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乌云滚滚的周二下午,s市中级人民法院,诸多八卦媒体记者在大门口蹲守着。前段时间备受舆论关注的“方彤诉慕氏医院医疗侵权”一案,今天一审案结正式宣判。
法院停车坪上,牧小晴打着把天蓝色小伞,半倚半靠在一辆白色雷克萨斯车门上,戴着耳塞一边听着抒情英文歌儿,一边滚动着ipad屏幕,有滋有味地着某新晋畅销作家的短篇小说集。
表白篇里的有几段话,她读着读着,莫名其妙地,眼眶红了。
“水太蓝,所以想念漫出地平线。”
“风都留在树林里,所以叶子喜欢唱情歌。”
“阳光打磨鹅卵石,所以记忆越来越沉淀。”
“雨水想着爱人一眼,所以奋不顾身落到伞边。”
“这些都是你的心事,只有我读得懂,别人走得太快,看都看不见。”
“白天你的影子都在自己脚边,晚上你的影子就变成夜,包裹我的睡眠。”
莫名其妙地,她脑子里闪过范西泽嘴角噙笑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比影子还要影子。影子落在地上,可以看得见,但影子的影子,即便阳光再温暖再明亮,也看不见,比无形更无形。
“小晴姨姨,妈咪什么时候出来呀?”
一个小脑袋探出车窗,伸出嫩嘟嘟的小手,扯了扯牧小晴的裙带。
牧小晴听到奶气十足的童音,忙从文艺忧郁世界里回神,揉了揉眼睛,转身弯下腰,笑眯眯地摸着小男孩的脸蛋,“小宝乖,妈咪很快就回来,我们再等一下,好吗?”
小宝乖巧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说:“小晴姨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你不要跟妈咪说哦。”
“好,我不说。什么秘密呢?”牧小晴半蹲下,抚摸着小宝柔柔的头发,眼睛里溢满了温柔笑意。
小宝附在她耳边说:“我昨天,昨天,见着爸爸了,他好高,好酷哦!他的车车,也,好酷好酷哦!”
牧小晴听了,脸上的笑意凝滞了几秒,她望着天真兴奋的小宝,不知怎地,心底里酸酸的。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三岁了,只有妈妈陪伴着,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
她将他从车里抱了出来,轻声问:“小宝想爸爸了,对吗?”
小宝点点头,绞着小手指,“妈咪经常说,爸爸去了好远好远的星球,去消灭可恶的怪兽,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看小宝……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见爸爸的……我想他教我开车车,教我骑马儿,还有、还有打怪兽……”
牧小晴心疼地往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乖宝贝,爸爸会回来的,小宝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儿吗?”
小宝认真地回答:“妈咪的画室里,有好多好多幅都画了爸爸呢,他长得和我昨天、昨天看见的爸爸,一模一样的,所以、所以,爸爸就长得跟画里的爸爸一样的。”
牧小晴忍不住笑了,这屁孩子的逻辑好天真,她逗他,“你怎么知道,妈咪上面画的男人就是爸爸呢?”
小宝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努力地想了一下,“因为,初初和陌陌说过,妈咪很爱爸爸,然后很爱他,和小宝一样很想他,然后、就会画好多爸爸,所以,我知道,那个就是爸爸。”
牧小晴听到这个答案,微微呆了一下,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小小年纪,便如此通晓人情事理,竹家与沈家的优秀基因,大概都完全被这孩子继承了,长大后,又会是一个杰出的**人物!
她将小宝抱紧了一些,低头疼爱地吻了吻他的柔发。纵然没有爸爸疼,他也会有妈妈和她来疼爱,她们不会让他孤单地成长,会一路看着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勇士。
听到记者们杂乱嘈杂的拥呼声,牧小晴松开怀里的小宝,站起身,转头往人群焦点处望去。看到竹小溪在两助理的保护下挤出记者包围圈,往停车坪这边快步奔来时,她忙打开车门,将小宝抱进去坐好,自己也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竹小溪一到车子旁,便灵巧地钻身进去,看了一眼牧小晴和后座的儿子,随即利落迅速地发动引擎,稳当当地开出停车坪,快如疾风地甩掉了后面一群追逐而来无比敬业的记者们。
待着雷克萨斯上了法院外围大道上的城际高速,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好好歇会儿了!回头看了眼儿子,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小宝,妈咪刚才酷不酷?”
小宝兴奋地拍掌,小身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蹦了蹦,“酷毙了耶!”
竹小溪眉开眼笑,看着路前方,专注地开车,一会儿,见旁座上的妞儿安安静静地,她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牧小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赢了,他输了。”
竹小溪微微惊讶,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刚才在法院门口,我见着他了,他脸色不好,我那朋友也哭了,我想,那不是喜极而泣,肯定是败诉了。”
牧小晴神情复杂地看着心情轻松的竹小溪,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身旁的这个女子,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娇美,说话那么温柔悦耳,眼神那么纯澈无邪,笑容那么温暖阳光,一切都这么天真无心机,一点都不像个驰骋法庭的律界高手。:(.*)☆\\/☆=
可是,偏偏,她打败了资历远胜于她的范西泽,赢了自己那位从业七年未曾输过一场官司的老公。
本来,牧小晴认定了范西泽能赢的,就算不能赢,和解也是百分之百没问题的。万万没想到,他输了,还是输在自家老婆的姐妹手里,输在一个出道才三年的小辈手里。范家三少,哈佛法学院大才子,jh律所**oss,这一回,脸面,真是,丢得万众瞩目。
她都不敢回家面对他了。手上还戴着他送的腕表,还拎着他送的包包,身上还穿着他送的裙子。虽然上星期五在他律所里吵了一架,和他冷战至今,但,她还是不希望他输官司受打击,即便,他的心里只有杜珞母子。
她也想不通,竹小溪之前说过要解除与方彤的委托合同,为什么,又突然回来应战?坚决不和解,非要和范西泽当庭对峙?
她望着她,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地问:“溪溪,你,你为什么不和解呢?”
竹小溪瞥了她一眼,干脆地回答:“因为我要让他吃点苦头,让他牢牢地记得,我竹家人不是软馒头好欺负的。”
牧小晴懂了,她,是在替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