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摇着扇子一步三晃地招摇过市,勾着唇角痞痞的样子像极了谁家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却总有姑娘转回头来红着脸偷偷地瞧她,正印证了那句俗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也有善良的大娘大婶连连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俊秀的小伙子。疏影就乐的更开心,在众人指指点点兼神色各异的注目礼中晃到了此次的目的地——秋水桥,桥头那棵桂树正飘着淡雅的清香,三里外都能闻到,江南的风景总是旖旎艳丽,氤氲似水的,小桥流水,房舍栉节琳比,谁家的姑娘约了姐妹树下刺绣说笑,谁家的孩童嬉笑逐闹,谁家的男主人背着担子刚刚归家,一路和邻居说着今日的收成。
疏影懒洋洋地趴在桥头的栏杆上,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扇子轻敲着栏杆,眼睛望着对面其乐融融的景象,想,太平盛世还是有迹可寻的,如果生逢乱世,恐怕这个时间早已家家闭户,街道冷清了。
“快看!”
“看什么?”
“哪里?”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群开始了一阵小骚乱,疏影也禁不住抬眼去看。一只木船正朝这边行来,当然,这不是引起骚乱的原因,原因是那个立在船头的公子。
绿水漪漪,小舟遥遥,公子衣袂飘飘,负手而立,挺拔如木中之竹,温润如石中之玉,青衣落拓,威仪高贵,端的是神仙般的人物。
听见人群的议论之声也不介怀,微微扬起一抹浅笑,似平如镜的湖面投入一粒石子,涟漪般徐徐漾开,不知漾乱了多少闺阁姑娘的芳心。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船头的公子听见声音转过脸来看,疏影受*若惊,立马站直了身子,笑成一朵太阳花,那位公子好笑地看着她,微微颔首,疏影也傻傻地跟着点头,直到那位公子转过脸,疏影还在呆呆地凝视着他,原来即使剐半个秃瓢,也有这么有韵味的男人啊。
“你在看什么?”
“帅哥”
“帅哥?”
“美人,有美人兮,在水一方”疏影眼也不眨如痴如醉地一直将视线黏在那公子身上。洪昼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直抽了一口凉气。
这家伙果然有龙阳之好!本来这也不关他的事,不过他要打那人的主意,绝对不行。一把将疏影从栏杆上扯起来“别看了!”
疏影被扯得一个皴裂,气恼道“为什么?”生气的同时还不忘转过头继续瞧,视线还还没聚焦,就被洪昼箍着脑袋转了回来,对上洪昼焦躁的俊脸“那个人的主意不是你能打的”
“为、怂、喔”洪昼箍的太用力,疏影的嘴巴都变形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打他的注意”看他气急败坏的表情,疏影忽然贼笑起来,在配上变了形的脸,竟有种惊悚的味道。
“哦~,喔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你看上他了,嘻嘻嘻~”
洪昼猛敲了一下她的头,疏影惨叫“哎哟!”
“别胡说八道,我没有龙阳之好,他也没有,不像你”
“我?”疏影愣了一下,对哦,她现在是男人“既然你知道我有龙阳之好~”疏影露出一个色迷迷的笑“你不怕?”
洪昼像被烫到一般,立刻跳开一步,边戒备地看着她,边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哈哈哈……”疏影捂着肚子大笑“你不用害怕,gay也是挑食的”看他不明白又解释道“龙阳之好的人也不是是个男人就喜欢的,你这样的嘛~”疏影拄着下巴一副菜市场挑菜的表情“离我的理想对象太远,很安全的”
洪昼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看着她,不知该为这句话高兴还是难过。
天心茶楼。
疏影兴奋地东张西望,果然高处的空气更新鲜,他们靠窗而坐,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虽已日暮,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再往远一些能将沐浴在夕阳金色光辉里的半个宁县尽收眼底,一览众山小的大气磅礴,当然价钱也是一览众山小的,一壶茶够的上他爹半个月的俸禄了,唉,不得不说朝廷真是抠门啊。
再垂眼看四周的陈设,茶具,熏香,无不精巧细致,更有甚者还有一个长相标致的年轻姑娘在唱曲,声音圆润,婉转动听,如出谷黄莺。这里虽享受却也奢侈的过分,要知道有多少人画个扇面都要计较是三个铜板还是五个铜板啊,疏影一拍桌子,愤然而起。
“小二,来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和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好不容易来次高级场所,不能显得太寒酸不是。
“好嘞,客官,您稍等”
“等等”店小二刚想转身离开,被洪昼叫住“一壶铁观音”
“二位还要一壶铁观音?”小二确认道,一次就要三壶茶,不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洪昼摇摇食指“不是二位,是我!刚刚那两壶是他要的”摇晃的食指指向对面的疏影,疏影立时傻眼。
“好嘞,您稍等”
“等等!”疏影这一声大吼,直吓的店小二腿一哆嗦。
转回头,换了一张腻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呵呵,都是一起来的,分什么你我,多生疏啊,是不是”
洪昼不搭腔,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副你说呢的神情,疏影咬咬牙,手一挥“一壶铁观音,去吧”
店小二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开口“那雨前龙井和……”
疏影瞪他一眼“不要了!”店小二赶紧灰溜溜跑下楼。
洪昼见店小二走远,正了形色言归正传,问道“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疏影摇摇头“没有,听说官府已经派衙役出城去找了,但至今还没找到蛛丝马迹,很奇怪,那天刘盛明明出了城的,怎么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呢”
“你觉得他那天是去见月英?”
“难道不是?”疏影抬头看他“那你觉得他是去干什么?和你说的名单有关?”
洪昼抬眼望窗外,淡淡接道“很难说,不过无论是月英还是名单,官府搜寻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是刘盛你会怎么做?”
疏影一惊,瞪大眼睛看他“转移!”
洪昼转过脸,手臂支着桌子向她倾过身,盯着她的眼睛,续道“但眼下满城风雨,官家盯得又紧,这个节骨眼上转移,不是很危险?”
疏影皱眉,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疏影泄气道“那你说他们会不会转移?”
洪昼收回身子,打开折扇摇了摇“这只有刘盛知道”
“切,说了不等于没说”疏影不屑地嗤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这么说,你那边也没什么进展了”
洪昼无奈摇头“他们越来越谨慎了”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茶很快就上来了,疏影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简直就是牛饮,洪昼皱眉看她“好喝吗?”
疏影头也不抬,闷闷嗯了一声,将茶盅里的茶咕噜咕噜一仰头喝尽,满足地抹抹嘴角,又咂咂舌“和我家十个铜板一两的一样解渴”
洪昼控制不住地嘴角抽搐,真是暴殄天物。
“他究竟能将月英藏在哪里?”疏影灌饱了茶,打了个嗝,若有所思地问道,宁县虽不大,但要藏个人,短时间内要说容易也容易
“也或许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呢”洪昼抿着茶淡淡道。
疏影双手拄在桌子上,缓缓倾向他不满道“你在怀疑我的推理”
洪昼也学着她的样子倾身向前“你也说是推理,自然有可能不是事实”
两人隔着桌子凝视彼此互不相让,最终疏影眨眨眼,先收回身形,虽然很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合情理,低垂着头,郁闷地绞着手指。
“我那边会继续盯着刘盛”洪昼将茶盅里的茶一饮而尽,方才继续道“你最好别再去招惹他,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惹上大麻烦”
“我……”疏影想反驳的话,在撞上洪昼那双略带危险的眸光时,悄悄咽了回去,那双凤目美则美已,真立起眼睛来,还是蛮吓人的“知道了”疏影嘴上答应,心里却在转着别的心思,就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知道。
等到结账时,疏影眼巴巴看他给出的一两白花花闪亮亮的银子咂嘴,直骂他败家子,洪昼恶狠狠地瞪她,不知道刚才谁咕噜咕噜灌进去半壶多,早知道就给她要壶白开水,保证比他家十个铜板一两的茶叶还解渴。
两人在茶楼门口分道扬镳,疏影边往家走边咂嘴,果然是好茶,此刻还满口生津唇齿留香呢,灌了半壶多也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