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向导 第80章
作者:颜本宝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一位年轻的哨兵觉醒者对一个落魄的家族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对一位失去丈夫的母亲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雅芙·嘉顿此生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名字后面尾缀的夫姓。%乐%文%小说.しwxs.

  一嘉一顿,念起来不需要嘴唇碰合,简简单单的拼写,普普通通的音节,拆开来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两个单字,合在一起,却成为这个氏族族人一辈子解不开的诅咒。

  凡是冠上嘉顿姓氏的人,无一不遵守着大家长格尔勒·嘉顿的安排,仿佛他们生下来就该为家族所支配,他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他们的鲜血就是置换家族荣誉的法码。

  刚刚嫁入嘉顿氏的雅芙·嘉顿也曾对格尔勒·嘉顿言听计从。

  年逾五百岁的老嘉顿活成了一座傲然挺立的灯塔,年岁的长河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灵魂,将他洗练成嘉顿一族最强韧的领袖。雅芙和家里每个人一样,坚定不移地信任着格尔勒。然而迎接她的,却是越来越少的同行者,和越来越多的苦痛记忆。

  公婆在荒星殒命,丈夫在域外丧生,没能觉醒为进化者的大儿子在远征部队里受尽考验,最终以身体伤残的巨大代价换来微不足道的可笑功名。他们将老嘉顿的号令视为旗帜,长途跋涉着沦入阴暗深渊。

  整个氏族在格尔勒的掌控下陷进一种奇怪的狂热情怀中,不计代价,无问后路,家族复兴成了最大的幌子,一味地引人盲目赶赴错误的战线。

  无法逃脱的雅芙最终选择了沉默,她放弃了发声,沉默地顺从命运的安排,妄想着有一天嘉顿氏可以荣光重来,所有人能从诅咒中解脱。

  可惜的是,一封邀请函,一场出于好意的晚宴,一个别有用心的老朋友,一个暗中角力的争锋,彻底葬送了她生命里最后的寄托。

  普佐带人冲进宴客厅的时候,雅芙·嘉顿正跪坐在地上,怀里虚虚托抱着列宁·嘉顿。

  刺鼻的哨兵信息素味道从少年僵硬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奔涌出来,仿佛失了控的浪潮。赤.裸在外的皮肉像烈日暴晒下的花苞,迅速地缺水衰败,可怖的干纹爬上少年朝气蓬勃的面庞,将他尚显稚气的容貌篡改得斑驳陆离。

  雅芙无声地垂着头,一手揽着少年后背,一手机械地安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对逼近的军士视而不见。

  小列宁痛苦地紧闭双眼,暴走的哨兵本能将他的五感吞没,一点点的响动听在他的耳中都是劈天惊雷,一点点风拂过他的皮肤都是刮骨之痛,雅芙拍在他胸前的手更是宛若千斤重锤,一下下砸得他五脏六腑要碎成齑粉。

  他想叫她停手,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紧闭的牙关硬生生将嘴唇磨蹭出血,舌头几乎要反翻进喉咙里。骤胀骤缩的精神云把脑仁搅拌成一团浆糊,小列宁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死亡散发出甜蜜的香气,不停地诱惑他放弃挣扎。

  神志恍惚之间,一双萤绿的双瞳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个男人的眼神温和又坚定,冷静又宽容,甚至在最后一刻都在向他传递着坦然的信赖和善意。

  小列宁茫然地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扎得他双目剧痛。两道血泪从眼眶里滑出来,流进他脸上层层褶皱里,铺成一片骇人的人面血画。

  “……长官……莫里茨长官……”

  雅芙呆呆地看着小儿子,想把他的面孔擦干净。

  侧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有救,不要动。”

  普佐回头示意了一下,军士中的几名随行向导立即赶上前来,将列宁从雅芙的腿上抢了下来。几道精神触手同时伸进少年的精神云里,分工明确地纾解爆裂的精神结团,强势切断了少年和外界感触。

  刚刚还在痛苦挣扎的小列宁一下子停下了动作,连呼吸都一并静止下来,紧皱的眉头慢慢松懈,瞳孔失去焦点,无神地向外扩散。

  雅芙始终死死盯着小儿子,见他面露死气,下意识就想扑过去。奈何普佐的手像铁钳一样牵制着她,任凭她如何拼命用力,都挣不动分毫。

  别无他法,她只好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列宁……?”

  没有回应。

  她呆滞地抬起头,又叫了一声:“列宁·嘉顿……”

  少年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熟的景象勾起她封存已久的记忆片段,雅芙眼眶一热,心尖剧烈地疼了起来。

  十多年前,腹中尚且怀着小列宁的她,就是这样认领了丈夫的尸体。

  懦弱了半辈子的女人撑不住崩溃的情绪,撕心裂肺地哭出了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普佐见雅芙没了作妖的力气,立即松手把人扔在原地,快步走进宴客厅旁侧的休憩室。一件整洁的白色礼服外套正孤零零地挂在衣架上,口袋里还插着那张眼熟的邀请函。

  普佐一把把邀请函扯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撕成粉碎,又小心翼翼地把礼服摘下来,挂在胳膊上。

  分成几队搜查嘉顿大宅的军士们陆续回到宴客厅,低声向普佐汇报。

  “大人,搜遍了整座宅子,没发现少爷。”

  此次与普佐前来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死忠,对他的为人品性很是了解。普佐·白兰度虽然不比贵族出身的老派绅士,但自有一番彬彬有礼的行事作风,尊老爱幼,善待妇孺,连骂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然而,直到最后一个搜查分队带来同样的消息之后,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位长官真正的怒火——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雅芙还没止住哭声。她的嗓子哭哑了,视线被泪水糊住,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无助和悲伤中,以至于根本没听到普佐的问话。

  普佐没有耐心等她情绪恢复,一手抓住雅芙的头发,毫不怜惜地把她匍匐的身子扯了起来:“雅芙·嘉顿,我再问你一遍,莫里茨·肖恩在哪里?”

  头皮上传来的痛楚让雅芙清醒了几分:“……什么……?”

  普佐手里一拽,逼近她的脸,一字一顿地发问:“你们把莫里茨·肖恩骗到了哪里?”

  雅芙战战栗栗,想起格尔勒·嘉顿的雷霆手段,条件反射地想把真相隐瞒过去,含混地回答:“我不知道……”

  普佐没再多话,轻巧地捏住女人的手腕,举重若轻地一捏。

  “啊——!!”

  雅芙的身体猛地一弹,口中发出惨烈的痛呼。

  普佐不为所动,手指沿着她的手臂向上两寸,故技重施。

  “啊啊——!!”

  身为普通人,雅芙根本无力对抗哨兵的力量施暴。她不过是犹疑了几秒,臂骨已经又碎了几截。

  额头的冷汗滴进眼睛里,雅芙恍惚地看向普佐,愕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神情没有一丝动摇。

  继续隐瞒的话,这个男人肯定会杀了她。如果开了口,格尔勒也不会放过自己……

  雅芙恐惧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就要命绝于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妈妈……”

  被向导们封停五感的列宁·嘉顿对着无人的方向,轻轻抬起了手摸索着:“妈妈,您在吗……快帮我拦着曾爷爷,他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待我的长官……那位大人需要试验品,带我走就是了,放了莫里茨大人吧……求求您了妈妈,帮帮我好吗,您和曾爷爷叫我做什么都行……我可是莫里茨大人的护卫啊,我好不容易把大人盼回来了……就算我死了,也绝对不能让大人出事啊……”

  少年眼中好不容易止住的血泪又汩汩流了出来,哀求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脆弱哭音。他蜷缩在地上的身形明明还没完全从男孩子蜕变为男人,却用稚嫩的肩膀生涩地挑起了专属于成年人的重担。

  格尔勒·嘉顿私下做出的勾当从来不会故意瞒着雅芙·嘉顿,一个胆小又懦弱的普通女人对他来说毫无威胁。他和帕特里夏一直以来的暗中合作也没特别避开过她的眼目,有时还会叫她配合着做些可有可无的小任务。

  此次格尔勒公出域外,不在英仙星,帕特里夏打着格尔勒的名义找上门,叫她设宴邀请莫里茨,雅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帕特里夏是格尔勒的贵客,雅芙不敢得罪,只能处处顺着她的意。

  谁曾想帕特里夏前几日因为多拉的事刚和格尔勒吵了一架,憋着气地想发泄。趁着老头子不在,乐不得借着嘉顿氏的手胡闹一场,结果一闹就闹大发了。意怀不轨的帕特里夏要抢人,忠心不二的小列宁要保人。涉世未深的少年还在试图和对方讲道理的时候,帕特里夏见搬出格尔勒的名字也镇不住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摸了把药粉洒在少年脸上——废了的哨兵自然不能再挡她的路。

  等到雅芙安排好晚宴的菜品,返回宴客厅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小列宁瘫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帕特里夏和莫里茨不知所踪。

  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回的少年还在执着地念着莫里茨的名字,一遍遍地请求看不见的“妈妈”帮忙,拜托不在场的“那位大人”停手。

  雅芙·嘉顿咬了咬牙,眼眶一酸,终于做出了她一直想做、却从来没胆子做的决定。

  “我真的不知道帕特里夏大人把莫里茨大人带到哪里去了,但是我手上有一份地址册,您可以派人去查,格尔勒给那位大人准备了不少地方。除了我们嘉顿氏,花名册上的这些阁老们,也和那位大人有联系。您要是在我家的地方找不到人,可以去问问他们……”

  普佐将人放开,接过名册粗略扫了一眼,眼神顿时凝成寒冰。

  雅芙悄悄记录的名单上,赫然有好多位连西尔维女皇都要避让两分的大人物。

  身后的军士同样看到了那排显赫的人名,低声询问:“大人,怎么办?”

  普佐唇边浮起残酷的杀意,一边拨通雷斯的通讯,一边冷然下令:“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们竟然敢在阿茨头上打歪主意,真是当我肖恩氏没人……告诉荷西大人,是时候出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妄想剧场]

  里默: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家主的威严、好好管管家里人?

  莫里茨:啊?

  里默:臭老头成天堵你房门口找我干仗!

  莫里茨:荷西忙着呢,你打不过人家就少去招惹人家。

  里默:他自己一把年纪没有x生活就算了,干嘛要拦着老子上床啊!?是不是你偷偷指派的,说,你是不是不想和老子上床,是不是背着老子外面有狗了!?

  院里趴着的大黄: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