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姜锐看了看她,却笑着说:“快了快了,上次她还跟我商量,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被人不打招呼这样套帽子在身上,简兮脸上只能笑笑,没接话蠹。
姜锐父母一直观察她的反应,这时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转头已经跟秦舜英商量起上半年哪个月份日子好之类。
等姜家人走,简兮去收拾客厅,秦舜英就对她说:“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髹”
简兮已猜到母亲要说什么。
果然,进去房里。秦舜英就问:“刚才我看到你没吭声,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简兮心里多少有点不悦:“我跟姜锐才认识不到两个月,怎么都觉得还没到可以正式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家这样不打招呼就擅作主张,让我有点难做。”
秦舜英瞅着她的神色,“你要理解一下,小姜过完年就三十一,他父母很着急。他们刚才也委婉问过我们这边的意思,我都替你敷衍过去了。但你自己心里总得有个数,他们的意思是趁着你们条件合适,性格又处得来,最好今年上半年就能把事情办下来。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快,你现在就跟妈说句实话,行不行?”
简兮实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男女之间相处,不是只靠条件就能决定一切。
还有一些更玄妙的东西,比如感觉,比如爱。真正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会为了他脸红心跳,为他的喜悦而喜悦,为他的难过而难过,为他的担忧而担忧……
对于姜锐,她努力让自己去看到他的优点,努力让自己去接受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这样的冲动。
秦舜英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面露愁苦:“小姜人不错,靠谱,父母好相处,工作稳定,还有房有车……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年轻姑娘嘛,谁都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终究要结婚生子,回归现实生活。加上我这病,你一直没成家立业,我要是哪天两腿一蹬,走得都不放心,怎么跟你爸爸交待。”
说完,又暗自抹泪。
看到母亲哽咽,简兮心里也难过,只好勉强笑了笑:“妈,你别担心了,我跟你保证了还不成?我不会让自己嫁不出去的!”
*
春节前最后几天,时间过得飞快。
生活一团糟糕,却还是得被现实推着走。
除夕晚上,简兮跟往年一样,例行公事群发拜年短信。
客户、同事、同学、朋友……林林总总上百号人。
末了,忽然记起,易哲慎私人号码她删了,工作用的那个号却好像忘记清理掉。
刚才群发全选,似乎也把他这个号码点选了进去——
简兮立刻查看已发信息,果然,那条群发名单里果然有易哲慎。
她懊悔得恨不得剁手。
明明那天她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了,刚刚发出的这条拜年短信,揣摩起来,或多或少都有点她在主动跟他示好的心思。
一时又安慰自己:那人贵人事忙,这时候给他拜年的人肯定门可罗雀,不缺她一个。
他不一定看得到对不对?
偏偏就在下一秒,来电铃声欢乐地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易哲慎来电。
简兮赶紧按了挂断。
那边很快发了条短信过来,内容只有三个字:接电话。
她为了遮掩自己那点颜面,不情不愿解释:不好意思,我刚刚发错短信了。
那边瞬间再没动静。
半小时后,却冷不丁又一条短信:“你妹妹的事怎么样了?”
她捏着手机,有点不想理他。
5分钟后,又一条进来:
“事情是我那天没处理好,我替明子给你道个歉。”
简兮握着手机,思索几秒,直接将短信删除,然后把他这个号也拉进黑名单。
*
除夕一过,热热闹闹的春节。
初二那天,家里来了几个亲戚。
简兮去收拾家里客房,汶嘉跟了进来。期期艾艾一阵,幽怨地道:“姐,我想跟老师发短信祝他们春节快乐呢……把手机还我好不好……”
简兮头也不抬:“手机的事不用再问了,高考后我再还给你。”
这几天没收了汶嘉的手机,也不许她随便外出,截断了她跟那个男人的一切联系。
汶嘉憋了几天,早按捺不住。
一听姐姐这么回答,语气立刻激动起来:“高考后?你干脆说不还我算了!”
简兮直接捂住耳朵,走去厨房,根本不给她诉苦的机会。
汶嘉委委屈屈跟上,各种好话说尽。
厨房里在煲汤,羊肉汤的味道从空气中飘过来。汶嘉说话的声音忽然顿住,紧接着迅速伸手捂住口鼻,躲去卫生间不停呕酸水。
却又吐不出什么,对着马桶呕得要死不活。
简兮最开始以为妹妹生病,跟过去看到这副情形,顷刻间,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大半,一个最坏的念头,毫无征兆冒了上来——
外面客厅还坐着一堆亲戚,简兮唯恐被人听见端倪。
伸手将卫生间门关上,才压低声问:“汶嘉!你不会是——”
到底没把那个猜测说出来。
汶嘉吐完,抬起头,眼神迷茫,懵懂无知。
没回答,也没否认。
简兮觉得自己等得快要崩溃,最后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你例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汶嘉回想了一下,眉毛拧紧,咬紧唇。
*
趁还是下午,简兮跟秦舜英找了个借口说要逛街,不由分说把汶嘉带上出门。
到达附近医院时刚刚3点。
因为是春节,排队挂号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她们。
窗口问做血检,还是尿检?
吃一堑,长一智,简兮自己诈胡过一次,这回唯恐再出什么差错,一口答:“血检。”
半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
简兮取到单子,双手发抖,看到上面清晰的“阳性”。
最后一丝仅存的侥幸,也被现实毫不留情浇灭。
姐妹俩面面相觑,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倒是旁边值班的女医生摇头叹息:“这种事我见得多啦!昨天来的那个小姑娘,才十六岁,当着她妈妈的面,还一口咬定她没有早恋,结果b超一下现原形,还是宫外孕。小姐,你妹妹还在上学吧?这种事要斩草除根,早做手术,早一天对身体好!”
汶嘉惊慌失措地往后缩,“要我打掉?”
女医生没跟她客气,颇阴阳怪气地一句:“不然呢?你还想把他生下来不成?”
简兮心里再怨怪汶嘉不懂事,也不希望妹妹被外人评头论足。只问:“医生,能尽快安排手术吗?”
女医生语气这下好了许多:“先登记预约吧,这两天放假来做这个的特别多,估计最快得初二以后了。放心,现在都是无痛人流,最多休息一个星期,就跟没事人一样了,不会耽误开学的。”
简兮略放下心,匆匆填好单子。
把手续办妥,她再回头去看身旁位置,那里却已经空空如也——
汶嘉不见了!
“刚才站在这里那个小姑娘呢?”简兮问护士。
护士想了想,摇头:“我转过身前,不还在站你旁边吗?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
*
短短一个星期,又一次发生这种事。
简兮心神俱疲,仍得强打起精神找人。
四处问询无果后,她手机响了。
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你是简汶嘉的姐姐对吧?”那边是个女人,声音很粗,很沉。
简兮语气竭力平静:“对,请问你哪位?”
女人道:“你妹妹不懂事,今天跑来偷偷见宋太太老公,惹了宋太太不高兴,你过来xx路180号别墅接她一下。”
紧接着,是汶嘉抖得近乎哑掉的颤声:“姐,救命……”
*
那条路在城郊,很出名的一块富人别墅区。
出城的公路上,沿途路边挂着一串串红灯笼,很具新春喜庆气息。
简兮没敢声张,一个人打车过去。
到了地方,她去按了门铃。
佣人过来开门,引她进门。
里面装潢奢华,穿过回廊,尽头是花厅。
落地窗下,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人,坐在小桌旁边喝咖啡,边跟人煲电话粥。
两个身形高大的女人站在她身边,样子看起来很凶。
旁边沙发上,失踪两个多小时的汶嘉,正缩着肩膀坐在那里。头发凌乱,一张脸被人打得又青又肿,像是想要哭泣,又不敢哭出声,只有肩膀一直在不停颤抖。
简兮确定妹妹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一边想: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宋柏坚的老婆,传说中的宋太太。
那边宋太太看她一眼,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汶嘉,伸手拍拍她的脸蛋,笑着说:“别怕了,这次你姐姐来领你回去,你还怕什么啊?”
汶嘉抖得更凶。
“让他进来。”宋太太对佣人说。
花厅的小门打开,宋柏坚唯唯诺诺走了进来。
宋太太扭过头,撒娇一样的口气:“老公,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这小狐狸精的姐姐,你那么喜欢玩女人,是不是也有兴趣玩一玩?”
宋柏坚格外老实,赶忙低头解释:“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上次喝醉了,是她一直缠着我不放,我绝对没有存心做对不起你的事。”
旁边,汶嘉震惊得无以复加,眼眶里泪水打转:“宋柏坚,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缠着你?那晚明明是你骗我喝醉,带我去酒店,你说你喜欢我,还骗我你没有结婚……”
宋柏坚立刻怒视她,呵斥:“你在胡说什么?”
汶嘉一张青肿的脸彻底惨白,哆嗦着嘴唇,呆若木鸡。
“你现在看清楚这个人的嘴脸了么?”简兮怒其不争,恨不得一巴掌能将糊涂的妹妹拍醒。
汶嘉半天才回过神,抬手擦去眼泪,仍是难以置信地喃喃:“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这样对我?”
简兮又被她气了一回:“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指望他会对你是真心?!”
汶嘉捂住耳朵,尖叫:“我不信!我不信!肯定都是假的!”
“够了!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你个臭丫头,趁我怀孕勾.引我老公,还敢在这里装可怜?”宋太太耐心耗尽,冷飕飕一个眼神甩过来,再没刚才笑容可掬的模样。
简兮吸了口气,将姿态放到最低:“宋太太,我妹妹少不更事,您大人大量,希望您能原谅她一次,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想让放过她?很简单!”宋太太扔过来一份文件夹,“公司在和正宇的方总谈一个合同,你去陪方总一晚,让他在这合同上签字。事情办好,我就放了你妹妹,怎么样?”
正宇的方总?
简兮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冒出冷汗。
这个方总在圈子里简直臭名昭著,听说他最喜欢玩s.m,被他玩死玩残的女人不计其数。
宋太太又淡淡补了句:“这事没这么容易算了,你们姐妹俩今天总得出个人,否则,你们一家人休想在沪城呆下去!”
简兮深吸口气,只问宋太太:“这样是不是你就会放过我妹妹,并且都不会再让你丈夫去***扰她?以后你们都不会再找她麻烦?”
宋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简兮握紧拳,上前一步,沉默地弯下腰,将那份合同从地上捡起来。
然后她说:“好,我去。”
*
宋太太限定的时间是两天。
汶嘉还被她扣在别墅里。
简兮独自回到家,才察觉身体已经冷得发僵。
秦舜英化疗完,精神不如以前,临睡时,问她汶嘉去哪儿了。
她搪塞,说汶嘉同学过生日,反正这两天放假,才让她出去玩了。
秦舜英将信将疑,到底回房间睡下。
简兮无力地松口气,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去床上蒙头大睡。
半夜时,她做噩梦,吓得惊醒了过来。
窗外长夜将尽,远处犹有零星的新春礼炮声。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再没丝毫睡意。最后把床头灯打开,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算了下美国那边的时差。
现在应该还是下午。
国际航班十多小时,她还有机会的,对不对?
她从黑名单里把那个人放了出来,把心一横,摁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她没等对方说话,就抢先开口:“易哲慎,我妹妹被宋柏坚老婆扣留了!宋太太要我去陪正宇的方总,才肯放人。这是你小姨子欠我的,你那么喜欢替她道歉,这次要不要出来还?”
简兮飞快把这句话说完,就直接将手机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