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到了这个原本是自己的家,并没有直接用钥匙,而是敲了敲门。
是汉锋的新娘高美琳给开的门,两个女人,两双眼睛彼此注视,却无人能打开这片沉默。
她们曾经是彼此没有秘密。
汉锋是从主卧室里出来的,步子刚刚迈出就看到了紫云。
紫云的视线正落在客厅一进门就可见的那张他们俩的婚纱照上。
照片上,汉锋的胳膊围住她,目光注视着她,仿佛这个世界就彻底的是他们俩的。
汉锋恍惚间不知道该把紫云当做主人还是客人。
这个家里的一切陈设在汉锋的坚持下,都没有变。
为了装修这个房子,他和紫云下了班就都一起奔赴这个家。
他们在这个房子里拥抱,接吻,缠绵着期盼这房间里早一些有床。他们为了用什么样的材料而各抒己见。为了贴什么样的壁纸而争执着,最后也都是在他哄着她的过程中,由紫云拍板。
他就是喜欢把她哄好之后,由心底而升起的阳光灿烂。
可是对于汉锋,好像自己深挖好了藏宝的地方,宝却忽然不见了。
此时,紫云由这张婚纱照,而不自觉的余光就穿过汉锋手边儿没有关上的门处。仿佛想窥视什么。
果然就看到床上的东西竟然也没有变,而枕头却只是一个。她知道了这个代替她的人的尴尬。
那一瞬间,紫云的心剧烈抖动了一下,当即天旋地转,什么都没有了,荒凉的不知置身何处。
仿佛隔世经年,紫云又听到汉锋叫自己的名字了。
“紫云!”
可是紫云却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汉锋从心底发出的呼唤,不同于这段时间的任何一次叫她的名字。
二人的目光本来已经隔着好远了,却在这份环境所致的震惊与情感的心照不宣里,忽然又向一个方向而来。
紫云的目光,终于定在汉锋的眼睛里,开始回应交织。
接着,她看到了汉锋坚毅的步伐重新向自己这一方向迈开。
可是汉锋刚刚走到门口,手被高美琳忽然拽住。
一个男人的手一生只能被一个女人牵着。这个叫家的门里,只能有一个男主人和一个女主人。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一个。
他一眨眼,被他自己的泪水打的步子有些发滞……
而紫云还钥匙的借口也被自己瞬间攻破!
自己好傻,大势已定,还期待什么?
紫云走后,高美琳一把推开汉锋,回身把他和紫云的结婚照摘掉,猛摔到地上。
汉锋回手就举起巴掌。却被高美琳眼里的寒光挡住!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沈汉峰,我忍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进尺。当初是我救了你的驾,可是你却每天睡客房。你知道不知道?这照片,这枕头,这个家里的一切,对我是多大的伤害。可是这份我不想让外人看到的伤,今天却让我最不想让知道的人知道了。
沈汉峰,杨紫云和我一样,这一生都是被你给毁了。你爱她却把她抛弃在婚姻大门外,你不爱我却把我固定在你的围城里。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让我退出这个门,不能让我白来一回,你知道我要什么。什么时候你能从客房走进我们的卧室?我就什么时候放你自由!”
汉锋转身抱起她就到了卧室,将高美琳放到床上,将她的衣服从下往上退掉,自己却闭上了眼睛。
二人终于在举行婚礼的一个星期之后,成了夫妻之事。
他有意的早早就挡上了窗帘。他不知道月亮会对床上的这对男女投以几分轻蔑的光。
自己那么渴望而有意保留着的与紫云之间月下的幻想,在他完成了这一番风雨扫荡之后,彻底破灭了。他的心空了。
好多事就是这样。当你放弃的时候才发现,当初的坚持是那么的不值。
他原以为紫云被抛弃了就只是自己对她的一种惩罚。可是现在他终于认识到,如果没有紫云他这一生是不会真正的幸福的。可是他知道,他这一生都没有脸再去面对紫云了。
紫云第二天就被带到哈尔滨。汉锋就在高美琳的一再要求下,几天后,去南亚度蜜月。
其实汉锋也是想逃开这有紫云的记忆的家。他希望自己的精神空间能够快一点儿被高美琳填满。
爱情有爱情的责任,而婚姻有婚姻的义务。
他不想让关注着这件事的人认为自己同那个抢走他的新娘的人是同一个道德标准。
可是到了南亚,举目异乡人,唯一的一个熟面孔,依旧装不到他心里去。
他在这充满异国情调的氛围中,将高美琳抛到一边,自己几次醉酒,要将心淹没。
他太想念紫云了。醉中,他给紫云家里打去电话,可是一听到汉锋的声音,电话就挂了。他就给紫云打,紫云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就给朋友打,可是朋友说,紫云被送去了精神病医院!
汉锋当时就酒醒。所有的人都认为紫云有了疯的理由就应该疯,可是他肯定她没有。
他在学校里学过心理学。他知道,紫云确实有一些失常行为,但这只是人在接受不了一件事情时的超常反应而已。
可是,这种情况,极有可能的是进去一个好端端的人,出来时,就变成一个真正的患者了。
他一边通知高美琳,一边买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直达哈尔滨xxx精神治疗中心。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还是自己。
高美琳赶到机场时,飞机已经起飞好久了。
高美琳就呆望着这不留痕迹的天空,手中的旅行包掉了,眼泪簌簌的落。
天上的这个男人同那个掳走他的新娘的第一次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是明,一个是暗而已!
她终于由于站到了一条线上,而理解了那个以失去贞操为名而被抛弃了的杨紫云!
汉锋到了医院,看到了紫云走时,留给她妈妈的信。
“妈,爸:
其实我没有病,是我的心理不堪重负。对不起,我让你们操心了。我爱家乡,爱你们,可是高禹县不容我。等我安顿好后,会用qq跟你们联络的,不用找我。
紫云”
这几个字的距离结构断断续续,有些笔画都连不起来。
紫云的笔迹他认识,这几个字确实是紫云亲笔,但是她的心态一是慌张,二是笔力已失。
汉锋向院方要来了病历。当看到有“电休克疗法”几个字时,青筋暴露,血热到了极点。当他又看到患者的各种表现时,他浑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响声。而当汉锋知道这个给紫云进行“电休克疗法”的人只是个实习大夫时,冲出去找到那个大夫,上去就用专业的打法,几下拳脚,这大夫就起不来了。
汉锋怒吼:“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杨紫云,我就让你拿命来赔!”
清晨,外面的阳光很早就洒到了紫云的床上。
紫云在这阳光的温暖中慢慢睁开了疲惫的眼睛。而睁开眼睛,视线就全被嘉禾复杂,欣喜,可以为她承担一切的目光包围住了。
她就不眨眼睛的盯着嘉禾,盯着,盯着。
嘉禾的内心在激动中翻滚着,一直握住紫云手的手却不觉中用力。之后,一只手就不自觉的扶上了她的脸的一侧,在这种生命重生的感动里说:“紫云,你挺过来了!谢谢你,紫云!你又活过来了!”
紫云望了嘉禾半天之后,叫了一声:“嘉禾——”然后问到:“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嘉禾边点头边说:“是的,紫云,我们真的逃出来了,现在这里是我姐姐家,很安全。”
“嘉禾,票买来了吗?”
“紫云,现在你的身体情况很不好,所以,我把你带到我姐姐家。你要先调理几天,然后再启程,好不好?”
紫云给他一个肯定的示意之后,就好像依然不相信的看着嘉禾,看了好一会儿后说:“嘉禾,今天这个早晨,你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就是终于有一天,我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恐怖的白色!而这不是梦!嘉禾——谢谢你!”
说完,紫云冲出牢笼,重获新生的泪水滚出眼底。
嘉禾的胳膊围住紫云,这样手就重新停在了紫云向里的一侧脸上。
仿佛要给她一种全新的勇气与不要怕的信念。而在潜意识里又仿佛要给她的感觉里增加进什么。
嘉禾原本是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的。可是一眨眼,嘉禾的泪水却终于没有控制住的从心底冲了出来。
“紫云,你应该帮我谢谢你自己,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
“嘉禾,你不要哭。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我的命不好,但是却是棒打不死的。”
可是虽不死,却要无尽的棒打?这样的生命还不如彻底的闭上眼睛!
他知道她是怎样被打,而又怎样没有死掉的!
嘉禾的泪更流了。手就给她缕了缕头发说:“紫云,十五天的恶梦终于都结束了!我们把一切都忘了吧!好不好?”
“嘉禾,有些事情,我想忘,可是不该忘,也忘不掉!”
“我知道,我了解。可是这段恶梦不应该让它打扰到你的未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紫云点点头。却盯了一会儿嘉禾说:“嘉禾,我想起汉锋的电话号了。”
嘉禾的手的动作停了。
“你要打给他吗?用我的电话!”
紫云闭上眼睛,却坚定的摇摇头说:“嘉禾,这个人在我以后的人生里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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