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162.与师父告别

　　我飞快地飞奔着，飞奔着，树木草丛飞逝而过，擦着我的脸，石头搁着我的脚生疼，我却片刻也不敢耽搁，走到海滩上，“噗嗤”跳入了水中，连滚带爬地向海里游去，冰凉的海水浸泡了全身，这冲天的戾气才渐渐有所平息。网.136zw.>

　　怎么会这样？

　　我把身子沉浸在海水里，茫茫的海底，飘过来一个婴儿的脸。

　　唇齿红白，漂亮的宛如瓷娃娃，只是冰冷的脸，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

　　“妈妈，你杀了我两次。”他开口。

　　我怔住了。

　　“第一次活埋，第二次自尽。”他忽然笑了道：“我何其不幸，做了你的儿子？”

　　我脑袋“嗡”地一声，终于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就是他，这个孩子，萧萧的孩子！

　　“对不起。”我张了张口，却没发现海水正汩汩地灌入我的身体里。

　　“对不起有用吗？妈妈。”他的神情有些悲哀，甚至是悲愤，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妈妈要活埋了我？又做错了什么，妈妈要与我同归于尽？妈妈，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可以自尽，却不在乎自己孩子一点点吗？”

　　他一边说，一边飘了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小手冰凉，我没有躲。

　　“你就不在乎我一点点吗？”婴儿哭了起来，眼泪形成泡泡，击打着我的脸。网.136zw.>

　　“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我从来不敢真的面对这个孩子。

　　“你恨我。”婴儿的脸渐渐扭成了一团，却偏生在狞笑道：“你恨我，你感觉自己什么都比不上那个萧萧，你很自卑，你怕自己消失，你就恨我，因为我是萧萧生的，所以你干脆与我同归于尽，是不是？”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摇头，却挣扎不得。

　　“说什么伟大高尚的理由，其实是你自卑怯懦的借口，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母亲！”婴儿怒吼一声，手劲一拧，只听“嘎巴”一声，我觉得自己脖子被拗断了，陷入了黑暗之中。

　　“叶子。”

　　黑暗中，有人抚摸着我的脸。

　　我恍然睁眼，是一张绝美的脸，像是大明星，还有些熟悉，对了，是萧萧。

　　我没有动。

　　“你很累了吧？”萧萧在问。

　　我“嗯”了一声。

　　是真的累，什么黑煞线，什么恶缘缠身，什么前世宿命，然后，还有七缠八缠的感情，连宝宝也来了，艾玛……

　　“那就歇息吧，我代替你，好吗？”萧萧的声音越发温柔。

　　我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抚摸。

　　她的抚摸很轻很柔，似乎催我长眠，我幽幽地叹息一声，陷入了更为深沉的黑暗，英子在向我笑，我爸妈呢，阿桑这货还没死呢，对了，叶子即使不做道士，也有自己人生啊，我如果把身子让给了萧萧，不是正表明，自己就是萧萧的代替品？

　　不行，不行。

　　我挣扎着醒来道：“我还活着，你别代替我，我是叶子，谁也不能代替，谁也不能！”

　　“叶子？”

　　一声声传来，像是呼唤。

　　“叶子，归来！”吴尘的声音响起，坚决的，不容置疑的。

　　我猛地睁开眼，一下做了起来，见自己正坐在地上，周围是黑珍珠他们，都盘腿坐在那里，周围是香烛，点着檀香，旁边是招魂幡，吴尘站在我身边，怔怔地看着我。

　　“这里是……”我嘶哑着问道。

　　“是招待所。叶子”黑珍珠道：“我们从海里把你捞了出来，发现你丢了魂，本来想在哪里招魂，可王先生说，哪里是阴煞之地，容易被抢魂，所以赶紧回来了。”

　　“那我发疯……”我想起跳海前的那一幕。

　　“那是因为这个木牌。”启明指着地上的木牌道：“这里残留着婴煞的一魄，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我们去哪里超度，那又是婴煞埋骨之所，让这个魄再次染了煞气，你就被附身了。”

　　“哦……”我动了动嘴唇，怔怔的。

　　“叶子？”黑珍珠见我魂不守舍，握着我的手道：“都是吴尘哥的不是了，干嘛把这东西给叶子啊，弄得叶子又差点中邪。”

　　我笑了笑，道：“没事。”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吴尘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大家见我们有话说，都了起来，忽听我问道：“东东他们……”

　　“东东他们都被超度了，犀利哥的孩子的记忆，也被抹去了，这是吴尘哥的决定，说不要让孩子背负太沉重的人生。”黑珍珠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开口道：“小伙伴们，我要离开你们一段时间。”

　　“啊？”

　　大家面面相觑。

　　“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正好我的鬼眼也没了，我想……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我费力地解释着。

　　黑珍珠他们对望一眼，又看了看吴尘，皆沉默不语。

　　“我支持。”黑珍珠忽然开口，正要再说话，一下被启明捂住嘴。

　　“这个事情，叶子你要跟你师父商量，哈哈哈。”启明不由分说，连拖带拽地把黑珍珠拉走了。

　　“叶子，我觉得……”张一似乎有话说，被王动“啪”地一拍脑袋，道：“走走，别在这里碍事。”说着，拖着张氏兄弟离开了。

　　屋子只剩下了我与吴尘两个。

　　我低下了头，香烛已经被熄灭了，招魂幡哗哗作响，木牌被放在阴阳镜的前方，左右贴着符，似乎是一种阵法。

　　“你……为什么要离开。”吴尘的声音虽然平静，却掩饰不住嘶哑。

　　“也不是要离开，应该说，没有确定要离开，我只是……想静一静，师父。”我心平气和地道。

　　“是因为讨厌我？”吴尘声音有些发颤。

　　听着这声颤音，我忽然有点不忍，抬起头来。

　　吴尘就站在对面，他向来是面无表情的淡定，此时却有些凄然，像是被抛下的孩子，拔剑四顾的那种茫然。

　　“不是。”我迟疑地道：“我只是……有些累。”

　　吴尘沉默许久，“嗯”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我见他肩头抱着纱布，忽然想了起来，道：“师父。”

　　他身子一滞。

　　“你的伤怎样？”我咬着嘴唇，那一刀可不轻。

　　他摇了摇头，推门而去，阳光万丈，只是一个孤单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我闭上眼，喃喃自问，“是为了他吗？”

　　其实……也是吧！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他的过去，也不知该如何承担起萧萧的重负，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越来越亲热的态度，人人把我当成了萧萧，萧萧的阴影已经覆盖了叶子，叶子再不挣扎，就要消失了……

　　我想……静一静。

　　有些离开，是不需要道别的，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悄悄离开了渔村，坐的是蹦蹦车，沿着崎岖的小路，进了小镇，先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收拾行李发现的，去提款机上查了查，果然，里面有吴尘欠我的十几万元，他放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