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普佐走上二楼的时候,里默已经闻到了他的信息素气味。之所以等到现在不主动回头招呼,不过是因为这两天小情绪又闹上来而已。

　　本来，自家向导的周围有个甩不开的普佐·白兰度已经够他吃飞醋的了，现在可好,为了脱手银河十恶，又贴上来个维序军新人密德尔顿，两个哨兵像考勤打卡一样你来我走地，天天绕着莫里茨转悠，刺激得里默满脑子警铃无限炸响，恨不得把这俩人拖出去人道毁灭。这种情况要是摊在半年前的里默头上,他可能早就爆了。可是如今，一想起莫里茨工作时候的那股认真劲儿,里默就觉得自己不但发不出脾气来,甚至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暗搓搓地在普佐头上泄个气，总之每次见面都要摆个下马威意思一下才行。

　　等到普佐摆出主动招呼的姿态了,里默才高傲地“哼”了一声。

　　他过来之前刚刚洗好澡,上身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背心，矫健有力的肩颈和胳膊大咧咧地袒露在外。斑驳分布的新旧吻痕在他薄薄的衣料遮盖中乍隐若现,强势地彰显着这具年轻身躯沉耽于某种深度交流无法自拔的模样。

　　普佐刚开始还没注意到，然而里默转了个身，堂而皇之地把锁骨下方一片暧昧痕迹秀到他面前。

　　脑筋一紧，普佐当场就有点忍不住想发火。

　　大白天洗澡，简直欲盖弥彰！

　　怪不得他过来好多次,总是看到莫里茨窝在书房里补觉，搞半天有这么个罪魁祸首在背后折腾得人日夜不能休息。

　　普佐：“你——”

　　里默：“啊？”

　　不能说重话！不能管到人家床上！不能让阿茨不高兴！……

　　普佐握着拳头，十分克制地提了个自认为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建议。

　　普佐：“你有点节制行不行？”

　　里默还没反应过来：“你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普佐：“阿茨忙得焦头烂额，你晚上差不多得了。你没看到他动不动就白天睡觉？这么透支下去，对身体可不好。”

　　里默眉头一挑，半天没吭声，脸上还隐隐显现出一点可疑的红晕。

　　真是天降一口大锅，甩都甩不了。他能说自己心疼向导从来都索求有度，是莫里茨缠着他要个没完吗？老婆既然开口说要了，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公，他能不给吗，不给还是男人吗？然后呢，人家爽够了不睡觉，不是捧着本破笔记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把他的精神云当小白鼠一样研究来研究去，他去找谁说理啊？

　　里默尴尬地避开普佐的视线，吞吞吐吐地岔开话题：“我有分寸，你别管了。爱德华的事儿安排好了吗？南英仙的那几个店家查得怎么样了？”

　　二人约会碰到多拉那天，莫里茨出于谨慎，没敢让里默贸然跟进。回来之后，他立即和普佐讲了事情经过，叫普佐带人暗中调查。可是英仙星毕竟和其他地方不同，就算普佐手下有些人手，想要避人耳目做事也没那么容易。等到密德尔顿大尉签下合作协议，加入已方阵营，莫里茨顿感如虎添翼。维序军和开拓荒星的远征军不同，他们的根本使命就是维护现有星体的正常秩序。英仙星作为宇宙政治中心，更是维序军的大本营。要是调查何人在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维序军出身的密德尔顿远比远征军出身的普佐更专业。不过几天，他已经锁定了目标店铺，将查到的情报陆续回报给莫里茨。

　　莫里茨的目标不在于抓住多拉，断然拜托密德尔顿继续追查下去，想把多拉背后的帕特里夏挖出来。可惜对方也是个打游击战的个中好手，可谓老狐狸对上老狐狸，局面一时间僵滞下来，连着好些天没什么新的进展。

　　莫里茨见状，马上叫普佐和密德尔顿商讨一番。维序军不方便出手的任务，普佐的手下接手帮衬，两股势力互补互成，布下网阵，就等着对面漏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刻。

　　普佐今天从密德尔顿那边赶回来，一是帮莫里茨把嘉顿氏的晚宴邀请函带回来，二便是针对南英仙调查的后续对应，想征求一下莫里茨的意见。

　　谁知道早上他和莫里茨通讯的时候还约得好好的，到家了就看到一只熟睡的小猪。

　　莫里茨睡得很熟，翘在后脑勺的头发随着轻轻的呼吸一起一伏，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皓白齿尖。长长的睫毛盖在烟眼圈上方，仿佛连睡着了都想把疲惫藏起来的样子。

　　里默和普佐不约而同回到沙发那边坐定，双双压着音量说话。

　　“爱德华的事都安排妥了，三天后在碧云星团收尾。密德尔顿已经出发了，小列宁差不多也该明天走。他母亲急吼吼要在今天晚上办家宴，我把邀请函先给阿茨送回来，免得失礼。”

　　普佐刚简略交代了几句，里默就不乐意了。

　　“什么家宴啊，去了干嘛，麻烦死了！他们嘉顿家能有什么好吃的？叫沙夫纳王妃去赴宴，脸怎么这么大。”

　　普佐瞟了里默几眼，难得没骂他没脑子，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阿茨给小列宁安排了这么个好差事，家人领情，肯定要表示表示。人家一番好意，阿茨也答应下来了，你别反应这么大。嘉顿氏算得上是老派阁老，虽说现在没落了，也是因为好几位正值壮年的进化者牺牲域外，暂时势弱而已，以后人丁兴旺了，还有翻身的那天。你不要整天任着性子行事，要想混出名堂，各个派系咱们都得有点人。远征军、维序军、老阁老贵族，哪个闹起来不得让阿茨喝上一壶？政场可不比战场简单。”

　　里默嗤之以鼻：“皇族沙夫纳氏就是他的靠山，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爱做就不做，怕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普佐连眼皮都没抬，只顾低头查阅光脑上临时弹出来的紧急通讯。

　　“现在的沙夫纳氏是谁当家？你当阿茨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全是为了他自己？你和西尔维女皇闹翻，是打算彻底翻脸，以后要在荒星上隐姓埋名混一辈子了，还是过两天就好，继续回去当你的皇室继承人？”

　　里默被普佐问得一愣，闷不吭声。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想那么长远。

　　普佐尽管是个孤儿，从小跟着萨耶娃和荷西，成长的过程中从来不曾缺少来自成年人的指点，为人处世自有逻辑。里默和普佐不一样，虽然不是孤儿，却活得比孤儿还要伶仃。雷斯只会在生活方面嘘寒问暖，从来不在他面前摆大人面子，自然无法以成年人的身份为他树立榜样，沙夫纳女皇更是全程缺席，放任自流。

　　精神支持极度匮乏的成长环境确实造成里默做事不计后果，为所欲为，比正常人欠缺些周全思考。不幸中的万幸的是，他还是靠着赤诚本性，长成了一个好孩子。

　　“阿茨不像你，做什么只看眼前。他现在谋划这些，就是为了让你有底气过得自由自在。无论有没有西尔维女皇，都有他护着你，让你有资本想怎样就怎样。这些话本不该我和你说，可是你自己悟不出来。我不和你掰开了讲，你这榆木脑袋，只会当阿茨放着好好的休闲王子妃不当，没事自讨苦吃。”

　　里默被普佐教育了一顿，吭哧半天，只冒出来一句话：“我没说他自讨苦吃。我就是……”

　　普佐直白地接道：“你就是缺心眼，有什么办法。你在家好好想想吧，晚上的嘉顿氏晚宴，我陪着阿茨去。”

　　里默又不乐意了：“凭什么你陪他去啊？！”

　　又一道紧急通讯声响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普佐马上点开新的消息，迅速浏览一遍，脸色不太好看。

　　里默看他神情不对，探头探脑：“怎么了？”

　　普佐手下不停，噼里啪啦给来信人回复：“南英仙那边情况有变，有人要先于我们动手。密德尔顿走了，我得过去看看。”

　　里默一听，也有点着急：“怎么回事？那个大尉的人暴露了？”

　　普佐摇摇头：“他那边刚拿到新消息，除了我们之外，另有一拨人在用维序军查南英仙。看来不止我们发现了那家店有问题。三言两句说不清楚，等阿茨醒了，你叫阿茨联系我吧。”

　　普佐从沙发上站起身，从胸前口袋里把嘉顿家的邀请函掏了出来，犹豫着放桌上还是先带走再说。

　　里默出手如电，一把将那封纸函抢到自己手里，举到脸边得意地来回扇了扇。

　　“滚吧滚吧，晚上我和他去，你管好你们那边的烂摊子吧！”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万一那边的局面不好处理，他可能真赶不上陪莫里茨去嘉顿家。里默再怎么脑子不转弯，好歹是个实打实的烟暗哨兵，武力值上毫不含糊。有他保护，来回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普佐纠结再三，终于松了口：“家宴是晚上八点，别忘了带邀请函。我下楼和荷西总管打个招呼，把你外出的衣服也备出来。你跟着阿茨，保护好他，千万不要误事。”

　　里默朝外面摆摆手：“少他妈看不起人，我能让他出事吗？赶紧走你的吧！”

　　普佐也感觉自己有点多虑，不过是去嘉顿家吃个饭，嘱咐太多委实有些小题大做。

　　他风风火火地告别里默，叫荷西帮里默准备了一套高领礼服，能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勒得人喘不过气那种。肖恩家主留下的恩爱痕迹，他们肖恩大宅的人看到也就算了，普佐可不想因为这方面的疏忽给莫里茨造成不好的风评。当然，脖子勒得紧一点、喘气费力一点，能让说话呛死人的里默少说上两句话都是好的。

　　荷西显然和普佐同样想法，一刻钟后，他把几套礼服送到楼上给里默挑选的时候，里默都怀疑是自己脖子出了问题，还是荷西眼睛出了问题。

　　结果到了晚上，这件长颈鹿衬衫根本没有派上用场。

　　里默没能穿上它，也没能实现自己对普佐许下的诺言。

　　就在当天，莫里茨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妄想剧场]

　　密德尔顿：我是不是哪里得罪里默王子了？……怎么感觉他总瞪我，是我的错觉吗？

　　文森特：呵呵，兄弟，要不要我推荐你一本书看啊？

　　密德尔顿：什么书？

　　文森特：《生命不能承受之飞醋》，保你在王妃身边性命无忧。

　　密德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