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煞？”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脑子里小时候一段不愿想起的回忆此时此刻却如同潮水一般向我涌来，再也抵挡不住。

　　至今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只有五岁，正处于一个人事不知的年纪，那时的事情早已经脑海里模糊淡忘，但是唯独那一年我遇到煞的事情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每我想到了这件事情，我的恐惧也会越来越渗入骨髓。

　　五岁那年，我的太爷爷死了，他活了一百多岁，按理说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丧事也就不那么悲伤。

　　当时我的爷爷尚且在人世，他一口气请来了两个唱戏的班子，硬生生地将丧事办成了喜事。

　　我当时因为年纪太小了，对于人的生生死死概念还很模糊。只记得我好几次跑到太爷爷的灵柩那里伏在他的身上玩耍，事实上太爷爷在的时候我也经常这么做。

　　老家有一个习俗就是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去世之后都要举行散灯，这散灯是喜庆的象征。

　　太爷爷死后的第二天晚上，爷爷开始着手准备这天的散灯仪式。所谓的散灯就是用很多干树枝插在路的两边，然后在上面点上火。这树枝一直要插到村外，然后家里人买一顶纸做的轿子，将死者生前的一件衣物放在这轿子里，然后死者的直系亲属抬着这个轿子沿着插着点了火的树枝一路走，一直走到村外即树枝尽头的地方。

　　这时抬轿子的人会将纸轿子点着，然后连同里面的衣服一并烧毁。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跟在一群人后面，看着路两边点着火的树枝，觉得很好玩，其间我还偷偷拔了几根下来，不过每次都被父亲抓住一顿呵斥。

　　小孩子总是不安分的，虽然被父亲呵斥了好几遍，但是没有两分钟，我又想到了新的玩法，我看到了最前面抬着的纸轿子。我接着路边树枝上的火光找了几个小石子，然后混在人群中，趁着抬轿子人不注意，拿着石头就向那纸轿子砸去。因为这轿子是纸糊的，所以很不牢靠，我一块石子扔过去，正好砸到了轿子的窗户上，那纸糊的窗户一下子就被我砸了个大窟窿。

　　我正拍手欢呼的时候，父亲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不由分说地给了我一巴掌，我当时只有五岁，被这一巴掌扇得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

　　父亲怕我再惹事情，就让人把我先送回了家里。

　　当时家里只剩下我的奶奶和母亲，因为按照习俗散灯家族里的女性是不能参加的，我回到家里看到母亲，便开口对她讲述了刚刚被父亲扇了一巴掌的委屈。

　　待母亲问清楚了事情之后，她非但没有同情安慰我，反而阴沉着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这几天你老实一点，别再惹什么事情。”

　　我原本想着母亲能够哄哄我，这下倒好我的心里委屈更大了，这时我想到了太爷爷，他是最疼我的。

　　于是我趁着母亲不注意跑到了太爷爷那里，我当时只是奇怪太爷爷为什么一直睡在地上而且不说话也一动不动，那时的我哪里知道太爷爷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而那里被人称之为灵堂。

　　什么都不懂的我跟太爷爷说了很多委屈的话，没想到太爷爷理都不理我，我以为他也生我的气了。我无趣地站了起来，在那屋子里走了一圈看能不能找到好玩的东西，找了一圈下来我看到饿了太爷爷头不远处的地方摆了两根白色的蜡烛。蜡烛的火光左右摇曳，看起来很好玩。

　　于是我拿着这两根蜡烛跑出了院子，那时我家隔壁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叫做天天。我把他喊出来后给了他一根蜡烛，谁知道天天接过蜡烛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言不发双手捧着蜡烛一直往南走。

　　我想叫住天天问他这大晚上的往南边干什么，可是这天天像是傻子一样哪里听我的，一直往南走，而且越走越快，我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可我刚跑出去一步，我手中的蜡烛就熄灭了，可再看前面天天手中的蜡烛，我心里非常奇怪，只见他走得那么快，但是手里的蜡烛的火焰仍旧安稳地烧着，天天一直往南走，我紧紧地再他后面跟着。

　　这时前方传来了嘈杂的人群声，我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天天是想看散灯。

　　我终于是追上了天天，我一边紧跟着，一边气喘吁吁地问他：“天天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散灯的，我告诉你刚刚我就一直跟着散灯去的，可好玩了。”

　　但是这天天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听我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我见状就闭上了嘴，跟着天天一路急走。越往前走人越多，因为快要到村口了，看散灯热闹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根据习俗，散灯队伍到了村口即是尽头。

　　这时散灯人要做的之前就是把这纸糊的轿子连同里面的衣服在路口都烧了，我手里拿着根蜡烛尽量躲在人群中，这样不容易被父亲发现，不然的话估计他又得揍我。

　　我看到爷爷这时掏出了很多纸钱，然后跪倒在了纸轿子前，一边烧纸一边还在那里流眼泪，说实话这时我第一次看见爷爷哭。

　　待爷爷烧完纸父亲，家族抬纸轿子的人就会点火的。

　　这时人群开始向纸轿子那里凑因为我们那里的人都认为散灯是件喜庆的事情，他们都想粘粘喜气。

　　因为我才五岁，所以很容易在这群看热闹的人群中穿梭，待我窜到最前面的时候我看到轿子已经点着了。爷爷仍旧跪在轿子前烧纸，父亲和我的几个叔叔站在一旁。

　　晚间有微风，这点微风正好助长了火势，开始时候轿子只是后面一点地方着了火，眨眼之间整个纸轿子就变成了一个火球。

　　这火烧得很旺盛，火光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不过索性父亲一直在看着纸轿子，所以他并没有发现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我。

　　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盯着纸轿子，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轿子烧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突然一阵孩子的笑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先是一惊，然后再仔细辨别下这哭声，竟然是天天发出的。

　　我赶紧四处寻找天天，望遍了周围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他。

　　这时看热闹的这些人也明显听到了哭声，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往村子方向退。转眼之间，这村口只剩下我家族里的那几个人。

　　这时爷爷也站起来了，散现在想想也是，散灯的时候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确实是慎得慌。

　　父亲和几个叔叔也朝着村子方向退了些，这时父亲终于看到了我，他阴沉着脸一把将我拉了过去质问我道：“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想到刚刚父亲的那一巴掌，我不敢胡说八道，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我和天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时站在我父亲旁边的二叔突然开口道：“听谦儿这话，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们刚刚听到那小孩子的哭声好像就是天天发出的。”

　　这时爷爷也走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指着父亲和几个叔叔生气地说道：“你们刚刚着什么急，我那些纸钱还没有烧完，你们就开始点火烧轿子，这么大的人了这点规矩不知道吗，我看多半是我们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招来了。”

　　父亲和几个叔叔相互望了几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都说那纸轿子不是自己点的。

　　看着情况爷爷更生气了，他说道：“好好的散灯被你们搞成这个样子，现在出了事情你们又都不承认。”

　　父亲安慰爷爷道：“爸，你别生气了，那纸钱没烧完就把爷爷给送走了我们也不想，大不了他明天下葬的时候我们多少点钱给他。刚刚那小孩子的声音估计最多也就是小鬼，看到这里正在烧纸钱就过来摸点，不碍事情的。”

　　这时纸轿子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星星火光，爷爷和和几个叔叔站在那里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冒着青烟的纸轿子。

　　我看到这压抑的气氛吓得我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怒了父亲脸又要遭罪。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突然二叔指着纸轿子后面不远处的地方喊道。

　　我顺着二叔手指着的地方望去，只见夜幕下那里有一个东西正在微微发光，因为之前这纸轿子当着的缘故，所以纸轿子烧完之前没人注意那一点点的亮光。

　　爷爷朝着前面走了两步，看了看然后回头地我们说道：“那是一根蜡烛。”

　　“蜡烛？”父亲喃喃地说道，然后他向那微光处走了过去，我见状连忙跟在了父亲的身后。

　　走到蜡烛那里，我惊讶得差点眼珠子没掉出来，只见枝儿躺在地上，他的身边插着那根我给他的白色蜡烛。

　　“天天，天天。”父亲连忙将天天抱了起来，喊了好几声后，这天天才像是喝醉了一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天天睁开眼睛后看到我的父亲，立马哭了起来，他叫道：“是他们逼我烧的，是他们逼我的，不管我的事情。”

　　父亲听这话赶紧放下了天天，蹲下了身子父亲问天天道：“告诉伯伯，刚刚你都做什么了？伯伯不会怪你的，更不会告诉你爸爸妈妈。”

　　天天听父亲这样说眼泪终于止住了一半，他一抽一抽地对父亲说道：“刚刚许谦给了我一根蜡烛，我刚拿到蜡烛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大人，他们都有这么高。”天天踮着脚尖比划道，“这两个大人二话没说一人驾着我的一个胳膊就向这里走来。我想喊出声音，可是其中一个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听天天这么一说，我想到了他刚刚来的时候走得很快，而且我问他什么话他都不回答，原来是有两个人架着他，可我为什么看不到天天说的那两个人呢？

　　只听见天天继续说道：“这两个人架着我一直绕到了纸轿子的后面，然后这两个人就逼着我用手里的蜡烛烧那个纸轿子。”说到这里天天又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着父亲：“伯伯，我真的没想烧那个轿子，都是这两个人逼我的。”

　　父亲看着几个叔叔说道：“怪不得我们都没点火那个轿子自己就着了。”

　　爷爷这时候也蹲下了身子，他拍了拍天天的头又擦了擦他的眼泪问道：“没事的，反正那轿子也要烧的，告诉爷爷那两个人都长什么样子？他们俩是不是在你烧完了轿子后又在地上捡钱？”

　　天天低着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个人没有捡钱，这两个人等我点着了轿子后就走了，对了这两个人长得很奇怪，一个人全身都穿着白色的衣服，但是另一个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而且他的脸都是黑的。”

　　听到这里，父亲大惊失色地喊道：“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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