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首都国际机场。

　　这个时间点，纵然人流依然不少，难免显得冷清萧条。

　　阮笛声坐在吸烟区里，白净的两指之间夹着一根细细的烟，点燃了，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劲辣的同时，有茫然和畅快齐齐坠入胸腔，大脑顿时得到放空。

　　眼神也是空洞的，里面有着过尽千帆之后的淡然。*老成。

　　吸完一整只烟，她自己都笑了，戒烟许多年，复吸时居然没有任何不适，她的骨血里，终究是和文静搭不上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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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十分明亮的楼道里，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衬的四周一片寂静。阮笛声站在倒数第三阶楼梯上，望着眼前的人，手指抠着墙壁，浑身动也不能，满脸血色尽褪，空余苍白。

　　她的左手下意识捏紧录音笔，好像潜意识里，即使到了这里，这支笔也没有获得安全。

　　他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半截锁骨，侧脸忽明忽暗，给人一种极致的危险。他的表情也是冷冷的，这给了阮笛声更大的压力，她保持不了冷静：“你……怎么在这里？”

　　转念一想，是了，她忘了这里是如梦令啊，他亦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些天他找人跟踪她，她也是知道的，可他现在，堵在出口，又是想干什么？

　　阮笛声下意识的去摸耳畔的蓝牙耳机，然而触碰到的却是真实的皮肤，心下一惊，丢了吗！

　　恐惧加剧。

　　男人终于动了，眉眼一挑，语调漫不经心的：“去哪儿？”

　　阮笛声腿脚微软，“和你有关系吗？”

　　程庭深顿时就笑了，这轻笑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渗人，也更加危险，这让阮笛声不由自主想要往后退。

　　“你以为如果不是我，你能逃到这里来？”程庭深语气不明，伸腿迈上了楼梯，一步一步。

　　阮笛声往后退。电光火石当中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shirley？是他叫来的？那么，她知道沈初的事情被他看破了？

　　“现在你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想干什么？”

　　“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对待敌人的姿态。”程庭深语气骤急，看不清眼神。

　　“那么我应该感恩戴德吗？”

　　一个往前进，一个往后退，相距不远，心里却像是隔着一整条河流不可跨越。

　　她无意听到他的话时，才明白，程庭深对她真的一点爱都没有。

　　而程庭深被shirley告知，在暗处看到阮笛声同沈初的纠缠时，心里顿时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这几天她不对劲的原因，却又失落，她对他，亦是没有信任。

　　于是，离心。

　　对峙当中，阮笛声已经退无可退，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倾倒，男人眼睛一眯，下一秒，她安安稳稳的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两个人都无所适从。

　　肢体只僵硬了一下，阮笛声看着程庭深胸前的扣子，发狠使力将他往外推，动作表明了她的抗拒。程庭深眼底发沉，紧紧搂住她，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阮笛声急了，脱口而出：“程庭深！”

　　程庭深微怔，她从不轻易喊他的名字，早前只是喊程大哥，后来结了婚，会讨巧，很多时候都是只喊老公，生气了喊他程少爷。这一声，让他觉得与众不同。

　　他低哑着声音，“喊我什么？”

　　阮笛声是无声之失，这下反应过来，同样是怔住。他的声线属于魅惑型，如今这样开口，她居然觉得心跳难抑。

　　下一秒——

　　“录音笔给我。”她听见他这样说。

　　冰冷的冷水泼了下来。

　　阮笛声不可思议的抬起头，胸腔起伏着，“程庭深，你在说什么？”

　　男人不答话。

　　她的目光没移开，只是这样盯着他瞧，似乎想是瞧到他的脑子里，看看他在想什么。男人被看的微微偏了头。

　　阮笛声看着笑了：“程庭深，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拿我的录音笔要干什么吗？”

　　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这样，他在这里，是为了拿她的录音笔。为了什么？为了不让沈初被曝光！

　　程庭深看着这样在失控边缘的阮笛声，心重重一跳，百种情绪翻涌，几乎就要放弃了。

　　他苦涩的说：“给我。”

　　阮笛声一动也不动，就这么困在他的怀里，浑身发冷发颤，“你和沈初是什么关系，让你这样维护她。”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又能是什么关系？

　　程庭深唇齿蠕动，于是阮笛声压根不想听他的回答，“你问我要录音笔，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是她诬陷我的证据！你以为我在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以后还会相信，你拿这东西是要去为我澄清吗！？”

　　程庭深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你只管给我，我不会害你。”

　　阮笛声的潜意识在叫嚣着相信他，可是种种经验表明，她不能。“不会害我？可你知道只要不把这份录音公布于世，我将来爬的再高，依旧会被大家看轻，啊，这个阮笛声也不过是个抄袭狗！”

　　她的语气偏激，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程庭深心里就跟什么刺着似的，感觉到什么在流失，他抱紧了她，有些慌乱，“不会，不会，他们不敢的。”

　　阮笛声喉咙发干，“程庭深，我是你的妻子啊，没记错的话，是你的第一任发妻，我们还没离婚呢，这三年来，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没有动心至少也该心疼我一下，好歹我也曾喊你一句程大哥，可是你现在在逼我干什么，逼我、逼我放弃自己的名声，去维护另一个女人的名声。”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廉价吗，跟只小猫小狗一样，兴起了逗一下，没用处了就丢到一边，我甚至比不上这些外面的女人。”

　　她瑟瑟发抖，像是掉进了冰窖，冷的无以复加。

　　程庭深心头乱的很，他只知道，他受不了她这样说自己，受不了她这么说自己时的语气，可怜的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笛笛，不是这样的，你会有更好的人生，可是沈初真的，她只是一时糊涂，被曝光她这一辈子都完了……你把笔给我，我保证她今后不会伤害你。我们也别离婚，我会收心，我……”

　　一番话，程庭深说的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他知道当下不该这么说，可是覆水难收，他懊恼的低咒了一声。

　　于是这些话听在阮笛声耳里，不该理解的都理解了。一寸寸发麻，眼眶聚满眼泪，“她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么交出承诺，来和我交换？可是程庭深，我也是有尊严的呀，你这么说，是把我看的有多低微。”

　　她的语气骤然变冷：“倘若我不给呢？”

　　突然的力道，猛的将她往后推，后背抵住墙时，脑袋重重一磕，她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而是柔软的——他的手掌。

　　面前的男人气势微张，脸色凝重，抽出自己的手，去找她的，他突然问：“为什么要和我离婚？目的呢？”

　　因为失望到了极点，心里灰凉一片。

　　有些情绪是不能言说，只可意会的，他似乎并不能感知到她的情绪，说了又如何？浪费唇舌！

　　阮笛声闭口不言，将手藏在后侧，抵死不给他。

　　程庭深耐心不是很好，握住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抽，“你明知我在跟踪你，你还去和连朝见面？嗯？沈初挨了你一巴掌，我亲眼所见，你还不能消气吗？”

　　他手下没留情，阮笛声被他扯得一个趔趄，胳膊扯痛，下意识闷哼出声。程庭深被这低呼晃了神，力道轻了一点，却仍没松手。

　　不知是什么迁怒了女人，她忽然激烈的挣扎起来，脚下手上毫无章法的捶打，眼神愤怒，她又喊又叫，“程庭深！你不准碰我！”

　　程庭深将她禁锢在怀里，因为她的挣扎而感到不满，他是去程家军营里练过的人，习惯用暴力解决事情，这下失了手，顺势拍了一下她的脸，脖颈与侧脸的位置，力道不重，轻响却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程庭深似乎动气了，趁着她愣神的空档轻而易举的从她手里抽出录音笔。

　　阮笛声只觉浑身气力皆失。她红了眼眶：“这不是你第一次打我了。”

　　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在外头喝醉了回来，揪着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扯，半夜她被细碎声惊醒，睁开眼睛，发现他就骑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扣着自己的脖子，双眸在黑暗中熠熠。

　　那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她明白她了解她不计较，可是如今，她忽然就觉得好委屈啊，让她嫁给他的人是他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一点也不快乐。

　　巨大的哀恸包围住两个人。

　　程庭深被她的话怔在原地，不知道下一秒该怎么做，那是一种巨大的恐慌，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这时候解释亦是一种苍白的辩解。

　　阮笛声望着他手里的录音笔，说话带着抖音：“你今天拿走这东西，我会恨你的。”

　　我会恨你的。

　　男人浑身都颤了一下，手里的力道无意识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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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还是拿走了。

　　一眼水光的女人，在灯光之下，如同易碎的瓷娃娃。

　　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亮起来，是连朝发来的视频通话。阮笛声拿起，顿了顿，转为了语音通话：“连朝。”

　　他的声音有点哑：“现在人在哪？”

　　录音被抢走了，她告诉他的时候，语气非常苍凉。他急忙告诉她说没关系，录音笔连接着他的电脑，以防万无一失，他设置了自动备份。

　　可是就算这样，她的心情听上去依然没有好转，她说她想静一静。可他很担心。

　　“在机场，家里人在催，要回家了。”阮笛声没有撒谎，“你不用担心，我很好。”

　　连朝没法不担心，“声声，备份录音现在可以公布了，你要亲自操作吗？”

　　阮笛声这边静了许久，“连朝，我不公布了，你把东西销毁了吧，我不要澄清了。”

　　程庭深拿走的不是录音笔，是她惨淡的期望。哀莫大于心死。

　　连朝急了：“声声，你在说什么。”

　　阮笛声烦躁不已，单手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连朝听见打火机开合的声音，更加不安，“声声，抢你笔的人是谁？”

　　“连朝，你这三年，等的很辛苦吧。”她忽然说，答非所问。

　　“……”

　　“我也是，就是那种，一直被打倒的挫败，现在我不想站起来了，我不等了。”她安静的说：“你也放弃吧。”

　　数年春水，一朝流尽，夫妻情分到此为止。

　　题外话:

　　等待待会老公张继科的比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