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灵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他的优待条件已经给出，就是你们这伙必须留下一个来，如果你们想违反规则，那么他也不会跟你客气。

　　青峰不看他，只是看着玥萤，他一只手握住玥萤的，另外一只握在镇派灵剑柄上，他的立场表露无遗。

　　如真突然觉得大师兄之所以为大师兄，就是因为他在关键的场合有特殊的勇气，是一位非常有担当的好汉。她不在灵音派这段日子以来，大师兄进步的不仅仅有修为，还有他的气势，过去不太显眼的特质，在突飞猛进的修为和气势辅助下，此刻大放异彩。

　　她又是欣慰，又是佩服，往前一步，温和而坚定的说：“玥萤，你作出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玥萤微微一怔，他从这两人的态度中，感受到一种他原本并不清楚的压力。

　　他想了想，问道：“我需要作出什么决定么？”

　　青峰说：“你需要决定是不是跟我们离开。”其实他觉得这并不成为一个选择，玥萤是本派弟子，怎能流失在外呢，而且这九乌族全是妖人，他怎么能留在妖族里头呢。

　　但是青峰还是问了出来，也许因为乌日灵给他无形的压力，也许也只因为今日里他经历了不必要的战斗，看到了从未看过的事情，道心有了新的感悟，所以他突然觉得世界存在很多面，让玥萤自己作出选择并不是坏事。

　　玥萤脱口而出道：“自然是……”突然间他见到一个人，迟疑不语。

　　原本出门去泼水，一直站在院子里的青牙雪，这个时候静静的走了进来。

　　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双目微微下垂，没有看向任何人，自然也没有瞧着玥萤。她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但安静的站在门旁，却有一种正大光明的气势，让人觉得在她面前，总是显得话太多。

　　玥萤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乌日灵这时突然道：“你留下，也，可以。”

　　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对玥萤说的，很显然玥萤还不大明白他们必须有人留下的条件，他这话是说给如真青峰他们听的。他说话的时候眉峰挑高，有几分得意，显然对玥萤现在的呆样有点满意。

　　青峰皱了皱眉，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现在是师弟作抉择的时候，自己突然开口，也许会影响他的判断。

　　玥萤的眼神在他们和青牙雪脸上不停巡睃，显得非常犹豫难决，他觉得自己无论对谁开这个口，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青峰是那样的坚决和热切，如真是那样的急着想补救什么，而那名女子是如此的安静……

　　他很想他们先开口说些什么，但偏偏大家都在等着他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这时在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喜欢她么？”

　　玥萤的脸瞬间涨红了，连连摆手道：“怎么会呢，只不过……她，她救了我……”

　　他见到青牙雪沉默的准备转身走开，突然就急了，那句话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是喜欢她……所以不想走啊！”

　　青牙雪的脚顿住，没有迈出门槛，但也没有回头。

　　“没出息的家伙。”说这话的人，慢慢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柄剑，腰杆挺得跟剑一样笔直，他的气质如岩如石，平时漫不经心的一双碧眼现在竟然显得很坚定。

　　他盯着玥萤说：“不想走就留下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青峰有点不高兴，他觉得玥萤是被冷弦逼着做决定，“冷弦，你说什么呢？”

　　玥萤却点头说：“先前确实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说，这位雪姑娘救了我，还不眠不休的照顾我，我虽然并没有说，但是在我心里，我这条命就是她的。我希望可以留下来，陪在她身边，做点事情。”

　　青峰惊讶不已，“你知道她……”他好不容易将“是妖怪”三个字咽下肚子，代之以询问的眼神。

　　乌日灵的眉峰挑得高高的，如有怒意，似乎在说：“妖怪那又怎样？”

　　玥萤却点点头，“我知道，有时候他们为了贪图方便，经常长出翅膀来飞来飞去，我也见过他们在树上啄果子。就算是那样，我也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然而坚决的说：“就算是人，也还是会做出拿同胞来喂血宠的事情，其实比妖族更不如。”

　　就这么一句，青峰和如真都微微变色，玥萤说出这句话，显出他是怎样被灵犀派伤透了心，而他们偏偏还无法辩驳。

　　任何种族都有好坏，而人类这个族群因为数量太多，根据比例败类当然不会少，以族类来判断对方的品质已经是落伍的事情。玥萤说这话其实是很有说服力的，选择对自己好的族群，而不选择坏的族群，这是任何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并不以是否跟自己是同族而区分。然而这句话在此时听到，却是那样的令人惭愧。

　　青峰与如真静默无语，冷弦抬头望着屋顶，玥萤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埋怨的意思，在灵音派我已经得到很多，师姐师兄都对我很好……”

　　他情急的解释着，脸再次涨得通红，这时青牙雪一声不吭的开始往外走。

　　玥萤突然跳下床，低声说完那句话：“所以我更不能回去啊……对不起，我出去一下……”他就那样追着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青牙雪消失在众人面前。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他回山会给灵音派带来麻烦，他宁愿不回去留在这里。

　　灵音派三人再次沉默无语。

　　这时乌日灵忽然道：“她是人。”

　　三人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乌日灵冷冷说：“捡回来的，不是族人，她，是人类。”他挑着眉毛，觉得给出这个解释是种妥协，所以显得很烦。他抬腿就往外走，但还是丢下了一句：“他留下，你们，可以走。”

　　跟着他的乌月灵不干了，他一手扯着哥哥，一手对冷弦指指点点，急切的说：“那他呢？我想他留下来！”

　　乌日灵很烦，连珠炮似的吐出一串鸟语，大概意思能猜出来，“他们遵守了规矩，咱们不能不讲规矩强留。”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尾朝如真瞟了一下，有点不甘心。

　　乌月灵大叫：“我的心在他身上，那我怎么办？”

　　乌日灵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片刻后道：“你可以，跟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