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重量 第7章 发作
作者:荣婕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喂,你真的要试吗?这里净是些油啊、火啊、刀啊什么的,你要是没经验,其实也挺危险的。啊……”姚沛担忧地正欲叮嘱,安然一抖锅,火苗突然“呯”地一声窜了出来,吓得姚沛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安然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出去吧。”

  “那个,我干扰你了吗?”姚沛有些不好意思,搓手说,“我还是在这吧,可以给你打打下手。”

  安然有些嫌弃地拧了拧眉,委婉地拒绝:“你出去吧,我学艺不精,怕闹笑话。”

  “我不会笑话你的……呃……那好吧。”安然偏头沉默地看过来,姚沛心虚,话已出口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悻悻地退了出去。

  所幸安然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四十分钟不到,就端出了一盘叉烧肉、一盘香菇肉片,和一盘黄瓜炒蛋,还别说,这些东西单从外表上看,其实都挺有卖相。

  姚沛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就要动手,然而伸到半空时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话,叫做“美则美矣,其实有毒”,于是停下筷子,试探着问:“那个,安然,你说我们用不用先买些解毒清肠的药预备着,再回来吃饭?”

  姚沛本来不过是在开玩笑,谁知安然还真的花时间考虑了这个提议,最后很认真地点头说:“加工过程是安全的,但如果你提供的食材有问题,或者你自己的消化功能不健全的话,可以准备点儿。”

  安然弄出来的食物当然到不了让人中毒的地步,事实上,这三个菜虽然材料简单,却各有各的韵味,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一个新手。

  姚沛喜出望外,津津有味地吃了半天,才顾得上抬起头疑惑地说:“真的很好吃,你是骗我的吧,其实你以前做过的对不对?”

  安然摇头:“确实是第一次,喏,”安然向书橱那边示意了一下说,“从杂志上看来的,就是那些《东方美食》。”

  “那你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姚沛感叹一声,突然心血来潮,探身说,“要不你教教我吧?”

  安然听了,对着姚沛就是好一番打量,最后摇头说:“你不行的。”

  姚沛对安然的这种轻蔑态度自然不满,很不服气地追问:“我怎么不行?”

  “你……”安然想了想,说,“因为你太幸福。”

  “呃……”姚沛一愣,“这算什么理由?你还不如说我愚钝,或者说你嫌麻烦呢,整这么一个抽象的理由,听着多虚伪!”姚沛嘟囔着抱怨几句,重又带上笑说,“你教我吧,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安然挑眉:“我什么时候欠下的救命之恩?”

  “就算不是救命,至少也是救急吧?”姚沛分辨说,“我虽然是基于江湖义气,不求你涌泉相报,但请你帮点儿小忙也不算框外吧?而且,”姚沛补充说,“可以选择你方便的时间。”

  安然这次倒没反驳,只是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再说吧”,说完就低下了头,摆明了不愿再多说。

  又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了话题……

  姚沛心里不高兴,看着安然一碗米饭翻来翻去就是不往嘴里送,抬眼皮没好气地问:“怎么不吃?”

  安然本来还在戳米粒,姚沛这么一问,索性直接撂了筷子:“不吃了。”说完竟直接起身回了房间,留下姚沛在餐桌前哭笑不得。本来还想借地利优势耍耍威风,结果人家的脾气比她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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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其实并不想中途走开,只是心里渐渐焦灼起来,如五虫食髓,苦不堪言,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只能狼狈地逃回一个人的领域,狠狠地摔进大床里,咬牙煎熬。

  jesse曾经说过,那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偷偷解决的,安然当时不信,可是随着断药反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也跟着越来越强烈,有那么几个时刻,安然甚至对活着都产生了厌倦感,安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是磷凡对精神的腐蚀,他应该保持警惕,却根本无力扭转心向绝望的深渊沦陷的步伐。

  正在安然心灰意懒的时候,姚沛端着棉签、药水走了进来,她坐到床边,握住安然在胸前抱着被子的手,俯身轻声说:“我猜你就是又疼起来了。放开手给我看看,是不是又把伤口弄开了?”

  “你……你出去……”安然强撑着精神,吃力地说。

  姚沛软声答应,说:“好,你让我看看,等我把药上好了,就出去。”这样说着,就试图将他抱在怀里的被子拉开。

  安然向旁边躲了一下,又把脸往枕头里扎进了些,哑着声音说:“不用,你别管我。”

  “我怎么能不管?你这样的伤弄不好会感染的。”

  “不会。”

  姚沛偷偷在心里叹气,暗道这还真是个又臭又硬的别扭病人,但本着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她还是耐着性子哄道:“你知不知道在中国有个很著名的典故,叫做讳疾忌医,是讲一个国王非常忌讳别人说他有病,讨厌医生,也不愿意看病,最后病死了,咱们可不能干这种蠢事,对吧?哎,偷偷告诉你啊,我曾经在国际红十字协会做过志愿者,技术很好的,昨天,嗯,昨天手生,我保证这次很快的。那,我要拉开被子了,好不好?”

  “都说了不用!”安然撑起身子,用尽全身力气把姚沛推开,姚沛一个踉跄,那些瓶瓶罐罐也跟着乒乒乓乓撒了一地。安然愣了一下,然后疲惫地摔回床上,闭眼道:“你出去,求你!”

  房间随着最后一道破裂声的结束而安静了下来,姚沛默默地取来清洁工具,蹲下身将支离破碎的医药盘收拾干净,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并且轻轻带上了门。她其实并不计较安然的粗暴,却受不了他说“求”。当年巴黎第二十八大学的那个ivanlance有多光芒闪耀、有多高不可攀,她是见识过的,如此低声下气的一个字,无论如何不该从他的嘴里说出。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是濒死般的静寂,安然将头埋进被子里,数着秒针滴滴答答的声响,等待这阵战栗过去,以便好好地去跟姚沛告别。安然知道姚沛再不会推门进来,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去跟左朋友拿公寓钥匙,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永世不见。

  姚沛是安然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遇见的第一份美好,如果有可能的话,安然无论如何不想让姚沛看见他的失态,可他偏偏让她看到了他最不堪的样子,像个怪物一样喘息、发抖、面红耳赤,既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调整不好自己的情绪……呵呵,安然讽刺地笑了笑,想他二十五年顶着亲王的荣光,飞扬恣肆,目无点尘,而如今却活得像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