振峰才想起秦云瀚。

  “欢,秦云瀚走了。”宋振峰紧紧抱着何欢说。

  “是吗?”

  “这里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是,怎么了?”

  “我想吻你。”

  “峰哥……”

  “别再叫我峰哥了,我不再是你的哥哥了,我要做你的丈夫。”

  何欢刚要说话,就被宋振峰吻住了双唇。宋振峰把何欢压倒在沙发上辗转吸允,几乎让何欢窒息了过去。趁宋振峰停下来的空隙,何欢急促的喘息着,胸脯剧烈的起伏。突然,何欢看见宋振峰的眼神变得很深很深,何欢有些了然,轻唤了一声:

  “峰……”

  宋振峰把头埋在了何欢的胸前,压抑着声音说道:

  “别怕,欢,我没事……”

  “峰……”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会等到娶你。”

  “峰……”

  “你是我最珍爱的宝贝,我不会伤害你……”

  “峰,别打断我,我是想问你,你爱我吗?”

  “当然爱!”宋振峰不明白何欢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

  “如果你能确定你爱我,”何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就现在娶我吧……”

  “你说什么?”宋振峰差点跳了起来,本能的拒绝:“不行……”

  何欢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她直起了身子,一个一个的解开衣扣:

  “峰,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从金羚点醒了我,让我明白了,其实我爱的一直都是你以后,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握住你。我曾经暗暗发誓,如果你我有来生,我一定在爱上你的时候就表白,就把自己交给你……”

  开始宋振峰还在听何欢说话,到后来,他已经不知道何欢再说什么了,因为何欢已经把一件件的衣服都脱了下来,赤裸着上身跪坐在他的眼前。宋振峰嗥叫了一声,把何欢搂到了怀里,咬住了何欢白嫩的肩头,何欢微微呻吟了一声,贴上了宋振峰的胸膛,宋振峰的一切理性都瓦解崩溃了,他抱起何欢朝卧室走去……

  秦云瀚开着车,在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的兜着圈子,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好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好这几天干什么。他原计划利用这个假期和何欢好好磨合一下,所以取消了一切计划,可现在看起来,何欢恐怕近几天之内没有时间理会他了。对了,到老师家蹭饭去。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不管我在什么时间是么地点出现,您都不会吃惊。”秦云瀚坐在张所长家的饭桌边,一边吃饭一边快乐的问,

  “因为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上课的时候能按时出现,其他的是你的自由。”张所长笑容可掬:“现在可以把你的失败说出来了吧。”

  秦云瀚差点呛着:

  “有那么明显吗?”

  “没有没有,”张所长赶紧说:“别人不会看出来的。”

  “那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我的学生啊。”似乎这就说明了一切。“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简单的说吧,何欢有男朋友了。”

  “奥?”张所长终于表现出吃惊了:“是吗?是谁,干什么的,我认识吗?”

  “您大概不认识。叫宋振峰,敦煌画院的院长,三十四岁,一位优秀的画家,一直以忠厚、严谨受到人们的称颂。”

  “那很好啊。”

  “两个人好像十几年前就有感情纠葛,宋振峰一直未娶,刚刚知道了何欢恢复了单身,马上就来了。”

  “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你不会是真爱上何欢了吧?”

  “为什么不会?”

  “你们两个,虽然看起来一个沉静一个张扬,但骨子里是一种人,都太有个性,不可能走到一起。”

  秦云瀚服了:

  “好像我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确,我没有爱上何欢,但是,怎么说那种感觉呢?对于男人来说,不管见到多少优秀女人,都想收入深闺只供自己一个人玩赏。但在这个时代,当然不能再这么做了。但当男人身边出现优秀的女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希望这个女人能爱上自己。这是男人的本能。”

  “这是你的本能。”张所长纠正。

  “是有征服欲的男人的本能。”

  “我也有征服欲,但我想征服的是更多的春秋化。”张所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可以把你这句话记下来,也许以后再研究殉葬化用得着。”

  秦云瀚脑子中灵光闪动:

  “老师,这几天我给自己放了个假,我去你的研究所里,补习一下春秋化怎么样?”

  “求之不得。”张所长回答得非常快。弄得秦云瀚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这样嘛,老师,我的确还是非常热爱春秋化的,只是现在没时间。我早就想好了,等我老了,也像您现在这样,放下一切,和妻子一起全身心地徜徉在春秋化之中。”

  张所长失笑:

  “就凭你现在这么到处征服女人,我很怀疑你那位研究外星人的妻子会不会等到你老了的那一天,还留在你身边。”

  “这就是您不了解女人了,我要是真娶了何欢,她肯定不能容忍,但是春鸥就会,因为春鸥是一个喜欢不断挑战的女人,她也喜欢这种游戏——我身边不断地出现优秀的女人,可是都不如她,这让她自信。如果有一天我安静下来了,她就会觉得我乏味了。”

  “两个怪胎。”

  “而且爱情和丈夫不是她生活的全部,甚至只占一小部分,这样,如果有一天我真地想离开她,就不会有任何负担。当然,恐怕我不会离开她,因为她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