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宥胜的话不带一丝情面,说得干脆决绝。
点到了慕飞飞的要害。
看着慕飞飞呆愣的表情,姬宥胜内心冷笑,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怜?”
对于他的挑衅,慕飞飞欣然接受。
“我爱的是他的人,只要是他,我都喜欢。”
她记得以前的卢也这么提醒过她,嘲讽过她,可她依旧不为所动。她虽然不知道该不该再次相信许浥尘,可她知道,她爱他,爱他的所有,纵然有一天他不再爱自己,那也是她慕飞飞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执迷不悟。”
他冷声吐出一个词,不想多与其争辩,他今日来的目的便只有一个。或杀,或放。
“既然不想放公主,二位自求多福。”
姬宥胜对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草草两句话便不想纠缠。
“你真以为凭你蛮夷荒野之地的士卒便能轻易击退大汉朝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吗?”
汉元帝被姜游搀扶着,徐徐走进了正厅。
目不斜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宁东锦此时也略带疲惫之色,踏步从一旁的前庭走了进来。姬宥胜原就是这样性格的男人,见众人齐聚一堂,不免勾了勾嘴角,一脸满意。
“皇上这话是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
汉元帝不理会他的问题,被姜游搀扶着走进来,坐到了正厅的正位上。许浥尘搂紧了慕飞飞,也一旁坐了下来。
“西羌族世子,你以下犯上,对圣上威胁利诱,你可知罪?”
面对姜游的一番激昂陈词,姬宥胜丝毫不畏惧。修长的眸子划过在坐的每一个人,有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
年近半百的男人,斯文气息,身后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清癯的面庞,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这宁府的东家倒是颇有耳闻,他一眼便认出了宁东锦,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皇上今天是有备而来。”
“姬宥胜,你以下犯上,今日若识时务,撤兵回你的原封地,朕尚可不再追究此事。”
“皇上口口声声强调微臣有罪,臣究竟何罪之有?”
“你以下犯上勾结外党,调查探出圣上钱塘路径,暗自安排数万羌族死士夜渡钱塘,埋伏四周,等待时机,企图谋篡,而今证据确凿,竟敢喊冤叫屈?”
汉元帝没说话,姜游却站了出来,他服侍汉元帝近四十年,深知皇帝的尊严是旁人不能撼动。
男人现在不远处,鼻息很轻,却听得出浓浓的挑衅。
“证据确凿?”
他目光忽而由刚刚的玩世不恭,便得异常冷静精明,瞥向姜游的那一束目光,似乎要将他狠狠撕碎。
“敢问姜大人,何来的证据确凿?”
见他抵赖,姜游也不反驳。倒是许浥尘此刻站着,脸色轻微的不悦,这浪费的时间似乎太久。
“你要证据?”
“那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证据。”
汉元帝递给姜游一个眼色,姜游则俯身对自己一旁的另一个宫人低语,宫人急忙退了下去。
片刻,脑袋被人能蒙住的男人绑着麻绳,被带了上来,盔甲已经装戴整齐,看得出来,定是个行军的将士。
姜游走了过去,一把扯下了蒙住脑袋的,卫凌风横眉怒目,表情凝重,嘴里塞了一团布,无法说话,双手反绑在身后,样子痛苦极了。
姬宥胜看着,不动声色。许浥尘也不急,走近卫凌风,抬头勾嘴对男人说。
“这便是你要的证据。”
姜游走了过来,接了许浥尘的话。
“今日寅时,钱塘城外众多观潮人不断由钱塘西北角涌入,此人则同时出现钱塘南一侧,行迹可疑,跟踪发现,其人与钱塘最南端潜伏的大量佣兵有交接。敢问世子,这人你可认得?”
姬宥胜眉锋一挑,目光由狠戾突兀地变为了懒散,他转过头,淡然地看了卫凌风一眼,语气十分生冷。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
王政雪不等姜游开口,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抛往昔的矜持形象,玉指颤抖,指着面前这个男人。证据确凿,他也休想再得抵赖。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姬宥胜此时无视她威逼的言语,突然冷声笑了起来,与这冷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抬眼看了一眼跪地被绑的男人,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男人视死如归,嗔目片刻,涓涓血也便从他嘴中流出。
姜游奋力走上前去,试图掰开他的嘴,几乎是同时,男人便倒地。姜游颤抖的双手探了探,对汉元帝摇了摇头。
“皇上,已经没了呼吸。”
蹙眉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汉元帝心中万千不悦。
唯一的证据被他自己消灭,王政雪嫌恶,掩了掩面,转头。
宁东锦唤了来人,将卫凌风的尸体抬了下去。
许浥尘中间顿了一下,检查片刻,确实没了呼吸。
让他好看的眸子多了一丝深意,这个男人他不是没见过,在那□□会上,功夫了得,随从中的佼佼者,相信也是姬宥胜的一名大将。姬宥胜舍得让此人死,定是有更大的利益去获得。
黑眸看向了一脸平静的男人,姬宥胜也正回看许浥尘。
“如今,还有什么证据是要让我伏法?”
姜游跪地上奏。
“皇上,还有关押在钱塘府县的三万名死士。”
轻松之色还未挂上眉梢,姜游话音未落,门处急急跑来一位男子,悄悄在姜游耳朵旁轻语,让这个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者惊慌失措。匍匐在地上,话音开始摇摆不定。
“何事?”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情急,坐立不安,这毕竟不是一场游戏,当第一个证据被他自己摧毁的时候,汉元帝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下场。他极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看向姜游。
“不要让我再问一次。”
“皇,皇,皇上。”
姜游颤抖,身体和声音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他吞了吞口水,末日似乎就要来临,大祸临头!
“钱塘狱使刚来报,那三万西羌死士,集,集,集体于狱中自杀……”
后面是什么话,汉元帝已经没听清了,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紧接着晕眩的感觉蔓延全身,伟岸的身躯猛然一震,直直倒在椅上,剧烈的咳嗽伴随,他胸腔起伏不定。他身体本是虚弱,受不了如此惊吓。
三万人是什么概念?
三万人?
三万人,先祖仅凭二人造世间万世子孙,他汉元帝扪心自问,此生杀人屈指可数,从不滥杀无辜。姬宥胜的心思他又何不知,为了谋权,竟不珍惜这三万英勇壮士的生命,谈成儿戏,反间,说死便是死!
“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汉元帝停停咳咳,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姜游伏在地上,始终不敢起身,王政雪过去扶起了汉元帝。她知道,或许,这大势已去。
绝望席卷全身,冰冷得刺骨,她向萍儿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将皇上扶起休息。
慕飞飞更是目瞪口呆,一脸茫然,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万人,死了?她的思维方式有异于常人,转换的频率也慢很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切都乱。
“如今,敢问皇上,臣,何罪之有?”
姬宥胜此番目的,有意要与汉元帝作对。
“大胆……”
“罢了,”
姜游起身对峙的时候,却被王政雪拦住。
她轻轻叹了口气,来人扶回了汉元帝。莫北嶂看着,眉心不动,内心更是不懂。看着这女人,容颜仅才一晚,便苍白得不成样子,虽是举止端庄,可总与那张近乎惨白的脸有鲜明的对比。
“既然都是误会,世子请回吧!”
姬宥胜不理会她的说辞,目的很明显。
“本王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迎娶公主,可皇上三番五次推脱,难道汉人说话,当真是言而无信?”
“世子当然是少有的英才,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但世子也明白,公主对世子并不感兴趣。”
“本王不喜欢与人耍嘴上功夫,尤其是女人。娘娘,若执意,那本王便不必对你再客气。”
王政雪无奈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究竟是蛮不讲理。
“乐阳是不会嫁去西羌。”
汉元帝闭目养神,情绪与刚才相比,已经大大安稳了不少。许浥尘给的药已经被来人拿上,熬来了喝下,他用白色的方帕擦了擦嘴。神态明显有了些血色,言辞肯定,决不拖着。
“那如此,本王便等你求我之时。”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姬宥胜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开,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王政雪松了一气,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故作坚强的外表险些被击得支离破碎,艰难抬步,她坐在了汉元帝的一旁。眼神递了过去,淡淡开口。
“乐阳保住了。”
话音轻得如蚊哼,慕飞飞的大脑还在思索的同时,管家高伯便进来,身后匆匆跟着公主的另一位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