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我父母就会活过来吗?杀了她,我这十年的冤屈就可以平复吗?杀了她,所有的事都可以一了百了了吗?”
邵庭轩已经缓步到了左林的面前,皱着眉看男人,那双充满仇恨的眼。
“左伯伯,我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一直为了邵家鞠躬尽瘁。”
左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开口发音,邵庭轩的下一句话便如震天雷声,直击心房。
“你走吧。”
“少爷,你是什么意思?”
邵庭轩不愿意再留下左林在府上,他对于女人,积下的仇恨太多,永生也是无法避免。
“少爷,你是要赶我走吗?”
读懂了邵庭轩眼中的意思,左林不可置信。
“少爷,我来邵府快三十年了,你现在为了这个害死老爷夫人的女人赶我走?”
“她害没害我父母,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让她怀上你的孩子,便是你最佳的解决方案吗?”
左林恼怒,语出皆让男人女人震惊,宋浣然眼瞥到男人身上,却得不到回应。
“这是血海深仇啊,少爷!”
“你就那么确定孩子一定是我的?”
左林惊愕,看向邵庭轩,冷静的外表,近乎完美。
女人为之一振,那颗心渐渐冰冷。
多余的痛已经不能再自如的反应,她就该猜到是这样的下场。邵庭轩,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若不能清楚知道,便再没了别人知道。指甲紧握,陷入了肉里,内心已然有些崩溃:邵庭轩,你从未爱过我,从未。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对人忽冷忽热,我宋浣然受够了。爱你算什么?在你邵庭轩眼里,不过也视如粪土。
“他说得对,我们本该是仇人,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邵庭轩,我宋浣然今日算是彻底醒悟,爱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一件事。”
拖着疲惫的身体,她将那个曾经牢牢系在身上的红绳金铃扔向了一处的水池,入水沉闷,转眼消失不见。
“你不值得。”
她抽出最后一点力气,飞身掠过了在她眼中是低矮的府墙。
绝望是她得以存活的精神食粮,她宋浣然在绝望中获得生存。说什么天荒地老,那不过也是对爱情最荒诞的许诺,宋浣然要不起。她要做的,仅仅是一颗任人差遣的棋子,活着如戏,永远在别人的感情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城外往北再三十里地,一处低矮的古建筑,这里被风蚀得差不多,土堆上尽是浅浅的草。一袭靓丽的紫袍钻入林中,消失在这些浅草下。土堆下,一个庞大的栖息地,宋浣然穿过过道,长长深幽的尽头,她看清了背对自己的男人。
那个她敬重和听从的男人,呼韩耶。
“现在才回来?”
男人半眯着眸子,轻轻吐出一句话,宋浣然已然冷到了极点。”
呼韩耶反手就是一掌,力道很足,宋浣然来不及反抗,便被男人的掌力击到了几米远的土墙脚。
“有事?邵庭轩的?”
“不是。”
她极力想要辩解,却被男人再次给拉住了衣襟。
“我说过,你要是再因为他耽搁了我的事,他就得死。”
“没有!”
女人倔劲上来,丝毫不退缩,说了不是,就是不是,任凭男人怎样威逼都无用。
“邵轻鸿没有告诉你?我让你迅速回来?”
“告诉了。”
“那便是好,他还长得记性。”
呼韩耶完全睁开了眼,
“立即进京。”
“你进京做什么?”
男人一记狠戾眼光射来,宋浣然被刺得体无完肤。
“我的事,你只管做。”
呼韩耶大手一挥,女人识趣,退了下去。
“既然中原人士讲究礼尚往来,那么便遵循这个游戏规则。”
他唤来身旁的呼延信,低声交代了几句,队伍便准备前行。
慕飞飞抱紧云景的骨灰,看了沈南一眼,愁绪满载,沈南不曾再笑,她心底多少有些不好受。将云景的骨灰递给了沈南,男人木讷接过,心中一片冰冷。明明还是活生生的人,忽然就阴阳相隔,他无法释怀。慕飞飞看着有些悲凉,不再让沈南继续沉浸在他的悲哀里,夺过了云景的骨灰瓷瓶,递给了已经上马的路蘅。
“路蘅,此去路途遥远,责任重大,劳烦务必要将这些兄弟的后事安排妥当。”
马上的路蘅点头,冲慕飞飞保证第拍了拍胸脯,勒紧了缰绳。
“我就是死,也要将兄弟们带回家!”
慕飞飞点点头,谢过了路蘅。
男人没有抬头告别,抬起眼,看着路蘅远去的背影,一队人马,不算浩荡,与前些日子相比,简直就是寥落几颗星,全然没了当初的盛况。
“沈南,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慕飞飞摇了摇男人的肩,扶着男人的肩,一道同男人回去了。
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二人却丝毫没有发觉。
“皇上,该歇息了!”
姜游乘着一碗清粥,从殿外进来。
看着汉元帝坐在案几上,揉着太阳穴,一脸的劳累。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姜游把粥放在一旁,姜游放好,也随男人,过去看着。汉元帝侧着头,淡淡问出。
“呼韩耶已经领着他的使者,从北漠来京。”
“是啊,皇上。使者派人来传,已到了边界。”
“你信吗?”
姜游看着汉元帝,也知道男人在担忧什么。
“在大汉最危险的时候不出一兵一卒,在大汉与羌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忽地要来访。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那需得传邵将军吗?”
汉元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身前的奏折放下,起身。
“政雪一事还为了结,今日城外又出现这种事故,他有他忙的去处。”
他前走了几步,下了玉阶,忽而舒展了身体,转而对姜游说。
“把邵轻鸿给朕找来。”
几日不见,男人已经有些沧桑,汉元帝与之寒暄,也倒是尽了仁义。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男人,反得来邵轻鸿的疑惑。
“皇上,找轻鸿来,所为何事?”
见他如此,汉元帝也不打算隐瞒。
“匈奴来访的事你都知道了?”
男人点头。
“庭轩最近有他忙的,朕希望,将此交托给你,希望你好好接待。”
“微臣一定尽职尽责!”
汉元帝微勾嘴角,叫下了他。邵轻鸿恭手告退,却听得男人淡然的声音。
“爱卿,国事操劳,也要注意身体。”
男人斜眼,看到了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他福下的身体更低,回应道。
“多谢皇上关怀,臣为了大汉,在所不惜。”
没得到男人的回应,他告退下去。
公主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在人群中跌撞,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扬全跟在身后,一脸的镇定淡然。
刘乐阳漫无目的,从宫里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要她承认自己的父亲是那个男人吗?
她不要,那天的对话一直萦绕在耳旁,她直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姑母就是自己的母亲?她这二十年以来,在父皇身边,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不顾宫中的闲言碎语,对自己更是视如己出,不争不抢,从不在乎宫中自己的地位如何,就是这样的原因?
她自己都觉得悲,守着一个不爱的男人,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念着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情。她做不到,也不知道姑母为什么会做到?
回想起她死前,还为了父皇挡了那杯酒,若不是她先喝,死的便是父皇,换的也是一个江山。她有些愣,姑母做了自己的母亲,原来这些年她是那么的幸福,她是那样的备受宠爱,所以她才会那样的恃宠而骄,所以她才会那样的有恃无恐。她还苦苦守着自己“母亲”的灵位念她,原来她想要的母爱,一直都是自己得到得,却还不知足。
她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在人群中,换来无数人异样的目光,她不管,哭声不算讨厌,扬全在身后默默站着,人流间,两人就这么各自地干着自己的事。女人哭久了,哭累了,哭到没有声音了,扬全才上前,蹲在女人的面前,凝眸看着她。
刘乐阳水着眸,可怜地望着扬全。
“想通了吗?”
女人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扬全开口。
“什么没想通?”
女人沉默一阵,缓缓抬起头,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我不想他是我的父亲。”
“莫先生?”
女人点头。
“为什么?”
“不知道。”
“他对你不好?”
“他对我,没有不好。”
女人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答道。扬全将手伸到女人的面前,示意女人拉着起身,刘乐阳哪里还有什么力气起来,哭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手虽还有力气,可是脚全都麻掉了,迟迟犹豫没有将手伸出去。
扬全沉了沉气,量到了女人心中的事,也不再等她,一把将她托了起来,抱住,转身,便走。
女人紧紧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眼望着他的侧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贪心了,每次只要看到他,就会很安心,很开心。
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刘乐阳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闭上了眼。
许府,扬全打开了门,厨娘拿着扫帚,愣了有半刻,才看清了他!惊讶得手中的扫帚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男人微微勾了勾嘴角,看向了厨娘。
“厨娘。”
厨娘捂住嘴,匆匆跑了过来,真的是扬全,她尖叫着叫出了阿朱。男人从柴房里探出了个头,也足足愣了半刻,才愣着脑袋,跑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呼天唤地地尖叫。
“真的是你?”
厨娘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拉过了扬全的手,看着扬全手中的女人,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女人被她们的叫声惊醒,半睁着眼,似乎在辨认眼前的女人。
“扬全,浥尘,不是说你死了吗?”
看着大活人,厨娘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看我,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扬全冲着两人勾着嘴,一点也没变。
“厨娘,我的房间还可以住下吗?”
“可以的,可以的,我天天都为你打扫,快去,快去。”
厨娘高兴得不得了,看着他活生生一人,好好地回来了,再多的话,以后慢慢说。
扬全谢过了女人,抱着刘乐阳去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