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磅礴痛快的大雨,洗净了城市的夏日尘埃,虽是傍晚时分,辽阔的天际边,没有浓墨重彩的夕阳暮色,倒有大片大片干净的湛蓝,伴着窈窕修长的束束白云,清新纯澈地蔓延了整座城市。
从电影院出来,看见湿润干净的路面地砖,望着街对面店铺招牌闪起的绚丽灯光,杜珞一时恍然,短短两小时里,外面下了一场大雨,白天炙热已消退,凉凉的夜已来临。
不经意间,转眸一瞥,立在几米远路灯下的高大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她浑身不觉一抖,脚下如灌铅,无力动弹一分。
“妈咪,我会唱歌哦。”哲哲抬头瞅瞅僵立的妈咪,晃了晃她的手,认真地说。
感觉到儿子手心的温暖,杜珞回神,不待他开唱,弯下腰立时将他小身子抱起来,起身就往那男人的反方向跑,步子显得十分地惶急。
只是没跑两三步,身后一阵凉凉的风擦过,身前已被高大的身躯所挡。她苍白着脸色,紧紧地抱着儿子,低垂着眼睛,咬唇不看眼前的男人。
“珞珞。”
范西泽低低地唤她,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在了她额上,轻轻地沿着脸颊滑下,落在她尖巧的小巴上,微微一抬,看清了她整张脸,心头,蓦然一疼。一个多月没见,她消瘦了许多,脸色疲惫又苍白,眼眶微微下陷,里面蕴满了泪水。
哲哲好奇地望着这个高大帅气的叔叔,觉得他好眼熟,歪着小脑袋想了几秒,突然兴奋起来,大声哼唱:“累次狗,累次狗,累次狗……叔叔!你是公主的王子耶!”
范西泽忍俊不禁,瞟了眼电影院门口的《冰雪奇缘》大海报,瞬间秒懂这娃娃口中的“累次狗”是什么东东,至于将他当成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就暂且将就一下吧。
他温和地摸了摸哲哲的头发,看着杜珞,轻声问:“这孩子,多大了?”
杜珞抱紧儿子,压抑着情绪,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哽咽着说:“你已经结婚了,有了爱的人,我们没有可能了……你,你就放过我,好吗?”说完,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掉落。
范西泽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笑了:“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爱哭呢。”
他伸手轻轻地将她单薄的身子连带着哲哲,一起揽进宽厚的怀里,轻声说:“我既然找到了你,便不会再让你离开。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只要你开心,我都会视如己出,给你们幸福。珞珞,三年前的事过去很久了,你给我的惩罚也够了。答应我,别逃了,好吗?”
杜珞靠在他胸前,泪如泉涌,湿了他一大片衣服,“……你妻子,她怎么办?我不能,不能……”
“珞珞,我不爱她。”
范西泽捧起她的脸,眸光深沉而真切:“听着,我不爱她。与她结婚,只是当时的应急策略,我和她的关系,只有一纸契约,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珞珞,我们七年的感情,没有人可以替代,你懂吗?”
杜珞泪痕满面地望着他,他眼中的深情,一如当年,真诚,坚定。可是,无论如何,她已不是当年的她,他也不是当年的他,物是人非,时光无法逆流,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影院旁不起眼的角落里,撑着小红伞的牧小晴孤独地立着。门口不远处的那一幕,她看得很清楚,也听着很清楚。十岁前的经历,练就了她极好的听力。
“我不爱她”,这四个字,虽然心里明明很清楚,但真从他那儿听到时,她浑身感到很难受,如同胸口处塞满了无法消化的粗硬棕丝,顽固地堵在那儿,让她呼吸不得,压抑得快要窒息。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这男人。最初闪婚,明明只当他是游戏中的猎物,只求刺激,只为征服,不求真爱。为什么,到现在,捕猎号角才刚吹响,还未真正了解他,她就开始为他的不安分,着急了?难道,她真的,动心了?
他对杜珞的温柔,是她认识他一个多月来,从未见过的。那样的眼神,深切真诚,宠溺爱护,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她转瞬就消失融化。大概,一个男人,只有爱到了极致,才会如此吧。
她该怎么办呢?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两家曾经结下的梁子因他们的婚姻,而化干戈为玉帛,在家族生意上,达成了彼此利益的统一战线。离婚,似乎很难。
“小晴,他们……你没事吧?”
郭婉儿拿着两张电影票走过来,见着不远处的范西泽与杜珞母子,惊讶不已,转头看牧小晴,发现她脸色淡然如常,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她心中更加讶异,这妞儿,怎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混在一起?
“我们进去吧。”
牧小晴将视线转移,朝婉儿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电影票,若无其事地往影院大门入口处走去。
她理解婉儿的惊讶。范西泽与杜珞的见面,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他昨晚既答应了她的条件,她当然也要实现她的承诺,让他见着心爱的女人。
那日竹小溪拒绝帮助她寻找杜珞后,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以前的大学老师慕方辰,请他助她寻找杜珞的踪迹。
慕方辰出身g市的医学世家,十年前,海外留学归来,除了管理家里的几家医院,还兼职了南方医大的西医讲师。
当年小晴刚入学时,在学校门口,一时没眼劲,糊里糊涂地把他当成了接新生搬行李的大师兄,见他长得一表人才,还颇不矜持地索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完了还幸福满满地说,以后有重活儿就全力仰仗他这个大哥哥了。
慕方辰当时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没计较,含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替她提着重重的两个大行李箱,带她去了女生公寓,还很体贴地帮她铺床,打扫卫生。
当时十七岁的她,在二十七岁的他眼里,就是个刚踏出家门不谙世事的小不点儿。瞧着她没长辈陪同,一人独来,小小一个,惹人心疼,便生了保护之意,帮着她了。
等小晴上课,见着讲台上风度翩翩的他,才囧囧地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错把老师当成师哥,还理所当然地使唤他给她干活,实在是太不尊师重道。为表忠诚和感恩,从此以后,凡他的课,她都保持“三不”——不嫌弃、不翘课、不挂科。
久而久之,与他,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