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也不差啊!
陈铬心里犯嘀咕,自己再怎么说也算是个很有用的战斗力了,既不容易死,又挺能打的,长得也……还好吧?而且我已经满十七岁了!我是个大人了!
这真奇怪,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铬想着想着,脸颊忽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潮红,想到猎户一家变成丧尸的那个晚上,李星阑最后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真可惜,可惜被尖叫声淹没了。
他到底说了什么?是说“我喜欢你”,还是“我不喜欢你”?
然而大概都不是吧,他很确定那句话至少有七八个字,并且其中没有“喜欢”这个词。
“啊啊啊啊,好烦啊!”
陈铬双手抱头,使劲地用脑袋撞柱子——那痛恨不已的样子,装得好像能够违反物理定律,自己搬起自己往墙上砸似的。
他在小院里坐了半个晚上,那颗单线程的脑子里,满满当当,翻来覆去,琢磨的只有“李星阑”三个字而已。
“嗯?嗯!”
陈铬眉头紧锁,反复念叨着什么“喜欢”、“不喜欢”、“星座”、“性别”之类的词,冷不防被一个海棠果砸中脑门心,一抬头,竟然发现一条直立行走的四脚蛇。
他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问:“您好?”
妖怪都喜欢砸人脑门心?
那蛇向屋檐上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当然,陈铬其实也不确定它会不会说话。
他只是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发现屋顶上躺着一只通体金黄的大鸟,嘴巴尤其大,像个升级版的鸭嘴兽。
四脚蛇口吐人言:“这个,帮、帮帮……忙。”
那头……那位蛇先生,走到陈铬面前,扭了扭身子,似乎是想从背后掏出什么东西来。然而它大腹便便,极短的前足向后碰不到自己的背脊,跟霸王龙似的。
陈铬额头冒汗,迟疑地走了过去,帮他解下背后的布囊。
他走近了才发现,这位四脚蛇先生身上的鳞片非常大,色泽金黄锃亮,脑袋上还长了两只犄角,简直浑身都是特效。
四脚蛇甩甩脑袋上的汗珠,夸奖:“不错,不错。多谢,多谢。”
它从布囊中取出一把月琴,不,大概是阮咸?也不是很像。总之,那是一把神奇的乐器,陈铬忍不住好奇心,问:“这是琵琶吗?”
蛇先生十分高兴,点头:“是是是……是琵琵……琵琶。”
一个没有信子的结巴四脚蛇先生,陈铬心想,惊叹的点完全没有放在“蛇会说人话”这种荒诞的事情上来。
扒在屋顶上的那只大鸟打了个呵欠,巨大的舌头卷掉一大片海棠果,砸吧着嘴,鲜红的汁液从喙沿溢出。
蛇先生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抱着琵琶,坐在地上,道:“请、请听吾,演奏,一曲。”
陈铬鼓掌,样子十分期待。
这把琵琶的形制古老,琴颈直且长,外表看起来像是月琴,但一共有四弦十三品,跟月琴又有不同。蛇先生毫不避讳陈铬的目光,两只前足瞬间化作人类的双手,指节粗大,修长有力。
虽然他弹奏琵琶的动作十分单一,仅有向前挑和向后拨这两样,但琴声的变化却很丰富。
月黑风高,琵琶声“铮铮铮”响个不停,明明声如利剑,弹出的曲子却婉转哀怨。
只是,那乐声却配合着圆鼓鼓的肚子,两个毛茸茸的犄角,和一脑袋黄毛,怎么样都是一副无比诡异的画面。
乐曲声停,陈铬“啪啪啪”鼓掌,大声叫好。
蛇先生却弹哭了,小心翼翼地放好琵琶,跑上前握住陈铬的手,哭诉无人理解自己的音乐。
今天终于遇到知音,蛇先生表示还要再弹一曲。
陈铬认真和它分析了刚才发现的问题,告诉它弹奏的时候要有技巧,摸着下巴,说:“你的问题在于弹琴的时候肌肉僵硬,技巧出不来,没有技巧就没有感情。”
蛇先生认真思考,深吸一口气,似是要长篇大论,然而最后憋红了脸,只是点头,道:“对!”
陈铬听他弹奏一曲,不知不觉忘记了刚才的烦心事,笑:“我叫陈铬,你叫什么名字?”
蛇先生憨笑:“可、可唤吾琴。”
陈铬点头:“琴先生,你是妖么?”
琴先生尚不及回话,扒着屋顶的那只怪鸟倒抢答了起来,声音像乌鸦一样干涩嘶哑:“哎哟我天!琴?如此欺骗一个小孩,你也好意思!孩子啊,你看看他那样子,除了球还能是何物!要我说呀,他最适合的就是打鼓,自带一支皮鼓,打的时候只要往地上一躺,四只蹄子如此敲敲肚子……”
陈铬无法抑制地看了眼琴先生的肚子,那只怪鸟还在喋喋不休地嘲讽着,然而琴先生既不恼,也不理它,只与陈铬说:“莫要理、理,他。他就、就是个棒槌。”
那怪鸟拍翅嗔怒:“你舅舅才是个棒槌!”
琴先生无奈,叫了一声:“风,闭、闭嘴。”
那怪鸟飞到陈铬面前停了下来,双脚立地,目光赤`裸地从上至下打量着陈铬。
陈铬被它看得一阵不自然,点头招呼:“风先生,您好。”
琴先生口吃,风先生口齿伶俐,两个妖不知道为什么,自顾自吵了起来。或许是彼此之间经常过招,这样悬殊的差距,竟然难以在一时间分出胜负。
夭寿啦,两个妖怪一言不合就开始说相声!
陈铬站在一旁,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都住口!”
北辰忽然翻墙进来,脑袋上顶着个红彤彤的绒球,仿佛是两只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大骂:“来此作甚?”
陈铬捂住嘴,几乎要萌炸了,指着北辰的脑袋惊呼:“兔耳!辰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睚眦!”
北辰对着脑袋使劲拍了一把,脑袋上的红毛瞬间炸开,小东西抬起头,原来是一只阔耳狐。
那阔耳狐长了两只比脸还大的耳朵,耷拉在脑袋两侧,看起来可爱得不行。一身红棕色的绒毛干净漂亮,琥珀色的双眼水汪汪一片,眼神十分迷茫。
它被北辰拍了一巴掌,用上肢揉着屁股,蹦达到了陈铬脑袋上,团起来。
北辰气不打一处来:“都给我消停点!回你们该回的地方。狐狸,要我扒了你的皮?!”
那阔耳狐“咪”了一声,从陈铬脑袋上蹦下来,站在地上,继而双膝跪地,双手作揖,眼巴巴地望向他。
陈铬一脸懵逼,指着那赤狐,手指颤抖,问:“是丘比么?小樱呢?”
狐狸眨眼:“咪?”
北辰目光游移,不自然地望向一旁,道:“给你玩玩,成天不高兴。”
陈铬将狐狸抱起来顺毛,然而始终觉得它的眼神很奇怪,最终又将它放在地上,转头问北辰:“它也是妖?”
北辰:“是。”
陈铬:“那怎么行?妖也是有妖格尊严的,还是算了。”
北辰胡乱飞起一脚,将那只阔耳狐踢飞出去,愤愤地掉转枪头,骂:“老子只让狐狸过来,你两个来作甚?还不快滚。”
然而其余两个妖怪都不怕他,尤其是那名叫风的怪鸟,躲在琴先生身后,龇牙咧嘴:“老二,你这就不对了,对着大哥呼来喝去,所以说老头子也算有远见……你那什么表情?说句实话都不行了。唉,大哥可是非常担心你的,自你去了以后,他愁肠欲断,夜夜难眠,琵琶响彻了昆仑坛,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女娲娘娘丢了出来,造孽哦。”
北辰二话不说,一爪子削断了风先生的半个翅膀。后者疼得跳脚,血盆大嘴开开合合,发出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叫骂声。
然而片刻之后,他那翅膀又长了出来。
陈铬看着地上刚刚被切断,尚且新鲜的半个翅膀,吞口水,脑海中冒出一盘有一盘黄金脆皮鸡翅。
北辰:“滚回去。”
琴先生犹犹豫豫:“弟,三弟,你还是,与、与我们一道回、回去,去向娘、娘娘认、认个错。”
北辰怒目而视:“我只认兵祖。再说一次,滚。”
琴先生竟然是北辰的大哥!
性格差异太大,果然龙的儿子都不是一个妈生的,陈铬没头没脑地想着。
北辰则与琴先生争论起来,说了几句后,琴先生急了,便改成一种陈铬从未听过的语言,凭感觉判断,说这种话的时候,琴先生并没有口吃。
陈铬跑到一旁,将那个可怜的狐狸精捡了起来,揉它的脑袋,问:“伤到哪了?北辰它没有恶意,我替他向你道歉。”
狐狸抖抖耳朵,可怜兮兮地“呜呜”叫。
陈铬问:“你也是妖,不会说话?”
狐狸吞吞吐吐,说了一连串琴先生使用的语言,声音像是个小孩,分不出男女。
“你跟个畜生有何可谈的?它尚不能化形,变不出人的舌头,如何与你说人话。”
陈铬起身回头,只见一名锦袍青年款款行来,明明是秋风萧瑟的十一月初,他却还拿着把羽扇。
这青年模样长得倒是十分清秀,眉眼细长,风流无匹,像个贵公子,一面走一面说:“再说了,狐狸这种畜生,虽说上古时也是瑞兽,还蛮不错的。但如今世风日下啊,变得既小心眼儿又善变了,简直一身骚气,除了长得好之外一无是处。孩子,你切莫被它那样子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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