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岂荷将符媛上下一打量。
想打量出几分罔顾伦常、忤逆犯上来。
可不管怎么看,也只是看到个和顺端方的小小女子。
他想不通,这样的符媛,前世怎么会被他遗弃——若不是遗弃,他符岂荷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双目失明。
可前世的一切都成了谜。
如今这一世,他们也陷入了被动之境。
待符媛走近,符岂荷已收敛了满腹心思,只微微颔首,告诉她道。
“这是楼将军,奉陛下之命,带你进宫。”
符媛微微倾身施礼。
符岂荷请来的十几个先生并不是来混日子的,他们合力在短短数日,将符媛教的有模有样。
楼轻璞便抬手做了一个请。
符媛碎步而出。
她身后的青桃寸步不离,也要与她同行。
却被楼轻璞拦住。
“圣上言明请符娘子进宫,并不曾特允她可带侍女。”
青桃哭丧的脸顿时更哭丧了。
她强挣着辩白了一句。
“圣上也没有说明,不能带侍女进宫!”
楼轻璞笑而不答,只扫了眼符岂荷和符媛。
大有你们不介意这些事情让第三个人知道,本将军也无所谓的意思。
符岂荷沉声喝了一句退下。
楼轻璞便带着符媛走了。
青桃低头紧咬着嘴唇,对符岂荷毫不帮衬娘子的行为耿耿于怀。
下一句,却听符岂荷用惯有的佛陀音道。
“若是夫人那边打发人去请符娘子,你知道怎么回答。”
说完转身走了。
青桃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好半晌,她才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
然后慌不择路的逃回她与娘子共住的院子,偷偷唤太子殿下。
血士一号凭空出现。
青桃眨眼看了他半天,没认出来,一时害怕有诈,竟不敢开口。
血士一号瞪眼看了她半天,诡异的了解了她的意思。
他抬手,一个呼哨叫来了血士二号。
青桃见到熟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简单讲了一下当前的情形,随后急道。
“快去给太子殿下送信,让他去救娘子!”
血士二号有些愣了。
“符娘子不是在屋子里做针线么?”
青桃咬着牙道。
“那是诓你们的!”
血士二号不解的还要再问,却被血士一号推了一把,整个人趔趄了一下,飞身往江府跑去。
血士一号并未多问,只道。
“国师大人果然不同凡响,真真假假连我们都分不清——青桃姑娘,如今你知道了国师大人待你家娘子之心,不妨与我约一个暗号,免得我们又被他的障眼法骗了去。”
青桃连忙应了。
方才符岂荷那句话,已让青桃直白的认识到,即便夫人很喜欢符娘子,老爷也不一定会爱屋及乌。
甚至于,他还记恨娘子让夫人流产一事。
若论可靠,还是懿太子更可靠些,只可惜她悔悟的太迟了!
江泓逸得到消息之时,符媛已经进宫了。
楼轻璞带着一队禁卫军,直将她送到寝殿门口,才住了步子,换景公公迎她进殿。
符媛毫无心计的跟着景公公进了寝殿,让一直悬着一颗心的楼轻璞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就算是个能人又怎么样?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有符岂荷欺君之罪在头上压着,他这个武将和上百个禁卫军在旁边围着,还有擅长阴谋诡计的慕贵妃在后面布局谋划、身带龙气的皇帝亲自坐镇……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娘子,就算有神鬼庇护,又能怎么样?
符媛,并不知道她面临的是什么。
景公公悄无声息的在前面引路,她也默不作声的在后面跟着。
耳边除了细碎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鼻尖除了浓重的宫廷御用香料味,也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符媛交错放在腹前的手,慢慢握紧了些。
很不对。
虽然她从未见过皇宫的模样,也从未来过皇帝的寝殿。
可符媛有基本的常识。
一个帝王的寝宫,再大,也不可能大到让她走直线走这么久,还没有走到内殿。
她慢慢凝神,让自己更关注引路人的脚步声。
细细碎碎的声音有节奏的传入符媛的耳朵,慢慢的,一对脚步声变成了两对、两对变成了四对……
符媛硬生生咬破了舌,让自己从失魂的状态恢复清明。
不能依靠听觉。
她微微动了动鼻子,鼻前萦绕着的香料味中,多了几分血味。
是她方才咬破了舌头,产生的血腥味。
符媛集中注意力,去捕捉领路人的味道。
然而,这一次的尝试还是无疾而终。
领路人的脚步声分明还在,可符媛偏偏分不清他究竟在何方。
而她,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肯定走的不是直线,感官上,却仍旧只能认为,自己还在走直线。
一直看着符媛打转的江広铮,忍不住掀了果盘。
“她是得道高人?连这小小阵法都破除不了,算个什么得道高人?”
满屋子人连忙跪下。
慕思也同样跪在了江広铮床榻之边。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符媛仍旧不紧不慢的绕着内殿走个不停,心里也带着几分怨恨。
难不成,这符娘子果真不是那人?
可她还是勉强笑道。
“皇上,即便这符娘子不是得道高人,也一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哪里会这般淡定从容?”
江広铮默然不语。
他再度看向符媛,发现那小女子年岁不大,却气质不凡,一般人进了这迷障般的阵法,早就慌了手脚,可偏偏这小女子跟不知情似的,仍旧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着。
难道是料定朕不敢对她怎么样,故意装作不会破阵?
想到最为信赖的国师与他说的话,江広铮眯了眼。
他抬手,要给这女子一点颜色瞧瞧。
殿外,却忽然传来层层通报声。
随后,不等他宣见,懿太子江泓逸,已带着一身冷风,走了进来。
只见他目不斜视,朝着江広铮微微倾身。
“皇上病重,孤竟不知,实在不孝,还请皇上恕罪!”
就这么巧不巧的,他说完这句,符媛刚好绕到他一臂距离。
江広铮便眼睁睁的看着他长臂一捞,将困束住的符媛,一把拽了出来。
“阿媛虽有些微小技,却上不得台面,只怕误了皇上的病,伤了皇上的龙体。好在楼国舅心诚,为建安王寻医问药之时,竟访到了游历在外的神医逍遥子,他得知皇上病重,尚未归家便直奔皇宫而来,皇上,您是否宣他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