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女人，兄弟，没一个靠谱的！”阿寅盯着远处的灯塔，灌下一口啤酒，喃喃自语着。

　　“怎么样嘛，船长，就加多一千块，又不是很多。”小凯象条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阿寅，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阿寅飞快地瞥了一眼小凯，“我靠，在船上你又不说，这会又提。你真以为我喝醉了啊，一件能撂倒我才怪！”

　　“这么说你答应了？！”小凯兴奋极了，起身猫腰给阿寅上了根烟，举着双手握住火机。

　　“海上那么无聊，我好拒绝你啊。然后你就会不停地说啊说啊的，两个腮帮子鼓得跟河豚似的，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寂寞了，哈哈！”阿寅一脸坏笑，并不理小凯，从饭桌上捡起自己的zippo，点上烟，狠命吸了一口。

　　小凯沮丧极了，“船长，兄弟们多苦啊。就说我，在海上喝了半个月紫菜汤，连拉屎都是紫色的。再有，我听说人家威海那边，都不发工资了，一个船员一天提七百多，一年下来都能买房了！”

　　“那你赶紧滚去威海啊，还坐这里浪费时间干嘛？”阿寅粗爆地打断小凯，“去，让店家把那个《光辉岁月》换掉，难听死了，换成鸡涌，顺道再给我拿桶奶油爆米花，要大桶。”

　　小凯跳下椅子光着脚板一路小跑滚去吧台了，沙滩上留下一串八字型的脚印。

　　“啧啧啧，你爸是村长，他喜欢《光辉岁月》，谁敢不拍他马屁……”小草在一旁啃着一只窑鸡翅膀，斜着眼冷笑道。

　　阿寅并不答话，盯着黑沉沉的大海，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伶仃岛，感觉这机械的海浪声无端地令人发狂。

　　“我有一种预感，她不会再出现了……”阿寅本不想在兄弟面前显露脆弱，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他想跟人好好聊聊。

　　小草望了望他，知趣地闭上嘴，安静地啃着他的窑鸡翅膀。

　　不大一会儿，小凯搂着两桶爆米花又象小狗一样欢快地跑回来。

　　“哎，出海不赚钱，我还不如坐家里赚油补，说不定哪天我把家里几只大铁壳统统卖了，专开收货船，省人工，最重要的是省心！”阿寅重又切换老板模式，头摇得象拨浪鼓，左耳朵根子上的克罗心十字架晃来晃去。

　　“哎呀，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凯抹了抹头上的汗，并不顾小草递过来的眼色，自顾自说起来，“你呀，就是想天天都能上岸，天天都能见到阿珊。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海上成宿成宿不睡觉，给她写歌……”

　　阿寅莫名感伤起来，内心涌出无限委屈，他突然想哭，好想跟谁说说她。想起珊珊，阿寅眼前的海景仿佛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分明看见，出海前的黎明时分，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独自一人在沙滩上慢慢地行走。她穿着长长的绣花藏蓝t恤，掩住牛仔短裤，露出白皙的两条长腿，脚上趿着酒红色人字拖，左脚脖上纤细的银脚链在日光下一闪一闪。她就那样独自一人走出好远好远，并不回头，仿佛怀着无限心事。

　　彼时，阿寅会在船头拼命挥手，“喂，阿珊，我在这里！看到了嘛？！”

　　女孩儿应声回头，抬手撩起凌乱的发丝，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迷茫地望着阿寅。她并不回话，也不笑，就那样望着阿寅，手腕上的细绳在皮肤的映衬下异常鲜红……

　　阿寅半边脸遮在卷发里，没人发现他湿润的眼角。

　　半晌，他突然开口，“她真的是很特别，中国女的，很少有脖子那么长的，肩胛骨那么薄，胳膊也很长啊，反正就是性感，说不上来。”

　　“哎哟，瞧你那副样子，捡到宝了似的。你帅又不缺女人，有你在，我们这个渔村已经没有处女了吧！”小凯一脸猥笑。

　　“你懂个屁？女人半遮半掩最好看，女人的美就在操与不操之间……”

　　“我说，船长，你可要小心一点，我感觉这女人来路不一般。”最有心机的小草开口说话了：“我经常在想，她以什么为生？她的小店分明不赚钱。”

　　小凯伸过脖子，不解地看着小草。

　　小草掰着手指，“你看看哈，在这个小渔村里开个鱼具店什么的还靠谱，可是，开个成人用品店，就比较离谱。你想想，村里人，自小就认识，生生死死一辈子住一个村子里，怕撞到熟人不好意思出门买那个东西。外来人又不多，游客都是一夜往返，就算是住酒店，酒店会自带啊。就象我这种本地人，我就去淘宝，对吧？！”小草又看了看阿寅的脸色，貌似阿寅挺中意这个话题，于是又壮起胆来接着说：“也就是几个上了年纪的，不会淘宝的，象你老爸那种……”小草欲言又止，阿寅这次居然没有发火。

　　“搞不好是绿茶！”小草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草很会抓话题这一点很是令小凯妒忌，小凯决定重磅参与。他比比划划地说道：“对呀对呀，村里外来的野女人也不少，不过，珊不一样，她一看就不是那种靠土特产生活的女人。”

　　“够了！”阿寅将手里的小瓶啤重重地掼在桌上，大手一挥，“去，把她给我叫来，陪本少喝酒！”

　　小凯和小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能请到阿珊，一人加三千！”阿寅明显是喝高了。

　　“好嘞！”小凯和小草大喜过望，一抹嘴巴，转身撒丫子开跑，沙滩上溅起一簇簇小沙浪，夜空中回荡着两人欢快的尖叫声“——哟嗬！哟嗬！”两个男孩儿越过空地，朝公路上跑去。路边停着一辆皇冠老爷车，满是花花绿绿的车贴还有车门上斗大的行书“港督”二字，那是阿寅家的商号。两人一头扎进皇冠车里，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